第49章 斷片

斷片

幾乎沒有任何反應時間, 溫柚的嘴唇被他強硬地封住,酒氣混雜着炙熱的男性氣息, 鋪天蓋地地将她籠罩。

雲深傾身壓上來,溫柚仰倒在沙發上,男人的左手松開她後頸,改為捧着她的臉,帶着些許強迫意味地擡高她的下巴,以便承受這個吻。

他的嘴唇很燙, 比想象中還要柔軟,吻她的動作卻很重,碾壓傾軋着她無措的雙唇,高挺的鼻梁抵着她臉頰, 溫柚能清晰感受到他骨骼的形狀,用自己的皮膚記錄這一切。

她心跳又快又重, 胸腔一陣發麻,所有感官都被身上的男人占據。

雲深半阖着眼,細密的長睫蓋下來,讓人看不清他目光。溫柚只覺得他眼睛比睫毛還要烏黑, 深暗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包括她戰栗的視線, 也被他眼底的深淵捕獲, 難以逃脫。

她最終還是緊張地閉上了眼。

任由他蠻橫地、毫無章法地欺壓她的嘴唇, 予取予奪。

因為太緊張的緣故, 溫柚自從被撲倒, 就一直憋着氣, 無法呼吸。

雲深掐着她下巴的手忽然撫上了她下颌角,流連在細膩的肌膚上, 輕輕按壓了下,似乎想把她緊閉的牙關打開,讓他探索更多。

就在這時,溫柚的肺活量告急,她憋得滿面通紅,仿佛不會用鼻子呼吸了,忍不住手腳并用地掙紮起來。

雲深被她推了兩下,終于不得不松開她。

他色澤淡薄的唇變得豔紅,襯得英氣的五官透出一股妖冶。

溫柚看怔了下,直到這時,才想起張開嘴,像離水的魚兒那樣激烈呼吸。

四目相對,雲深看着身下的女孩媚眼如絲,被他肆虐到微微紅腫的唇張着,不停地喘息,他喉嚨發幹,還想在她水潤的口腔裏攫取更多東西,止止渴。

溫柚在這時微微別開臉,聲如蚊吶:“哥,你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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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呼吸和心跳仿佛被他攥在手裏,這種感覺不好受。

“太重了。”溫柚随便找了個理由,“你快起來。”

雲深撐起身子,下一瞬,溫柚泥鳅似的從他身下鑽了出去。腳踩到地上,她感到一陣鑽心的酥麻,不等這陣觸電感散去,她擡腳就要往起居區跑。

剛邁出一步,她的手腕再度被男人捉住。

雲深坐在沙發上,衣服上多了幾道暧昧的褶皺。

他把溫柚拽回來些,擡眼看她:“這就走了?”

溫柚整個人瑟縮了下:“不然?”

客廳明光下,她看到雲深的嘴唇依舊深紅,像抹了口脂,與那雙幽暗的眼睛交相輝映。

迷離醉态,顯得薄情又多情。

“你……”溫柚剛想譴責他借着酒勁耍流氓,可她立刻想到,是她先趁他睡着圖謀不軌,湊上去親了一下他的鼻梁。

這種行為,說是率先勾引他也不為過。

溫柚的氣焰一下子矮下去,半天冒不出一個字。

雲深從沙發上站起來,視線的海拔一下子升高,無端帶着壓迫感。

“生氣了?”他問。

溫柚搖頭:“沒有。”

雲深喝醉後表情非常直白,眼神定定地凝視她,含着占有欲。

溫柚真怕他突然說些怪話。

誰曾想,怕什麽來什麽,雲深見她沒有生氣,他視線變得更為露骨,笑着道:“那,再親一次。”

太不要臉了。

溫柚雙頰宛如火燒,想和他辯一辯,他們現在接吻是不正當的行為,但是一個醉漢未必擁有常人的思維,她大概率是對牛彈琴。

溫柚忖度片刻,道:“哥,我親手給你做了醒酒湯,再放就涼了,你先把它喝掉。”

雲深聞言,果然松開了她的手,坐下,捧起湯碗開始喝。

他喝醉後腦子直來直往,真就像個小孩一樣。

淺金色的湯水淌過舌苔,甜得膩人,雲深就沒喝過這麽難喝的湯,他毫不客氣地皺起了眉,但沒有多說什麽,忍着難受,一口氣把整碗湯喝完了。

放下白瓷碗,他擡起眼,只見茶幾前方空蕩蕩的,哪還有什麽人影。

溫柚順利逃回卧室,關緊了門。

悸動的心跳始終難以平複,她用冷水撲了撲臉,站在盥洗臺前看着自己紅透的雙頰,忍不住擡手撫了撫濕潤微腫的唇。

然後。

她緊緊閉上眼,在洗手間裏忐忑又激動地轉了兩圈。

洗澡之前,溫柚給黎梨打了通電話。

“富婆……”溫柚非常不好意思地說,“我感覺我真的撐不到五月了。”

黎梨腦子裏飛出一排問號,察覺到今晚一定發生了什麽:“他對你做什麽了?”

