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好呀
好呀
雲深被她一番理直氣壯的胡言亂語唬住了片刻。
女孩仍站在半米高的椅子上, 姣好的面龐低垂着,半邊臉被陽臺清透的燈光照亮, 瓊鼻朱唇,精致得好像暖玉切磋琢磨成的寶物。
雲深目光在她臉上停駐,唇邊漸漸浮現笑意,意味深長地道:“沒想到,你對我這麽着迷?”
溫柚沒有否認,依然強撐着表面上的淡定, 聲音清軟地說:“送上門的美人,不親白不親。”
雲深眉峰一揚,對“美人”這個稱謂,似乎還挺滿意。
他環在溫柚腰間的手臂不着痕跡地收緊, 讓她整個人幾乎都要貼到他身上。
女孩腰肢細軟,盈盈一握, 身上帶着清甜的白檀香味,無端惹人着迷。
雲深喉結輕咽了下,嗓音低低地說:“既然這麽想親,怎麽不和我複盤?”
溫柚雙手搭在他肩上, 忍不住蜷起指頭,攥了攥他的上衣布料, 一股過電般的酥麻感從兩人相貼的地方蔓延開來, 溫柚心跳快極了, 不知該往哪看, 眼神讪讪地落在自己手背, 觍着臉道:
“因為我只喜歡那種……趁人之危, 犯罪的感覺。”
雲深眼底笑意更甚:“追求刺激?偷來的更香?”
“……”溫柚咽了口唾沫,只能默認。
雲深意味不明地點了點頭
下一瞬, 他修長的手臂忽然箍住溫柚的腰,将她整個人抱了起來。
男人鋒利的下颌擦過溫柚胸口,她雙腳懸空,全身倏地繃緊了,慌張得無以複加,連忙改口道:“我是老實人,你不要欺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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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深瞅着她,樂不可支,又把她放回椅子上,語氣帶着漫不經心的抱怨:“別太雙标了。只許你犯罪,不許我耍流氓?”
溫柚驚魂未定地瞪了他一眼,點頭:“對。”
陽臺上涼風習習,草葉在風中搖曳,發出窸窣悠揚的輕響。
溫柚終于把雲深推開了些,任由冷風吹,她體溫卻像烈陽炙烤過,燙得幾乎能把衣服點着。
雲深不再摟着她,只輕輕扣着她一只纖細的手臂。
他維持着仰視的姿勢,雙眸烏黑如墨,收斂了些許玩笑意味,直白地凝視溫柚眼睛,說道:“哥哥也是老實人,只想老實地,談個戀愛。”
似是覺得這話聽起來有點傻,雲深兀自哂笑了下,接着對溫柚說道:“當哥哥對象這事兒,你考慮得怎麽樣了?”
溫柚密而長的睫毛狠狠顫了顫,眼眸波光閃爍,細聲細氣地說:“這才過了幾天?”
她是在元宵節那天答應他,說會考慮。
才過了不到十天,他怎麽能親了她一口之後,就逼着她要答案了?
雲深全然不覺得自己欺人太甚。
他拽的二五八萬,堂而皇之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哥哥天生性子急。”
男人漆黑的眼睛虎視眈眈,溫柚站在椅子上,腳趾蜷了蜷,感覺自己好像被他脅迫了。
“你先讓我下去。”溫柚睜着眼胡謅八扯,“高處空氣稀薄,我快喘不上氣了。”
雲深總算大發慈悲,閑閑地後退了一步,輕笑道:“不是因為我才喘不上氣?”
溫柚幹脆利落地從椅子上跳下來,終于穿上久別的拖鞋,回歸熟悉的海拔,她重心都穩了不少,擡起眼睛看雲深的時候,目光習慣性地丈量了下他身高,再一次驚嘆這位哥的個頭真是優越,原來他每天都像她剛才站在椅子上那樣俯視她,從那個高度,幾乎能把低處的人的所有情态通通收入眼眸。
溫柚猜到自己這會兒臉頰一定通紅如晚霞,惴惴不安又怦然悸動的樣子他一定看得很真切。
她微微張開嘴吸了一口清涼的空氣,承認了他的話:“你知道就好。”
雲深擡手揉了揉仰了太久的脖子,目光順着薄白的眼皮落下來,定格在溫柚臉上,拿腔作勢地說:“在哥哥面前這麽緊張的嗎?”
