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生病了?”聽出他呼吸的堵塞, 宋歸瀾抽了張紙巾邊擦手邊問。
顧沉憂揉了揉鼻尖,垂着眼睫軟糯的道:“有一點。”
宋歸瀾将果盤放回茶幾上,在心裏再次确認, 自己真的不喜歡吃這種容易髒手的食物。
瞥了眼皺鼻欲哭的人, 他輕笑一聲:“以為你會有長進,原來還是這麽軟弱。”
顧沉憂低着張幹淨清秀的臉, 烏黑的羽睫顫了顫, 擡眸用謹慎的目光小心打量他。
“不是要幫我剪頭發?趕緊吧。”
宋歸瀾撥了撥一年沒打理的頭發,有些參差不齊,但不奇怪,攏在臉側越發托出一股柔媚的氣質。
顧沉憂吸着鼻子點點頭,将工具箱拎到茶幾上, 拿了張披風幫他系上。
一個異物倏然掉進宋歸瀾敞開的襯衫領口,順着身體滑落在腰際。
宋歸瀾擡腿交疊, 身體□□,不着痕跡的将那個東西卡到腰後。
“剛煮的熱紅酒,是你喜歡的口味, 嘗嘗?”白易州衣冠楚楚,握着一只高腳杯走過來。
宋歸瀾伸手接過來,酒還溫熱,裏面浸了一片果肉, 點綴着翠綠的迷疊香。
他情緒不明的道:“家裏連個傭人都沒有, 難為白上将親自煮酒給我喝。”
白易州笑着倚在沙發旁:“只要你喜歡,我做什麽都行。”
宋歸瀾默然抿了口, 杯沿的食鹽顆粒順着紅酒融于口中, 香料的味道不濃不淡,喝下去渾身舒适, 沒有半點刺激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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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有一副健康的身體就是好,随便吃喝玩樂,沒什麽禁忌。
顧沉憂已經弄好工具,準備幹剪。
“你行不行?”宋歸瀾端着酒杯,目光十分質疑。
他能理解白易州不讓外人出入家裏,但也不能随便糊弄他的個人形象啊。
顧沉憂站在他身側,捏着順長的頭發,手裏拽着把金屬剪,邊動作邊平靜的說:“是不是在你眼裏,我永遠是一個軟弱沒用的人。”
細碎的發絲輕盈飄落,一一吸附在披風上,沒有漏掉半根。
宋歸瀾輕笑,不語。
白易州瞟了眼顧沉憂,又看向宋歸瀾,這才察覺到兩人之間詭異的氛圍:“這是怎麽了?剛見面就鬧別扭?”
顧沉憂抿緊唇,俏麗的臉上浮現出一絲隐忍。
随着他逐漸粗暴的動作,宋歸瀾嘶了一聲,頭皮都被扯疼了。
顧沉憂連忙放下剪刀,手忙腳亂的拿着梳子給他順頭發。
宋歸瀾被他弄得眼裏淚光盈盈,嘆了口氣:“你看他像個靠譜的樣子嗎?”
白易州不動聲色的打量着顧沉憂:“憂憂一直想見你,是特地在網上學了剪發過來的,你別對他太苛刻了。”
“是我苛刻嗎?”宋歸瀾聲音輕柔,話卻鋒利,“也是,以他的能力,也就只能幹這種事了,幹不好也是常态……”
啪。
沉甸甸的金屬剪被拍在茶幾上,透明的玻璃立即綻開如蛛網般的絲絲裂縫。
顧沉憂低着頭,眼眶越來越紅,卻還是把淚花憋了回去,顫着尾音道:“既然我在你眼裏什麽都不是,那我也收回之前的話……我不會揭露你還活着的事,但也不會再跟一個卧底,跟一個叛徒茍合。”
語罷,他急忙拽掉披風,把金屬剪、梳子等工具一起塞進箱子,揉着紅彤彤的眼睛轉身就要跑出去。
“憂憂?憂憂!”白易州起身把人拉住,冷聲道,“耍什麽脾氣?你覺得自己說的那些話像話嗎?”
宋歸瀾啧了一聲,摸了摸被打薄一層的長發,沒什麽耐心的道:“讓他滾。”
顧沉憂聞言越發繃不住情緒,用力甩開他的機械臂,提着工具箱大步走了出去。
白易州擡起右手看時間,皺眉跟着啧了聲,對宋歸瀾道:“我不管你們的事了,反正你也看不上他,別拿他當回事就行,我還有事得去軍部一趟,你可以看電視打發時間。”
他說完把喝空的酒杯帶走,整棟別墅轉眼只剩宋歸瀾、和外面層層圍巡的士兵,仿佛世界只熱鬧了一刻,又很快歸于寧靜。
……
白易州追到停飛坪的時候,顧沉憂正低着頭偷偷抹眼淚。
他不耐煩的催促:“把沒用的眼淚收起來,準備去軍部開會。”
顧沉憂輕嗯一聲,眼眸經過淚水的洗滌,越發如琉璃般剔透,再加上那張清秀中帶着些幼态的臉,清靈感十足。
白易州軟下眼神,用完好的那只手拍了拍他肩膀:“你這麽聰明,什麽話不該說應該知道,做好分內的事。”
顧沉憂斂了眼裏的情緒,彎着脖子輕輕點頭。
兩人乘坐飛船到了軍部基地,各部的軍官都已抵達,靜坐會議室等待總指揮官的指令。
時間緊張,顧沉憂拎着理發工具箱直接進入會議室,對着牆面上的人臉識別屏打卡,這才正式開啓會議。
白易州坐在會議桌中心位,通過通訊表裏的會議系統,顧沉憂把整理好的數據上傳到每位軍官手裏。
“都打進邊境了,我們現在沒有能夠桎梏雙星的底牌,難道要任由他們嚣張跋扈的踩到頭上?”空戰部的副指揮官重重一掌拍在桌上,十分氣惱。
通訊部總指揮悠哉哉喝了口茶暖胃:“別急,戰事不及星民是立國之初就定下的協約,給邢穆遠一萬個膽,他也不敢亂來。”
“還不急?” 空戰部副指揮伸出三根手指,橫眉豎目,“邢穆遠率隊親征三個月,邊境防線全破,犧牲的戰士、損毀的戰艦、消耗掉的資源,這些數字的總和算起來,你敢上報給陛下嗎?”
