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他聲音漸輕,到後面只剩嘴唇在動。
賀殊直起身,微垂眼簾疑惑的注視他:“夫人知道什麽?”
宋歸瀾笑了笑:“我是說,宋副官知道我的什麽秘密?”
“你應該心知肚明才是。”賀殊微微眯眼,“還是說……不敢承認?”
宋歸瀾把玩着手裏精美小巧的鏡子:“你有備而來,我心中坦蕩,有什麽不敢承認?”
對鏡自映,這副容貌屬于他,又不止屬于他。
他這副身軀的雙胞胎哥哥、邢穆遠真正的配偶,秦念,有着張一模一樣的臉。
賀殊再次俯身過來,低低的道:“那你知道我怎麽得知的嗎……你的哥哥,讓人去軍部找上将,剛好被我碰見……他被困在白陽星球的宅院裏,而你卻心安理得的用着他的身份,取代他享受着這一切……秦悅,你還敢說心中坦蕩?”
宋歸瀾神色未變。
他當然坦蕩,有本事再叫一遍他的名字?
賀殊微微一頓,接着道:“不過沒關系,上将沒收到他的求助,我收到了……明天晚上十點,帝都A9號地下城,你來,秦念就能活,你們互換身份的事也不會暴露。”
宋歸瀾微微皺眉,賀殊居然找到了秦念,他到底想做什麽?
“記住,是你一個人來,如果你敢通知上将,我會在他面前直接戳穿你的身份。”賀殊冷冷警告,随即不屑的輕嗤一聲離開。
宋歸瀾陷入沉思。
相比較被威脅,他更在意的是秦念,按照上一世的發展,秦念摔傷腦袋昏迷不醒後,被送到白陽星球的一座私人宅院,不久後确實清醒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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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被父親放棄、被迫和雙胞胎弟弟調換身份,一輩子都要被困在異星宅院裏,不論誰都會心有不甘。
宋歸瀾可以理解,但事情發生的時機太不好了,距離命運的決斷只剩半個月,期間發生的每一件小事都有可能推動自己死亡的結局。
那麽……賀殊和秦念,在其中發揮着什麽作用呢。
看來除了參加壽宴,他還得出門一趟,安心待在上将府的想法終究是泡湯了。
拍拍腿上的蛇頭,宋歸瀾站起身,準備去找在後院整頓士兵的江楚陽,讓他弄點食物來投喂大雪白。
晚飯過後,邢穆遠把江楚陽叫進書房。
“你取的頭發,到底是不是秦念的?”
江楚陽舉起手指發誓:“絕對是夫人的上将!我就是在夫人房間裏取的!”
邢穆遠冷着臉甩出兩張紙,輕盈的飄落在地上。
江楚陽彎腰撿起來,兩張都是DNA數據報告,一份是存在檔案庫的,一份是昨天剛查驗出來的。
他左左右右仔細看了看:“上将,這DNA數據沒問題啊,兩份都是夫人的。”
“就是沒問題才有問題。”邢穆遠沉下臉。
他的配偶絕對身懷秘密,如果連半點蛛絲馬跡都查不出來……只能說是驚天大秘密。
“上将,我真的看不出來有問題啊。”江楚陽手裏拿着兩份DNA數據,坦誠得像個呆子。
邢穆遠忍住想把他踹出去的沖動:“他今天有沒有異常舉動?”
江楚陽搖搖頭:“我看到的時候,夫人不是鍛煉就是跟雪白玩。”
“雪白?”
“哦,雪白好像是夫人給那條蛇取的名字,夫人逗它的時候就會這麽叫。”
“出去吧。”
“是上将。”江楚陽走過來,将兩份DNA數據放到書桌上,随即輕手輕腳的離開。
第二天,宋歸瀾一如既往的早起晨跑,然後進行一天的鍛煉。
邢穆遠回來的比較晚,外面暮色落盡,天空灰蒙,宋歸瀾在餐桌上提了一嘴想回國公府看看。
邢穆遠坐在旁邊将餘光掃過來:“什麽時候?”
宋歸瀾低下頭,用腳尖輕輕踢了一下蹭着自己腿的雪白:“吃完飯就去,可能要住一晚上。”
“我陪你去。”
宋歸瀾側目看他:“上将晚上不用處理軍務嗎?”