溫柚:“嗯。”
雲深唇角弧度加深:“那豈不是,很喜歡我?”
溫柚心髒重重地墜落又彈起,她不自覺舔了舔發幹的嘴唇,下巴幾不可查地點了下,聲音輕如蚊吶:“是……”
她垂在身側的手捏緊了衣擺,像突然下定了什麽決心,她鼓足勇氣擡起頭,眸光宛如蕩漾的深海,認真道:“哥哥,我是喜歡你。”
雲深怔住,沒料到她會這樣直白地承認。
但是對于溫柚而言。
這句話已經藏在她心裏非常非常久了,像伴随她從小到大、幾乎與她的生命融為一體的箴言。
喜歡他。
是她這一生,堅持了最久的習慣。
想放下也放不下,想逃也逃不開,有那麽幾年,她甚至覺得這份感情像一個無形的牢籠,她自己把自己困囿在裏面,沒有人能聽到她的心跳,沒有人知道,她心上有一個牢。
從溫柚意識到喜歡他開始,已經過了十四年還多。
她對這場漫長到幾近病态的暗戀,一面甘之如饴,一面又憂心忡忡。
曾經憂愁的是這些心意還未被看到,就要無疾而終。
如今擔心的變成了,她眼前的這一切,這個站在她面前,對她也抱有憧憬的男人,會不會有朝一日忽然化為泡影。
雲深看出溫柚還沒說完,他喉結輕滾了下,聽見自己頻率很高的心跳聲,還有她像春霧一樣柔軟的聲音,一字一頓地反問他:
“我想知道,哥哥你能喜歡我多久呢?”
雲深望着她,沒有第一時間答複。
他沒想過這個問題。
按照他平常的習慣,他不會說謊,也不會說動聽的場面話,事實怎樣他就怎樣說,那就是——
感情這玩意兒能持續多長時間,沒人說得準。
但他經過這段時間,也算有點開竅,知道女孩子肯定不愛聽這樣的直男言辭。
而且,在荷爾蒙的作用下,理智的說辭也無法滿足他自己。
他真切地覺得。
自己現在這樣的狀态,對一個女孩兒欲罷不能的狀态。
像一把燃不盡的烈火,仿佛擁有無盡的能量,應該能持續,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
在雲深短暫停頓的時間裏,溫柚接着問,并且給出了一個時間刻度:“你能一直一直喜歡我嗎?比如……十幾年如一日地,這麽喜歡我。”
雲深對她接二連三的問題産生了好奇:“你這麽小心,以前被誰傷過?”
除了你還有誰。
溫柚悶悶地道:“我又沒談過戀愛,誰能傷我?”
雲深幾不可查地松了口氣,微微彎腰,湊得離溫柚近些,笑着說:“我們小柚子,談戀愛這麽認真的?”
溫柚抿了抿嫣紅的唇,輕輕哼了聲:“我就這麽認真,你怕了嗎?”
雲深:“怕?你哥高興還來不及。”
男人目光深暗,依舊是那副游刃有餘的樣子,教人看不透他心裏在想什麽。
溫柚希望他聽進去了她說的話:“哥哥,你好好想一想再回答我,我不急。”
“我知道你不急。”雲深扯唇,“你恨不得我回去思考個一年半載的。”
“那也沒有。”溫柚眨了眨眼,一本正經地說,“我只是不希望,咱們投入太多沉沒成本進一件沒有結果的事情上。”
雲深:“你才喜歡我多久,能有多少沉沒成本?”
