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23

23

像今天在娜麗家,和三五夥伴聚在一起吃飯聊天的活動,之于聞風,還是她近年來經歷的唯一一次。

自她出國,後回國,這些年經歷不少事,性格也變化不少。如今早不比以前外向,對于交際這一方面,也總懶怠得去拓寬自己的人際圈子。

似乎是越長大,越覺得生活沒有交友的必要。有時候,也未必就如老人家說的,多一個朋友,就多一條門路。

因此,細細回想,上一次這樣的聚會,還是發生在2010年夏天,席至生日的那個八月。

自她在沙發下,頭腦發熱地獻出自己的初吻那之後,她再沒去過工廠。

與席至聊天的短信界面,還停在兩人在茶卡打工時,席至托她幫忙請一天假的交流上。

而在孟玉眼裏,聞風這是終于收心了。于是她找了樓下宋海上來,美其名曰是兩人一起寫作業,能給宋海家省筆空調費,實則是要宋海上來,監督聞風學習。

今日也不例外。

宋海正在解題冊上一道壓軸題,想解法的空隙,他稍停筆,瞥了眼坐在他對面,正咬着筆頭,一臉發愁的聞風。

他盯着她看了會兒,後又看了看攤開在她面前的一張英語試卷,出聲說: “哪道題不會”

“呃……這道。”她用筆尖指了指第一道單選題。

宋海将試卷拿過去,紅筆圈出幾個詞組,正要給她講解題目裏涉及的知識點時,突然,聞風放在桌邊的手機響了。

宋海看了看她,又看看手機,等她說話。

聞風不好意思地沖他笑了笑, “我接個電話,等我一下。”

她作勢要出去,宋海攔住她: “就在這兒接呗。”

她看了看來電顯示,是娜麗打來的。想了想,在房間裏接也不是不可以,于是她按下接通鍵。

娜麗的聲音先傳來,她在那邊說: “喂,小風嗎”

“對啊,是我。”聞風聽得電話那邊的一陣汽車鳴笛聲,判斷娜麗此刻應該在外面, “娜麗姐,有什麽事嗎”

“今天是席至生日,他們讓我打電話問你,來不來給席至過生。”

“是今天嗎”她稍稍訝異。

她曾撿到過席至的身份證,并且清楚記得,上面記錄的出生日期明明跟今天還差十多天。

“對呀,就今天。”娜麗繼續說, “我們騎車去海邊燒烤,你來不來,來的話,我讓小六去接你。”

聽到“海”和“燒烤”這兩個關鍵字眼,她一下興奮起來, “當然去呀!”

挂完電話,她興高采烈地回衣櫃邊收拾東西。

她翻出襪子換上,又從櫃子裏翻一個合适搭配的包,全然忘了房間裏還有一個等她解英語題的宋海。

宋海放下筆,冷不丁問: “你要去哪”

宋海的聲音吓一跳令她吓了一跳,鎮定之後,她回答: “我不想寫啦,這些題目我沒一道會的——我想出去玩。”

“我可以教你啊,”宋海倒很有耐心, “而且孟姨說了,你今天不寫完這張卷子,不可能放你走的。”

“啊”聞風立即換了一副哭臉, “可是我不想寫。”

認識宋海這麽久,他的脾性,她再了解不過。

她佯裝委屈地吸了吸鼻子,走到他旁邊,含着哭腔說道: “宋海,你別這樣嘛,我要是一直坐在這裏,我會很煩很煩的。你就放我出去,我保證下午就回來,求求你啦。”

宋海下巴揚了揚,示意她看牆上的鐘, “可是現在已經下午兩點了。”

聞風頓了一下,她有些崩潰地抓了抓頭發, “真就沒商量了嗎”

宋海雙手環抱在胸前,表情似是在思考。他也不想多為難聞風,最後他想出一個兩人各退一步的法子: “讓你去也可以,除非我也去。”

“真的嗎”聞風看到了一線生機,轉念一想,又苦臉, “可是你跟他們都不熟,去了會很尴尬吧。”

“那就在家寫題吧。”

“啊——好吧。”她只得妥協,一邊找出手機給娜麗發短信,問她可不可以多帶一個人。

娜麗的回複沒多久便彈上來:

【可以啊,多個人也熱鬧嘛。】

由于多了個人,原本打算來接聞風的尤文宇因為車坐不下,最後安排她跟宋海搭車到清城近郊的水樹林集合。

水樹林是城市巴士的末站,兩人從家出發,大約坐了一個小時才到。

到時,席至和尤文宇已經在那裏等他們了。

車停下,她比宋海先下車,到地面,她擡眼,恰好與站牌下目光看過來的席至對視上。

他身上的深藍色短袖,她見他穿過,之所以有印象,是她記得印在上面的小熊圖案。褲子是純棉質地的黑色短褲,褲腿寬大,長度只到膝蓋。

上下都是為了大海而準備的服飾,除了腳下一雙不太适宜下水的Chuck Taylor。

目光相接,都有些尴尬,因此在對視不過一秒之後,兩人心照不宣地同時移開了視線。

……那個吻。

思及那天下午的種種,聞風不由地紅了臉。

她雙手不安地揪着背包的帶子,低頭,想用沉默掩蓋自己的緊張。

氣氛僵持的時候,還好有不知內情的尤文宇在。他注意到慢聞風一步下車的宋海,疑惑地問: “诶,這兄弟是誰啊”