邢穆遠淡淡:“陪夫人回娘家更重要。”
宋歸瀾咬着筷子笑了笑:“好啊,記得讓江副官準備點禮品。”
江楚陽雖然有點呆木,但辦事還是穩重的,裝了一飛船的營養品和貴重食品送到國公府,士兵們頂着夜色搬了一運又一運。
“上将深夜突然造訪,實在是有失遠迎。”岚國公行色匆忙,眼鏡都沒戴就忙不疊跑出來迎人了。
邢穆遠坐在輪椅上冷淡的點頭:“念念想回來住,我陪他一起。”
岚國公轉身拉住江楚陽的手:“念念……”
“咳……”江楚陽面露尴尬,倉惶抽出手,“國公大人,夫人在您右手邊。”
“哦哦。”岚國公轉向另一邊,在模糊的視線中抓住了宋歸瀾衣角,“念念,上将,快進去坐。”
幾人進入客廳,宋歸瀾一眼就看到沙發上盤起腿吃着燒烤看電視的少女。
那個威脅他不要耍小動作的,他名義上的妹妹。
“你怎麽回……”秦歆宴舔着手指上的調料,正要質問他,餘光看到輪椅上的男人頓時一怔。
岚國公接過女傭遞來的眼鏡,摸索着戴上,皺起眉道:“你看看你,哪裏像個貴族小姐模樣,趕緊滾回自己房間!”
秦歆宴倏然跳下沙發,對着邢穆遠畢恭畢敬喊了聲上将,然後穿着睡衣、踩着拖鞋噠噠噠的跑上樓了。
岚國公推了推眼鏡,扭頭一臉抱歉的看向邢穆遠:“讓上将見笑了,上将先随意坐坐,念念的房間很久沒住人了,我讓傭人上去收拾一下。”
語畢,他拽着宋歸瀾道:“念念,你去看看哪些東西是不需要的,讓傭人順便都處理了。”
宋歸瀾被迫和他一起上樓,拐過一個轉角,岚國公滿臉興奮的逮着他問:“那次在休息室發展的怎麽樣?上将軍務那麽繁忙還願意陪你回來探親,一定是愛上你了!”
宋歸瀾摸了摸鼻梁,無言以對。
邢穆遠這哪兒叫陪他回來探親啊,分明是貼身監視。
“那個,父親,你沒發現上将沒追究你給他下藥的事嗎……”
岚國公嗐了一聲:“他雖然是上将,可我也是岳父,為了促進你們的夫夫關系動了點小心思而已,上将難道還要去陛下面前告發我嗎?”
宋歸瀾認真想了想,這确實不是邢穆遠的性格會做出來的事,但之所以裝作無事發生,主要還是岚國公下藥未遂……
“那我先回房間整理東西。”
“去吧,左轉第三間,裏面的擺設和你以前在白陽星球一樣,到時候你在上将面前表現得也不會太陌生。”
宋歸瀾點點頭,轉身進入那間卧室,裏面的女傭正在更換新的床單被褥,他走到落地窗前,往外面看了眼。
夜色深沉,草坪上亮着一盞盞夜燈,光芒盛過了天邊弦月。
二樓,以他現在的體質跳下去夠嗆,但稍微用點技巧應該只會蹭個輕傷。
思及此,他轉身對着兩名女傭勾勾手指:“過來一下。”
女傭拘謹的走過來:“少爺,有什麽吩咐?”
宋歸瀾輕輕搭住她們肩膀,兩人立即一左一右把耳朵湊過來,聽完他低聲囑咐的內容紛紛驚訝。
“少爺,您要去那種地方?”
“萬一上将責怪我們……”
“噓。”宋歸瀾抵了根食指在唇前,“按照我說的做,放心,到時候上将滿腦子都是我,哪還有空責怪你們。”
“噗嗤。”女傭被他的話逗笑,捂着嘴面面相觑,随即點點頭,“那少爺自己小心,您身體不好,千萬不要喝酒。”
“知道了。”宋歸瀾笑笑,随即打開一扇窗頁,後退幾步借力踩上窗沿,在女傭目瞪口呆之下利落的翻窗躍了出去。
夜色中,一道黑影悄然翻下,落在草坪上滾了一圈收力,随即平穩的起身。
夜燈熾白的光從下而上打在身上,宋歸瀾拍掉衣服上沾的草屑,随即找到國公府的正門,大大方方的走了出去。
門口的侍衛剛剛才看到邢上将的軍用飛船駛過頭頂,現在又看到少爺徒步出門,疑惑而不敢多言。
……
宋歸瀾對于帝都的路并不熟悉,出了國公府,在大馬路上攔停一輛懸浮的士,他報了A9號地下城。
司機看起來是個愛唠嗑的,一升空就開始調侃他:“小少爺,這麽晚一個人去夜店城?怎麽不讓保镖送?”