非常久,非常多。
溫柚在心裏回答,嘴上則說:“反正,我只和會喜歡我很久的人在一起。你想明白了再來找我。”
今天之前,雲深一直以為溫柚是天生的感情淡薄,所以才像塊硬石頭似的油鹽不進,看不懂他的追求。
直到現在他才明白,原來她是因為太重視,才不得不舉重如輕,将自己置于一個盡可能安全的地方觀望。
雲深忍不住捏一下她粉若桃花的臉頰,兩指拈起一團軟肉,手感像果凍似的,教人愛不釋手。
“我現在回答不行?”他邊揉捏她的臉頰邊說。
溫柚氣鼓鼓的:“你都沒有想!”
“好好好,想想想。”雲深真是沒脾氣了,“我馬上要出國,去意大利,聽說那兒奢侈品很多,我給你買一車回來,證明我的心意。”
“随便你。”溫柚搬起椅子走向室內,在雲深看不到的地方用力吐了一口氣,察覺到他跟在她身後走了進來,溫柚腳步加快,邊走邊說,“心意這種東西,不是光砸錢就可以證明的。”
“要求還挺多。”雲深挑了挑眉,“我是得好好想想。”
畢竟之前,他僅憑一腔熱血猛追,并不知道她真正想要的是什麽。
現在知道了,他确實應該好好琢磨一下該怎麽對待她,別讓人家覺得,他談戀愛只顧自己爽,忽略了她的心情。
第二天早上,溫柚起床之前,雲深就已經離家,搭乘國際航班前往意大利米蘭。
餐桌上整齊地碼放着四個食盒,有椰子雞湯、煎牛肉、鮮蝦沙拉、清炒豌豆苗,三菜一湯,是雲深給她做的第一份豪華午餐便當。
這麽多菜,溫柚不敢想他是幾點起來做的。
她忍不住提前把便當打開,平鋪在桌面上,拍了好幾張照片留念。
昨天晚上,她沒有直接答應雲深,而是向他告白了之後又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讓他認真想一想。溫柚覺得自己說的話并不過分,但一個人回到房間,冷靜下來之後,她心裏莫名不安,有點害怕他會就這麽被她吓跑了。
之後的幾天,雲深人在國外,沒什麽好向她報備的,加上有時差,對話不便,兩人的聊天框沉寂了一段時間。
溫柚又産生了新的恐慌,擔心他是不是那種只享受追求別人的過程,一旦別人也對他表示喜歡,他就會喪失興趣的感情障礙人格。
溫柚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麽多思多慮過,每天都變着法子折磨自己,就連工作的時候都有些心不在焉。
她并不後悔昨天晚上說了那些話,心情雖然起伏多了些,但是理智始終占上風。
即便感情發展到現在這個階段。
雲深若是表現得對她不夠認真。
溫柚不會猶豫,一定立刻收拾好感情,掉頭就走。
國內時間星期五傍晚,溫柚結束一天的工作,查看手機時,才發現雲深在不久前給她發了幾條消息。
問她下班沒,在幹嘛。
即便表明要追她之後,雲深也很少有空閑發這類沒什麽意義的純聊天消息。
溫柚回複:【準備回家了】
溫柚:【你在幹嘛呢?】
雲深回得很快:【給你買了點禮物,剛安排人送上飛機】
雲深:【打個視頻?】
溫柚一驚:【晚點吧,還在公司呢】
她趕忙收拾東西,準備下班。
雲深又發來消息,隔着幾萬裏的距離,溫柚都能感受到他嚣張放肆的語氣:【現在看不行?】
溫柚學他說話:【晚一點不行?】
雲深:【不行】
溫柚:【……】
雲深:【你猜我在哪】
溫柚:【不在米蘭嗎?】
雲深:【不】
雲深:【我還給你買了個東西,可惜帶不回去】
這話勾起了溫柚的好奇心,什麽東西買了又帶不回來,難道是不允許上飛機的違禁物品?
