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一艘破舊的小漁船在無垠的海面上顫顫巍巍,一個百無聊賴的身影盤起雙腿坐在船邊,雙手托腮注視着落于海上的蛋黃。

“啊,又是一天過去了啊,好想吃鹹蛋黃啊,海上面那個球好大好圓好黃啊,好想吃……”十七放空了原本就空空如也的腦袋,半睜着眼睛,雙目無神,卻還是不由自主從靈魂中說出了這樣的話。

虛自從上船以後便換回慣穿的黑漆漆的和服,一邊煮湯一邊說道:“之前看你在做鹹蛋,已經吃完了?”

“啊!你不說我還忘了!”十七興奮地從儲物袋取出一個瓦罐,然後慢慢将臉湊近了,揭開了罐口。

啪嗒,甲板上摔下了兩只路過的海鳥。

十七捂着鼻子,拼命将頭向後仰去:“不是的,肯定是做成功了的,這是正常的吧!鹹蛋這種東西應該就是那種傳說中聞着臭吃着香的美味……嘔……”

虛面無表情地看着十七道:“哦,那你就吃一個看看吧。”

這個人學壞了!十七滿腔悲憤:“你以前不是這麽對我的!你怎麽可以無視我特意為你做出的美食!這可是我千辛萬苦收集來的五五二十五種鳥蛋,加入了七七四十九種調料,經過九九八十一天的脫胎換骨終于煉出來的神奇料理,你怎麽可以不嘗一嘗看看?”

“呵。”虛冷哼一聲:“我怎麽記得蛋是你幾天前放進去的。”

十七毫無被戳穿的羞愧,實際上鳥蛋也只有一種,調料也是胡亂放進去的,但鳥蛋又不長嘴,嘴長在自己身上,自然是想怎麽說就怎麽說,總不可能還被丢蛋的鳥告上門來。

“虛啊。”十七語重心長地說道,姿态像極了那些宗門裏裝模作樣的白胡子老頭:“面對一些新鮮事物,要保持旺盛的好奇心,這樣才能越活越年輕。你看看你什麽都不嘗試,這樣的生活是多麽的無趣啊。”

“既然你想過有趣的生活,不如親自嘗試一下你做出來的前無古人的美味。”虛慢悠悠地說道。

十七還想說什麽,虛已經到一旁開始準備晚飯了。見唯一能夠理會她的人離遠了,十七只好捧着落寞的小心髒“啪”地磕破一顆鹹蛋。

一陣致命的毒氣鑽了出來,十七一個激靈,手一松,臭蛋直直墜入海水,海面立刻便浮起了各種翻着白肚皮的屍體,甚至還有一只巨大的金槍魚。

“那個……晚飯吃金槍魚嗎?”十七對着虛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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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樂意的話,那就一個人吃完。”虛的聲音傳來。

唉,這家夥現在知道不能吃虧了,明明不在意食物的味道,這種整蠱的東西卻一點不肯上當。當年的小天使一去不返——然而當年的她也不會幹這種無聊的事。

這一瓦罐臭蛋被十七當寶貝一樣收了起來,雖然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派上用場,但……那是因為要被坑的人現在還沒出現。

接過虛投喂的晚飯,十七端起湯來一口幹盡,然後噗地一下噴了出來。

“啊啊啊啊!虛!你竟然,你竟然暗算我!”被怪味襲擊,腦袋發暈的人抱頭滾動。

“哦?我可是聽誰親口說的廚藝沒問題,所以才熱了她做的湯,原來你不吃你自己的東西不是因為珍貴,而是難吃啊。”虛居高臨下地看着在地上打滾的人。

“什麽?!難道是上次的海鮮湯?混蛋!這種放了幾十年的東西!”

“放在儲物袋的食物不會變質——曾經我可是經常聽到這句話呢,然後你就煮一堆飯菜丢進去甩給我,一打坐就是幾年。”虛端起一碗湯聞了聞:“幾十年也不會變質呢,看來你說的是真的。”

十七痛哭流涕:“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小時候明明還對我百依百順,為什麽越大越不可愛了豈可修!叛逆期!是叛逆期到了嗎!”

虛神情自若地收起鍋碗,轉身回了船艙。

十七趴在地上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反思:難道這是被以前她做出的種種劣跡反噬了?确實,她經常把自己做的難吃的飯菜推給他,如果被質疑,還會以“這是專門為了你的營養做的健康餐”這種理由假裝生氣;不止如此,在龍脈種靈草的時候也總是偷懶,教會了他之後的場景總是他在辛苦地整地下種,而她自己躺在一邊,偶爾用幾個木系水系小法術……

這是我嗎?這個糟糕的大人是我嗎?不!一定是騙人的吧!

好吧她承認,虛能忍到現在才開始收拾她已經很不容易了。

眼前突然出現一雙穿着白襪的腳。

“你在遲疑什麽。”

“……”她沒有說話,仍然一動不動地趴着。

于是虛将她拎起來,扶正:“這麽多年問了那麽多問題,沒有得到答案嗎?”

“我不知道。”十七說:“別人的答案總歸是別人的,比起相信他人,我更相信我自己。”

“是嗎?”虛垂眸看着她輕聲說道。

“當然,我也相信你會一直在我身邊,這是我面對困難的底氣。”

虛這次沒有再說話。十七也并不是想要什麽回應,只是随口說出了一點心裏話。海上帶着鹹味的風吹起面前人淺色的長發,十七順手捋在他的耳後,卻不經意間被比夕霞更為深沉的血色雙眸奪走了心魂。

似乎就着這個姿勢沉默了很久,天幕的光彩已經被黑暗吞沒殆盡,可這雙有着不詳色彩的雙目卻在她的心底熠熠生輝。方才他的眼中,一瞬間有将盡的日光照入的一絲縫隙,可夕陽也是血色,十七不确定自己是否看錯。

可這一絲錯覺裏,他的神情仿佛活過來了,十七不由自主地問了一句:“你想要活下去嗎?”

“你覺得呢?”

“好吧,我問了一個蠢問題,想要活下去的一直只有我。”這是日久天長的相伴之下她對虛的了解。

與她不同、與所有的人類不同,“活着”是他必須忍受的現實,他無處可逃,也不得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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