溫柚不敢直說,細聲細氣道:“沒有,就是我定力太差了,忽然覺得好像早點在一起也沒什麽。”

黎梨鄙夷道:“之前還說至少要拖兩三個月,現在連一個月都沒到呢!”

溫柚也很鄙視自己,怎麽就那麽貪色,為了親雲深一下,什麽都不管不顧了。

“嗚嗚,饒了我吧。”事到如今,她也只能求饒了。

黎梨接着嘲諷了她一會兒,或許早就猜到一個暗戀了對方十幾年的蠢女人估計把持不了多久,黎梨漸漸接受了這個事實,說起別的事:

“哥哥喝了那麽多酒,狀态還好嗎?”

溫柚:“還行,沒見他多難受。”

“體質真好。”黎梨說起今晚的事,“其實在你來之前,我看他雖然被灌了很多,但一直沒徹底醉,直到你來,他看到你可能有點興奮,自己又喝了幾杯高度數的,然後就真的不省人事了。”

“……”溫柚莫名想笑,又問黎梨,“你以前見過哥哥喝醉嗎?”

“我沒有。”黎梨說,“但是我今晚聽公舉說,哥哥大學畢業的時候醉過一次,好像是和關系很好的恩師聚會,席上所有人都喝大了,他也不例外。”

溫柚:“然後呢?”

“然後應該就各回各家了吧。”黎梨說,“噢,雲嬈還說,哥哥之所以從那以後再也不喝大酒,就是因為他發現,自己喝醉了之後會斷片,說了什麽話做了什麽事完全記不得,腦子裏一片空白。所以我們今晚才敢那麽幹,要不然等他酒醒了豈不是會把我們一個個全殺了,哈哈哈……”

黎梨在電話裏笑,話筒另一端,溫柚忽然沒了聲。

雲深喝醉會斷片。

那等他酒醒,今晚發生的事,他豈不是全都不記得了?

就像從來沒發生過一樣。

溫柚的心跳漸漸變緩,有點慶幸今晚的偷親不會被記住,可是又有點……不開心。

黎梨之後說了什麽話,溫柚都沒聽進去。

通話結束,她去洗了澡,洗完又敷了會兒面膜,做什麽都慢吞吞的,有些沒勁。

零點時分,溫柚爬上床,把自己卷進被子裏,數了上千只羊,才勉為其難睡着。

淺淺地睡了幾個小時,不到七點溫柚就醒來了。

她換好衣服走出房間,只見主卧房門緊閉,裏頭一片沉寂。雲深宿醉之後,估計要睡到将近中午才能起。

溫柚在外賣平臺上點了好幾樣粵式茶點,送到家後,她只吃了一小部分就飽了,剩下的用保鮮膜封起來放到保溫箱裏保溫。

三月初,晨間光線通透,照得陽臺上綠植碧瑩蔥茏,影子在春風中輕緩搖曳,溫柚卻沒什麽澆花的心思,她不想在家裏多待,不知道該怎麽面對雲深。

簡單收拾一番,溫柚準備提前去公司上班。

臨出門,她給雲深發了條消息,告訴他保溫箱裏有早飯。

走到玄關,溫柚換上一雙輕便的運動鞋,右手握住門把,向下一旋,房門打開,她身後忽然傳來低磁微啞的一聲:“早上好。”

溫柚一激靈,回過頭,只見雲深站在客廳那頭,穿白色無帽衛衣、黑色長褲,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臉色略微蒼白,黑眸睨着她,淡淡道:“這麽早就出門?”

溫柚腦中浮現昨晚的親密畫面,太陽升起之後,心事仿佛也無所遁形,她握着門把将門往外一推,強作淡定地道:“公司有點事。”

說着,她一只腳邁出門外,又聽身後的男人喊了她一聲:“等一下。”

他聲音低低的,溫柚本可以裝作沒聽見,直接走出去,關上門,将一切隔絕在門後。但她頂着心慌停下了腳步,想知道他要和她說什麽,會不會還記得昨晚的事。

見溫柚似乎不太情願地停了下來,雲深朝前走了幾步,又打了個哈欠,撩起眼皮看她:“昨晚是你送我回來的?”