溫柚字打得飛快:【什麽什麽?】
溫柚:【快點說】
像是沒見過她着急的樣子,雲深故意拖延了幾分鐘,才發出去兩張照片。
一張是一整面火紅而浪漫的“牆”。古城淡黃色的建築外觀顯露出中世紀風格,牆面也是古老發黃的顏色,占據整個視野的龐大而火紅的心則由無數個鮮紅的小物件簇擁而成。
愛心鎖。
溫柚一眼就認了出來。
這是被譽為愛城的維羅納著名的景點之一。
溫柚留學的時候,曾和雲嬈一起去意大利維羅納游玩了兩天,當時她站在這面布滿了來自世界各地的愛意的高牆之下,仰望了許久,踟蹰不定,最終,連買一個鎖,挂到牆上,把自己的愛意淹沒在無數聲沸騰的愛語之中的勇氣也沒有。
她覺得一切都是奢望。
何必把完全沒可能實現的願望投入這片愛河,那個人明明永遠也不會在意,這樣的行為只會顯得她更加渺小,更加卑微,更加可憐。
溫柚看到雲深發來的第二張照片。
是一個刻有她和他名字首字母縮寫的愛心鎖,ys&wy,四個花體字母深深镌刻在鮮紅的鎖面之上,鎖環呈愛心狀,結實地鎖在了牆面的鐵網上,似乎還是整面牆的最高處。
溫柚完全不敢相信。
他竟然來到了維羅納。
像所有庸俗又渴望愛神眷顧的普通人一樣,完成了她之前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把他們的名字并排,永遠地留在這座以愛為名的小城。
在親眼看到之前,打死她也想象不出雲深會做這種事。
但是現在,她想象出來了。
他一定冷着臉,在擁擠的人潮中一臉鄙視地看着身邊的男男女女,然後漫不經心地走到愛心牆下邊,随手把鎖往上一挂……
雲深這時又發來新消息:【挂那麽高費了老大勁】
溫柚又想象不出來了,忍不住噗嗤一笑。
雲深:【感覺你會喜歡】
溫柚抓着手機,把那兩張照片存好,回複道:【嗯,很喜歡】
喜歡到,就像在做夢一樣。
太不真實了。
溫柚覺得,自己好像已經,得到了最想要的确認。
雲深似是嫌打字麻煩,改發語音過來:“可我很煩。”
雲深:“這鬼地方連狗都成雙成對的。”
溫柚:……
她定了定神,指尖在屏幕上跳躍,緩緩地發了兩句話出去:
【你也】
【差不多了】
消息剛發送成功,電訊號傳至異國他鄉,好似完全沒有延遲,幾乎轉瞬間,溫柚的手機就激烈地震動起來。
她手一抖,直接挂斷,又發消息過去:【我還在公司呢!】
雲深只能發語音問她,語氣含笑,又顯得鋒芒畢露:“你說我也差不多了,是什麽意思啊?”
溫柚:【就,字面意思】
溫柚:【看不懂拉倒】
發完這兩行字,她快速地将手機息屏,收到背包裏,背起包就往外走。
直到走到電梯間才發覺包太輕,電腦竟然忘了帶,溫柚緊忙折返回去,在一衆同事奇怪的目光下紅着臉抱起電腦,倉皇逃離了公司。
-
次日就是周末,溫柚臨時回了老家一趟,參加葉姨女兒的婚禮。
他們前年就領了證,婚禮一直拖着沒辦。兩家人從去年開始籌備,婚禮辦得挺盛大,親朋好友請了幾十桌,溫柚坐在新娘家人的主桌上,就像葉姨的另一個女兒。
溫柚前幾天和雲深說過她要回容城參加婚禮,當天回次日歸。
雲深給她轉了一筆數額可觀的錢,說是給新人的紅包。溫柚一看後面那串零就腦殼疼,她先收下,又把多的一部分退回給他,只留下和她的紅包相當的一部分,代他交給新人。
婚禮當天,溫柚在席上喝了點酒,處于微醺狀态,整個人很興奮,于是大着膽子拿着摻了巨多雪碧的白酒,跟着新人挨桌敬酒,笑鬧不斷。