空戰部總指揮冷嗤一聲:“他們通訊部又不用上戰場真槍實彈的幹,能跟你共情?”
“萬上将,您這話就過分了,什麽叫不用真槍實彈的幹?這三個月我們進行電子對抗偵察,攔截了多少次情報傳遞?一次次幫你們建立優勢,您現在來這麽一句我可不愛聽了啊。”通訊部副指揮立刻肅了臉色。
“說完了嗎。”白易州雙手交叉搭在桌上,目光沉冷的掃視他們。
只一道視線,四人噤若寒蟬,呼吸都放輕了幾分。
“那就換我說。”白易州臉上沒什麽表情,聲音也像淬了冰一般毫無感情,使用權限将會議室的大屏幕和通訊表同步,指着虛屏上突進的帝國艦隊說,“他要進來,那就讓他進,安排好星民的撤離,執行A級計劃,今天晚上要全部到位。”
“上将,這可是一步險棋啊。”有人忐忑着,隐晦的勸他三思後行。
以退為進,徹底放掉防守,把敵軍引進來剿殺,這萬一行動失利,損失的不是一個星球那麽簡單,整個南部的邊境都将徹底失守。
“怎麽,你沒有必勝的信心?”白易州瞟過去一眼,淡漠陰冷。
“不、當然不是。”那人縮了縮腦袋,頓時不敢再多言。
白易州迅速收回目光,像是多看一眼都嫌累:“我跟你們再确認一遍A級計劃的行動布局。”
……
結束會議,每位軍官臉上都帶着破釜沉舟的嚴肅,走出來的時候腳步拖沓,肩上如同壓了千斤頂。
如果計劃執行有誤,皇帝降罪還是其次,他們的命都可能折在這場戰役中。
在衆位軍官眼中,皇帝好歹還會恩威并施,白上将……說句難聽的,那就是個瘋子。
喜怒無常心狠手辣,下面的人一個辦事不力,吃槍子都是常有的事。以前宋副官在的時候,多少能壓制着點白上将發瘋,後來被爆是卧底,“鎮軍之寶”沒了,他們這些沒本事的就越發活得心驚膽戰。
自從宋歸瀾一年前身份暴露,顧沉憂也不能随意進出白易州的別墅,結束了各方面的軍務安排,他拎着理發工具箱準備回家,臨出辦公室前被白易州叫住。
一份人員檔案發送到他通訊表,顧沉憂一邊查看,聽到白易州說:“我預約了場記憶清除手術,明天晚上八點,你把這個醫師接到上将府來。”
顧沉憂眸光微凝,緩緩點了點頭。
白易州處理完軍務,跟他同時出了軍部,坐上各自的飛船回各自家。
顧沉憂一路上把飛船開的急馳,以火燒眉睫之勢匆匆忙回了家,扔了沉重的工具箱,迅速打開通訊表,按下快捷通訊鍵。
而另一邊。
宋歸瀾待在卧室內的廁所,坐在馬桶蓋上,兩根手指捏着一顆橢圓、形狀如藥丸的金屬物左右打量。
直到清亮的聲音透過構造精密的麥傳出來。
“師父,能聽到嗎?”
宋歸瀾微微一笑,用指尖輕輕彈了彈那枚微型通訊器:“一直等着呢。”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如卸了閘的洪水,帶着哭腔委委屈屈的低聲說:“你吓死我了,我還以為你真的……嗚嗚。”
“你還吓我一跳呢。”宋歸瀾現在都頭皮疼,“我還以為你被我激得真的翻臉不認人了。”
“我才不會。”顧沉憂收了哭意,堅定的道,“我知道你說那些話都不是真心的,所以才配合你。”
語畢,他又鄭重的補充一句:“我說的那些話也不是真心的。”
宋歸瀾笑了笑,果然還是他的小棉襖最懂他,白易州可遠遠不及。
“我知道以你的性格,第一時間跑過來肯定不止見我這麽簡單,我怕白易州懷疑你,不想你陷入危險。”把關系鬧掰,白易州反而會對顧沉憂放松警惕,即便懷疑,也不會認為他和宋歸瀾私底下有什麽謀和。
“沒事的,我不怕。”顧沉憂輕聲道,“你也別怕,我在上将府布置了暗網通道,你現在和我聯絡,上将府的網絡捕捉不到的。”
宋歸瀾微微挑眉:“什麽時候布置的?”
“一年前。”
“深謀遠慮啊憂憂。”
“都是師父教的好!”顧沉憂語氣輕揚,透過這枚小小的通訊器,似乎能看到他驕傲昂首的小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