他随手在茶幾上拿起一瓶礦泉水,人站在沙發旁邊,溫柚目光跟着他,掃過昨夜承載了所有暧昧的沙發,她的臉不受控制地熱起來,聲音也顯得軟糯氣短:“你、你都不記得了?”

雲深看着她羞窘的臉頰,反問道:“我做什麽了?”

頓了頓,他補充兩個字:“對你?”

溫柚下意識抿緊了唇,往門邊挪了一步。

雲深:“怎麽不說話?”

溫柚錯開眼:“我說了你就信嗎?”

雲深:“你先說說看。”

溫柚又後退一步,眼睫顫動,猶豫不決地啓口:“你……你……”

雲深引導着:“我?”

“你……打我了。”溫柚冷不丁冒出這麽一句,見男人表情一滞,她頓時心如死灰,兩步踏出門外,飛快地告別道,“我真得走了,公司有急事,再見。”

說罷,她“砰”的一聲關上門,動作之倉促,就好像昨天真的挨了打,所以很怕他似的。

溫柚走到電梯間,看着電梯門映照出的自己,輪廓凹凸不平,就像她現在混亂的心境。

他真的不記得了。

為什麽可以,對她做出那種事情之後,轉頭就忘掉。

面對一個記憶完全空白的人,她怎麽說得出口?說了他又會信嗎?

來到公司,溫柚把包往桌上一甩,搬出筆電開始工作。

她現在管理一個小組,手下有六名組員,其中一名碩士剛畢業的女孩子是她前不久從別的項目組提拔過來的,女生名叫楊朵娜,技術好性格也靈巧,很讨人喜歡。

今天上午,楊朵娜一上班,就感覺工位周圍的氣壓不太對。

她查看了一圈,最後驚奇地發現,這股低氣壓竟然來自素日裏情緒最穩定、幾乎從不生氣發火的溫柚身上。

楊朵娜殷勤地泡了杯咖啡給溫柚,問道:“柚姐,你今天不開心嗎?”

“沒有。”溫柚收下咖啡,轉頭就給楊朵娜派了個任務。

她沒有說謝謝。

咖啡很燙,她吹也不吹就往嘴裏送。

敲鍵盤的力道很大,靜音鍵盤都被敲出“噠噠噠”的脆音,而她一點感覺也沒有。

楊朵娜斷定,今天一定有人把她領導惹毛了。

楊朵娜一邊有點害怕,一邊又隐隐興奮,想知道究竟是何方神聖,能把穩如泰山的她柚姐招惹成這樣。

一個早上過去。

溫柚沒能沉心投入工作,每隔幾分鐘就要想起昨夜的畫面,令人臉紅心跳的親密舉動,最後變成了只有她一個人記得的、無關痛癢的插曲。

其間她還收到雲深發來的微信:【我打你哪兒了?】

溫柚沒有回複。

其實惹毛她的主犯并不是雲深。

而是她自己。

他喝醉斷片是客觀因素,而且他早上也問她了,是她自己優柔寡斷,該說的不說,只會落荒而逃。

沉澱了幾個小時,溫柚的煩躁沒有被工作壓下去,反而愈演愈烈。

現在,縮到蝸牛殼裏已經不能再保護她了。

昨晚才做好了有什麽事情都要第一時間說出來,不能悶在心裏的決定,今天她又犯了一樣的錯。

到了午休時間,溫柚終于忍不下去,拿着手機離開工位,走到安靜無人的露臺上。

露臺朝南的角落種了一片藤蔓植物,花架搭成窄窄的隧道,溫柚站在隧道盡頭,抓着手機打了好一會兒的字,寫寫删删,無論怎樣都不滿意,沒法發出去。

就在這時,朱意雯打電話問她在哪,要不要一起吃飯。

溫柚忽然下定決心,答:“你們先去,我馬上來。”

一通電話挂斷,溫柚撥出另一通。

她清了清嗓,站在花架下,看着蝴蝶追逐,蜜蜂萦繞,細小的花朵在風中搖曳,盡态極妍。

電話很快接通。

男人低沉的嗓音傳來:“喂?”

溫柚耳朵像被他說的一個字燙到,瞬間漲得通紅。

“你昨晚……”她不做任何寒暄,幹脆利落,張口便道,“親了我一口!”

……

聽筒忽地沉寂下來。

只能聽到男人沉穩的呼吸聲,夾雜在窸窣的電流滋擾聲之中。

片刻。

不等雲深答複,溫柚直接挂斷了電話。

她離開花架之下,走到露臺邊緣,迎着高空吹來的微涼的風,擡手捏了捏紅熱的耳垂。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

溫柚好像聽見,在她說完那句話,通話沉寂的片刻之中。

雲深似乎極輕地笑了一聲。

溫柚突然産生懷疑。

他真的不記得了嗎?