一路見到許多過去的朋友,有四五個初中同級同學,其中一個女生過去和溫柚的關系很好,兩個人湊在一塊有敘不完的舊。
宴席結束後,時間還不算晚,他們幾個初中同學約着一起在附近走一走,壓馬路。
容城的初春比申城更溫暖,夜風溫柔,林蔭道兩側的高樹枝葉繁密,投下濃郁而深茂的陰影。
一晃十幾年過去,曾經稚嫩的同學都奔三了,湊在一塊卻好像突然返老還童,大家一邊走一邊聊過去學校裏的奇人趣事,仿佛這漫長的光陰不值一提。
延安中學就在舉辦婚宴的酒店附近,一個男生心血來潮突然提議,要不要溜進學校看看。
他現在就在學校旁邊的街上開五金店。據他說,學校北面有個偏門年久失修,他用樹枝捅捅門鎖就能把門弄開。
溫柚讀書時年年都是三好學生,遵守校規安分守己,甫一聽到男生的提議,她第一反應是拒絕,但經不住所有人都想溜進去看看,加之酒精在腦海裏作祟,讓所有的離經叛道都被興奮感合理化,溫柚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跟着他們一同走到了延安中學北面一個不起眼的偏門前。
難以想象。
她都二十七歲了,十四五歲時沒做過的荒唐事,今天竟然要挑戰一次。
溫柚緊張地站在那個據說會開鎖的男生後面。
只見他撿起一根細樹枝,眨眼間,竟然真的輕而易舉弄開了破舊的偏門。
溫柚還沒醞釀好情緒,就被拽進了闊別十幾年的初中校園。
正前方是大操場,空無一人,只有靠近升旗臺的地方亮了一盞燈,暗淡的光線催化了酒意,五個人貓着腰走到操場正中央,壓低聲音讨論曾經站在哪個地方做操,每個人臉頰都泛着興奮的紅暈,眼睛在昏暗的燈光下閃爍如同星子。
大家繼續前進,都想去教學樓看看。
溫柚今天背着一個托特包,換到另一邊肩膀時,忽然感覺到手機在包裏震動。
她停下腳步,費勁地掏出壓在包包底部的手機。
看見整整七個未接來電,溫柚心髒幾乎驟停。
她忙不疊接起,走到一旁無人處,說了幾分鐘,很快跑回來。
同學們都在等她,只見微弱的燈芒照亮溫柚通紅好似醉酒的美麗臉頰,長睫慌亂地顫動着,把在場的幾個男生眼都看直了。
“那個,我出去接個人……”溫柚語速很快,“也是我們初中的,比我們高兩屆,是我的……朋友。”
“你一個人能行嗎?”
“沒問題。”溫柚朝他們擺擺手,背影像只兔子,一溜煙沿原路返回了不久前進來的地方。
等了沒幾分鐘,陰暗的樹蔭底下信步走來一個身量極高的男人。
他穿着輕便的運動衛衣和長褲,膚色極為白皙,輪廓深刻如雕塑,皮膚底下隐隐透出一絲疲憊。
溫柚剛才已經和他通了電話,知道他提前結束行程回國,特地飛抵容城來找她。
但看見他的那一刻,溫柚心中還是萌生出一股強烈的不真實感。
她在心裏計算了下航程時間。
似乎在他那天給他發了愛心鎖的照片,又和她聊了幾句之後,必須立刻動身回國,才能趕在這個時間到達容城。
所以。
他是看到她發的那兩句話之後。
就迫不及待地回來找她了麽?
真是急躁的人。
哦不,急躁的瘋狗。
這點耐心都沒有。
溫柚腹诽着,眼神裏的期待卻掩不住,帶着關心和羞怯望向圍欄外的男人,輕聲問:“國外的事情都處理完了?”
“差不多。”雲深眼神鋒利,語氣不太友善。
一下飛機就聯系不上她,抵達酒店時被告知婚宴已經結束,葉姨也不知道她去了哪,怎麽打電話這家夥都不接。
隔着生鏽的鐵圍欄,就着昏黃的光線,雲深看到溫柚眼睛發亮,雙頰酡紅,一副醺然的模樣,惹人憐愛極了,叫他根本沒法說一句重話。
“愣着幹嘛?”雲深走近些,散漫道,“還不給哥哥開門?”