聞風這才想起來宋海的存在,她分別同兩邊介紹道: “這是我朋友,宋海。”

“這是尤文宇和……席至,也是我的朋友。”

宋海擡手跟他們打了招呼,尤文宇也笑着對他點頭致意。

四人相顧無言地站了會兒。

尤文宇突然記起自己還有東西放在離這裏不遠的超市。他一拍腦袋,說: “差點忘了,咱們燒烤架放那超市了。”

“現在去拿”席至問。

尤文宇皺着眉頭思索了會兒, “等會兒吧,等洲哥他們來,我一個人也搬不動,更何況那邊還有幾袋木炭。”

“我跟你去呗。”席至說着,擡了腿就打算走。

尤文宇嚷了句: “你肩膀都傷了,能提個屁,悠着點吧,大哥。”

席至聽了這話沒動了。

聞風探個頭過來, “肩膀弄傷了什麽時候啊”

“你自己問他啊。”尤文宇讓出空間給她和席至。

席至無事地搖搖頭說: “小事兒。”

聞風沒往下問,将話題繞回到燒烤架和木炭的搬運上, “我可以幫你去拿啊,東西多嗎”

“你就算了吧,那還不如讓至哥跟我去。”尤文宇對女生的力氣并不抱太大希望。

聞風争辯: “我力氣很大的好吧,別看不起人。”

這時,被衆人忽視的宋海忽然傳來一句: “我和你去吧。”

尤文宇看過去,說話的人是宋海。

他在心中掂量了一下,點頭, “也可以。”

聞風看向宋海,有些擔心他跟尤文宇不熟,過程恐怕會有尴尬,于是小聲問他: “用不用我和你一起”

在旁的席至聽到她這話,語意淡淡插話道: “你想去也去不了,六兒那車最多載一個人。”

此話一出,她想去也去不了。

最後被留在車站的人,變成了她和席至。

兩人無言地站了會兒,許久,都沒人出面打破這僵硬的寂靜。

後來是聞風實在忍不住了,她偷偷看向身邊席至的肩膀,并不能看出傷口。

心裏實在好奇,最終她問出聲: “你……那個肩膀怎麽傷到的啊”

她問完,後又指了指他左邊的肩頭, “是這邊嗎”

他順着她指的左肩,目光下視,反手揉了一下,回答說: “嗯,就摔了一下。”

“怎麽摔的啊”

他話頭忽然停了半分鐘,表情不大自然地說: “說了你別笑。”

“我不笑。”她說完又小聲補充一句, “我盡量不笑。”

席至瞥了她一眼,被她這話消了大半想說的興致,但最後還是向她講述了原因。

“上次莉娅挂我家院子裏那棵樹上了,半天下不來,我上去抱它下來……咳咳,”他說到這,手背碰了碰鼻尖, “然後我就從樹上摔下來了,肩膀在地上擦了下。”

她想象出畫面,倒并不覺得好笑,而是有些緊張他的傷勢, “嚴重嗎有沒有傷到骨頭,不會彈不了琴了吧”

“……還沒到那地步,就扭了下,沒那麽嬌氣。”

“還是要多注意點才好。”

聊完這一茬,兩人再度陷入了沉默。

過了會兒,打破寂靜的人,這次換成了席至。

他看着前面空蕩蕩的馬路,問道: “那人誰啊”

“誰”聞風被他毫無由頭的問題給問懵了。

“就剛剛那個。”

“噢——”她恍然, “你說宋海啊,我發小,住我們家樓下。他是附中的,超級大學霸噢。”

他聽完,悶悶應了聲: “哦。”

話題又被他這個讓人無從接話的單字終結了。

四下皆靜靜的,聞風聽到自己內心發出的一聲嘆息

再怎麽逃避,上次那個吻,她終究還是要說明白的。

從何說起呢

該說那是她的一時沖動還是要坦誠,那是一次蓄謀已久的戀的告白

擔心越想下去,內心勇氣的濃度會越漸稀少,她深吸了一口氣,做足了心理準備之後,出聲: “席至,上次在工廠我……”

“等下你坐我車嗎”

他沒給她機會說下去。在她八百字作文只開了個簡短的頭,他的筆跡突然在紙上顯現出來,讓她被迫偏離了主題。

“诶什麽”心裏裝着沉甸甸的情緒,以致于她甚至沒聽清他的問題。

他重複了一遍: “我說,等下人齊了,要不要我載你”

他忖度片刻,眉頭因思考而皺起。

他覺得自己此刻的措辭聽上去像一種施舍,未留給聞風考量餘地,于是他在腹中修繕了一下自己的發言,重新說: “要不要坐我的車去海邊”

她這下聽明白了,長長噢一聲,但回答到底要還是不要。

寬闊的馬路上駛過一輛紅色的大沙卡,車子走過,在桐油地面留下一道成線的水痕。

兩旁栽種的樟樹有着需要雙手環抱,才能圍完的樹幹,因此在陽光下,投到地面上的,是一片巨大的樹影。

風搖曳,垂枝搖曳,她的淺杏色綢裙裙擺也如水波般輕輕搖曳。

她低了低頭,終于答應: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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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寶的生日跟身份證有出入我後面不會在文裏解釋了所以在作話裏記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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