她忍不住張嘴呼吸,冷風拂唇,她心髒跳得更快。

莫名有種,對方編織了一張大網,等着她自投羅網的感覺。

-

吃過午飯,下午有一場部門會議。

溫柚在會上發了言,緊張的工作氛圍令她冷靜下來,沒有讓雜念影響開會效率。

會後,溫柚在茶水間泡了壺白茶喝,寧心靜氣。

她查看手機微信,沒有收到私人的新消息,都是工作信息。

溫柚抿了口白茶。

差點忘了,雲深這樣的大忙人,周中的下午哪有時間料理私事。

她猜測他晚上回家之後可能會和她說點什麽。

溫柚不敢深想,她的心情就像被他捏在手裏的玩物,他将她往上抛,她就飛入雲端,他将她往下丢,她就墜入谷底。溫柚很不喜歡這種被人掌控的感覺,但事到如今,她已經身不由己,甚至比年少時的自己,還交出去了更多。

只能盡全力地,暫時不去想。

工作,工作。

溫柚決定今晚加班久一點,把能搞定的事情都搞定,再回家去面對可能的情緒浪潮。

傍晚六點半,紙面上的下班時間到了。

溫柚小組裏有兩個組員今晚家裏有事,一到下班時間,他們就先行撤退了。

溫柚帶着楊朵娜攻克一個拓展性難題,其餘組員坐在各自的工位上,有事的時候才會過來彙報或者問問題。

十幾分鐘過去,溫柚把自己弄好的資源文件壓縮起來發給楊朵娜,等待文件發送的過程,她松了松筋骨,從糖罐裏撿了磕薄荷糖扔到嘴裏。

楊朵娜也在等文件傳輸完畢。

她仰靠着座椅靠背,視線朝前方一瞭,她猛地坐直起來,伸手用力拽了拽溫柚的衣袖:“柚姐!快看十點鐘方向,有個巨——無敵帥的帥哥朝咱們這兒走來了。”

溫柚心說小姑娘沒見過世面就是愛誇張。

下一瞬,她看到斜前方走來的人,剛丢進嘴裏的硬糖“嘎嘣”一聲,咬碎了。

男人穿一件質地偏厚的深色字母衛衣,寬松的黑色牛仔褲包裹着筆直的長腿,腳踩一雙白色籃球鞋,單肩背着一電腦包,忽略衣架子般的身材和那張得天獨厚的臉蛋,光看穿着打扮,簡直和溫柚公司裏剛畢業不久的年輕程序員如出一轍。

楊朵娜壓低聲音驚豔不已:“天吶,hr太會招人了,要是每天都能看到這張臉,我願意為公司做牛做馬,在所不辭。”

溫柚:……

楊朵娜:“媽耶,他走過來了……他好像看見我了……姐!他好像笑了!”

溫柚:……

楊朵娜後面的話壓再低也不敢說了,因為那個男人目标明确地走到了她正對面的空位,散漫地摘下肩上的電腦包,落座。

楊朵娜內心掙紮着,既想要提醒他那個位置有人了,又不想把大帥哥趕走。

溫柚是組長,這一片工位都是她管轄,楊朵娜下意識看向溫柚,就見後者一副胸悶氣短的樣子,張口便罵——

“你瘋了嗎?”溫柚杏眼圓睜,“這是我公司,你怎麽進來的?”

雲深散誕自若地靠着椅背,一邊把筆電掏出來,開機,一邊答複道:“自然是溜進來的。”

溫柚:“公司不允許外來人員随便出入。”

雲深點點頭:“你們公司老總上個月加了我的微信,如果你需要的話,我等會兒給他發條消息說明一下情況,求他通融通融。”

溫柚瞪着他:“你別亂發。”

雲深話還沒說完:“其次,現在也不是辦公時間,我進來坐坐,參觀一下,不影響你們辦公吧?”

溫柚掃望了一眼周圍:“你沒看見還有這麽多人加班嗎?說得好像你公司多遵守紙面的上下班時間一樣。”

雲深聞言,淡淡地笑了笑:“那只能麻煩溫女士理解一下。”

“我從中午開始,一直等到你公司下班。”男人不緊不慢地說,“性子急,實在等不下去了。”

溫柚小聲地問:“你有什麽好急的?”

雲深想了想,有些話不适合在公共場合說出來,他拿出手機,堂而皇之地給溫柚私發消息,引得楊朵娜眼睛直往溫柚手機上瞟。

溫柚側過身,點亮手機屏幕,看到了那行紮眼的字——

【急着和你交流一下,咱倆是怎麽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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