溫柚“噢”了聲,快步走到偏門後面,發現他們特意沒關的門竟然被風吹上了,她只得嘗試擰轉老舊的把手,試圖從裏面把門打開。
……
半分鐘過去。
鐵門嘎吱搖晃着,沒有一點開啓的跡象。
“怎麽打不開?”溫柚開了手電筒,照亮門鎖,“生鏽了嗎?”
雲深嘆了口氣:“你确定這門能開嗎?”
剛才她在電話裏說能開他就存疑。學校的門,如果輕易就能打開,那學生不都跑出去了?
許是喝了酒的原因,溫柚的思維變得很簡單,沒有意識到,剛才能打開,可能都要歸功于那個男生出神入化的手藝。
她還在執著地嘗試着:“外面能開,裏面怎麽會不行?”
雲深:“外面怎麽開?”
溫柚:“你拿根樹枝,試着捅一下鎖眼。”
雲深:……
他無奈地照辦,一只手用樹枝捅鎖眼,一只手抓着生鏽的鐵門,用力搖晃。
“你別那麽暴力!”溫柚聽到摧枯拉朽的廢鐵摩擦聲,驚吓地道,“想把門拆了嗎?”
雲深素來耐心不足,被一道破門擋了半天,他恨不得一腳把這玩意踹廢。
顧及這裏是他母校,他斂了脾氣,忽然後退一步,輕飄飄地瞟了眼圍欄上方的尖刺。
溫柚還在和鐵門做鬥争:“要不,我去找我同學幫你開?”
“不必了。”雲深收回視線,淡淡睨了她一眼,勾唇笑了下,“我現在就進來。”
話音落下,溫柚擡眸看他,目光猛地一怔。
就見雲深伸手抓住圍欄,一只雪白的運動鞋踩到下面的橫杠上,雙臂乏力,配合腿部的力量,整個人矯捷地向上攀,另一只腳旋即踩到高處的橫杠,身體游刃有餘地越過高達兩米多的圍欄槍尖,行雲流水地向下一躍,帶起一陣微涼淡薄的風,拂過溫柚臉龐,加劇了她本就灼熱的體溫。
雲深像只迅捷的野豹,就這麽翻過了圍欄,輕輕落地,風湧入而鼓起的上衣慢慢平息,他直起腰,朝溫柚一挑眉:“看呆了?”
溫柚微微張開嘴,吸了一口氣,難以置信地看着他。
有一瞬間,她幾乎忘記了如今的年歲。
雲深從圍欄上躍下來的那一刻,她看到的仿佛是十幾歲的他,在這所學校裏與她再遇的,那個張揚放肆,就像太陽一樣燦爛無拘束的少年。
他從天而降時帶起的一陣風,似乎也把溫柚送回了漫長歲月以前的年少時光。
而且。
是她只在夢中才會遇見的畫面。
溫柚不可思議地道:“你怎麽會翻牆?”
“這有什麽。”雲深不以為意。
溫柚:“你以前翻過嗎?”
雲深想了想:“沒印象了。”
“難道是第一次?”溫柚震驚了,“看起來很熟練的樣子。”
雲深吊兒郎當道:“怎樣,你要告老師?”
溫柚:“我看起來像那種動不動就告老師的學生嗎?”
“有點。”雲深混不吝地笑,“不過,我建議你別告,免得把自己搭進去。”
溫柚不明白:“你翻牆和我有什麽關系?”
“關系大了。”
雲深悠閑地踢一腳石子,朝前走一步,垂眸瞅着溫柚,目光含笑,幽深的眸底又好似有暗流湧動,蘊含着引誘人彌足深陷的力量。
“我翻牆進來,只為了說一件事。”雲深嗓音低了幾分,慢悠悠地,坦誠而直白地對面前的女孩說,“處對象嗎,溫柚學妹?”
他眼睛烏黑幽暗,眼底深處映着遙遠的燈火,如同晚星一般缥缈搖曳。
溫柚的所有感官都被眼前的男人和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占據了。
她仰眸看着他,緊張到了極致,眼睛忽閃忽閃地眨,唇角不受控制地翹起來,嗓音甜軟,輕輕回應道:
“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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