住在這片的人非富即貴,司機對于他的身份心裏有數,但也只以為是什麽有錢人家的少爺。
宋歸瀾端正的坐在後面,注視着後視鏡裏司機的眼睛:“一個人才好玩。”
司機眯着眼睛嘿了一聲:“小少爺還挺會玩。”
宋歸瀾摩挲着手上光滑的婚戒,抿唇笑了笑。
懸浮的士行駛了近半個小時,下了一道寬陡的坡,進入漆黑深長的隧道。
遠處的光點越來越亮,出了隧道,眼前單調的黑色逐漸被閃爍的霓虹燈取代。
宋歸瀾微微擡眸,看到前面一下放大的空間,左右兩邊停滿了車輛,正前方頂部挂着巨大的LED字燈——A9地下城。
司機停了車:“到了小少爺,車費您看着給。”
在貴族區拉多了客,不先開口說價格是他的經驗,這些少爺一個個家財萬貫,随便出手就是幾百。
宋歸瀾掃了碼,發過去500星幣,随即開門下車。
“謝謝少爺!祝您夜生活愉快!”司機興奮的吹着口哨開車離開。
宋歸瀾擡起手腕看了眼時間,十點整。
他進入裏面,這裏是帝都的夜店之城,KTV、酒吧、歌舞廳、夜總會,各種類型的夜店都有,甚至還有免費的露天迪廳,燈光設施都鑲嵌在水泥頂上。
燈紅酒綠,魚龍混雜,紙醉金迷。
兩個穿着花綠綢質襯衫的男人叼着煙從旁邊走過,用輕佻的眼神将他上下打量。
宋歸瀾四處尋找賀殊的身影。
往前走了一段,那兩個男人忽然追上來,湊近了噴着滿口的煙臭味說:“美人兒,一個人來玩?要不跟哥兩個一起?”
宋歸瀾皺了皺眉,還沒來得及說話,另一個道:“他結婚了,戴着戒指呢。”
臭嘴男惡劣一笑:“人夫……不是更好玩?”
宋歸瀾剛要旋身給他終身難忘的一腳,旁邊忽然湧上來一堆人,将那兩個臭嘴男拉開就是一頓暴打。
一個身高近兩米的壯漢道:“秦少爺,賀先生讓我們帶您過去。”
正事要緊,宋歸瀾撇了撇頭:“帶路。”
一群壯漢圍着他,将他帶到一個酒吧門口:“秦少爺,請把通訊表交給我。”
宋歸瀾利落的解下通訊表扔給他。
酒吧大門打開,他泰然自若的走進去,路過喧嘩熱鬧的大廳,被引進一個包間。
厚重的金屬門關閉,隔絕了外面的喧嚷,包間裏是格格不入的安靜,只開了一個頻閃燈,晃眼睛得很。
賀殊坐在沙發上,褪去了白天的軍裝,只着一件襯衫和西褲,右手端酒,左手細細撫着光滑的杯沿。
他面部輪廓柔和,卻有一雙鋒利的丹鳳眼,整個人顯得十分中性美。
看到宋歸瀾進來,他停下撫摸杯沿的手,擡眼輕笑道:“還真敢一個人來,看來你對自己的雙胞胎哥哥不是沒有感情,還是說實在舍不得上将夫人之位?”
宋歸瀾沒有回答他,目光掃向被捆綁住扔在昏暗角落裏的人。
“不過我要讓你失望了。”賀殊放下酒杯,緩緩站起走到角落,擡腿将那人踢出來,“我可沒那個能力從白陽星球把秦念帶出來,這是他的貼身侍衛。”
被捆成粽子的人打着滾停在宋歸瀾腳邊。
那人四肢受縛,只能努力翻過身,躺在地上用驚慌的雙眼仰望他:“二……二少爺!我只是想替大少爺傳個信!你、你千萬別殺我!”
“你想多了。”宋歸瀾擡腿把他踢回角落。
殺他做什麽,他們兩個才是一邊的。
宋歸瀾看向賀殊:“也讓你失望了,我知道秦念不在你手裏。”
如果秦念在白陽星球的宅院裏被人帶走,岚國公不可能還沉得住氣,拉着他掰扯邢穆遠究竟有沒有愛上他……
他這種“一切盡在掌握中”的感覺讓賀殊很不悅,但既然來了這裏,那就是砧板上的魚肉任由刀俎。
賀殊站在頻閃燈下眯了眯眸子,燈光忽暗忽亮,忽紅忽綠,他臉上的表情也跟着晦暗不明。
忽然,他按下牆上的服務鈴,之前那群壯漢推門湧入。
“把東西給他注射進去。”賀殊冷冷吩咐。
為首的壯漢拿出一根針管走向宋歸瀾。
“這是什麽?”宋歸瀾站在原地沒動,淡淡打量那根東西一眼。
“好東西。”賀殊陰恻恻的看着他,“上将對你沒有感情,只是為了迎合聖意,把你當花瓶養在府裏而已,但我發現你并不只是花瓶那麽簡單,所以幫上将馴服一下而已。”
壯漢舉着針管走到宋歸瀾身邊,忽然擔憂道:“賀先生,要不要把人綁起來?地下城不允許用精神力,這裏被精神力屏蔽裝置覆蓋了,他要是跑了怎麽辦?”
宋歸瀾眼尾微揚。
賀殊語氣更冷:“他一個病秧子能怎麽跑?別廢話!”
“啊。”宋歸瀾薄唇微啓,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原來你們現在都沒有精神力啊。”
扣住壯漢伸過來的手,拉肘壓腕,擡高一條腿抵着他肩膀狠狠踩下去。
“那豈不是更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