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25
25
Livehouse內——
RIOT演出順序又排在最後一個。
席至背着吉他包,在主辦方那兒領了樂隊的演出費回來。離樂隊收工只差一步,那就是等在後臺磨蹭的尤文宇和馮洲兩人整理收拾好各自的樂器。
他點了根煙,在棚外的空地有一口沒一口的吸着。香煙被他夾在手指間,煙灰無聲抖落,和水泥地面的灰塵融為一體。
尤文宇在幫周寅白擦拭镲片,他擡眼,注意到席至身邊不知何時攏來兩個女生。
從女生的表情和動作,他觀察分析出,她們是在問席至要聯系方式。
兩個女孩身上穿着帶亮片的舞臺服裝,大概也是這次演出的嘉賓。
尤文宇不由地跟身邊正整理譜子的馮洲感慨: “至哥真他媽帥啊,要我也長至哥這樣,我就不努力了。”
“不努力你要幹嘛”馮洲嘁他一聲,随即也朝席至看去。
他看到的恰好是,席至冷冷拒絕女生的一幕。
女生被拒絕,只是紅了臉,沒糾纏,而是離開了。
尤文宇又感嘆: “我去,至哥真拽啊。”
馮洲收回視線,同時将一沓琴譜盡數塞進自己的貝斯包裏。
他一邊将包背在肩上,一邊對尤文宇神秘地笑笑: “信不信哥能讓他拽不起來。”
尤文宇沒動,他眼見着馮洲走過去,先拍了拍席至的肩。
馮洲走近,他早發現席至今天有些心不在焉,此刻也是,抽着煙,目光還不忘四顧。
他心裏早有席至為何異常的答案,但還是故意問: “你這眼睛飄來飄去的,是找誰呢”
席至沒應,他把頭一低,順手将手邊的半根煙掐滅在沒刮膩子粗糙的水泥牆上。
馮洲見他不回答,心中的猜測坐實幾分。
他看向席至的表情,戲谑意味更深,表面仍佯裝出一副困惑的表情,也四下看了看,說: “诶今天小風沒來哦——我就說少個人嘛。”
席至仍沒有反應。
尤文宇走過來,聽見馮洲提起聞風缺席的事,順嘴便說: “我昨天發消息通知了她,說今天有表演,她回我說她不來啊。”
“她沒說為什麽不來”馮洲問。
尤文宇聳了聳肩,表示并沒有。
馮洲驚訝道: “她不會放棄吧”
“放棄什麽”尤文宇遲鈍,沒能聽懂。
“你覺得呢”他說着,朝席至的方向擠了擠眼。
他繼續看熱鬧不怕事大地,在一旁燒火: “不過也是哦,女孩子嘛,本來新鮮勁兒就是來得快去得也快,啃不動的骨頭就換一塊啃呗。”
席至聽得臉色越發陰沉,好半天沉默之後,他說: “還收不收工了”
說完,轉身往棚外走。
馮洲在後和尤文宇互通了眼色,很快跟上席至離開的腳步。
席至走在隊伍最前列,心裏越想越不爽。
他從衛褲口袋裏摸出手機,打開屏幕,上面顯示有一條未讀信息。看到消息提示,他原本寫着不悅的神色立變,表情中多了些微驚喜。
他揚了揚眉,打開來看,結果卻是手機營業廳發來的話費餘額提醒。
他氣得咬了咬牙,手指滑動,将界面換走,最後停留在他已經讀過多遍的聞風發給他的一句晚安。
這句晚安的日期是他生日的那天晚上。
想想,自那之後,自己确實有段時間沒見到她了。
工廠的塗鴉在她完成基礎線條和交代好填色之後,沒花幾天,他和周寅白就将顏料按照她的要求全都刷上去。此時已是一副完整且挑不出大毛病的巨幅牆繪。
這日,他來到工廠,看到這面塗鴉牆,難免又想起聞風。
細細一數,他才幡然醒悟,原來他和她竟已有十天沒見面了。
十天,收件箱裏,她的消息并未增多一條。
果真如馮洲說的,她對他的新鮮感已然褪去了嗎
那那日在沙發上,她吻他的唇,又算什麽呢
馮洲抱着貝斯坐在在沙發上,觀察席至有一會兒了,最後實在看不下去了,他從桌上找了張廢譜,揉成團正中準心,砸在了席至後腦勺上。
受這一擊,席至才回神,他扶着後腦回身,看向扔紙團的馮洲,皺眉道: “你有事”
“我看你得癡病了,想叫醒你。”
尤文宇在旁,兩人他都看看,一面手下吉他按出了個四三拍的“632123”節奏。
“你他媽才有病。”席至走回茶幾,嘴裏沒好氣回着馮洲。
馮洲聽得諷笑了聲, “喲,你這脾氣還上來了,不就是人小風不理你了嘛,你至于嘛”
席至沒說話。
尤文宇憨兮兮地替席至回答: “至于,很至于,相當至于。”
過了會兒,尤文宇才緩慢回過味來,他愣了愣,指了指席至,又指了一塊空地——是想将此時此刻不知在何處的聞風聯系上。
他驚呼: “不是吧,至哥,你真喜歡上小風啦”
席至默然,沒否認。
但在男生的認知裏,這種反應就等同于承認。
尤文宇驚得琴都差點滑下腿,他說了句髒話, “靠,我這嘴也太靈了吧!”
他興奮地看向馮洲, “洲哥,你看我說什麽,我就說小風肯定能把至哥追到手。”
馮洲鄙夷地瞭看尤文宇一眼,嘲笑他的大驚小怪, “得了吧,他這點破心思也就剩你沒看出來了。”
“……是嗎”
席至也問: “是嗎我有這麽明顯”
馮洲一針見血地回: “你只差沒把‘你喜歡聞風’這五個字紋臉上了。上次在桃海她不就帶了個朋友過來,啧啧啧,你看你那副德性,真沒出息。”
席至: “……”
話至此,席至也不打算藏着掖着了。
宋海的出現的确給了他不少危機感,加上這陣他連聞風影都摸不着一個,這讓他不得不擔心起聞風對他的感情是不是真的變了。
席至想着,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也不敢直視馮洲,只是問他: “呃,那我現在該怎麽辦”
“追呗,還能怎麽辦。”
尤文宇解席至在戀愛這方面沒經驗,加上這人又容易害羞,于是他幫着說: “洲哥,你閱女無數,有什麽經驗快傳授給至哥啊!”
馮洲勢在必得地笑了笑,一邊低頭拍了拍自己Dingwall貝斯的琴身,一邊說: “放心,就沖你送我的這把‘新兒子’,我說什麽也得讓你把到小風——別說小風了,就是小雨,小雪,小冰雹我都給你搞到手。”
馮洲編著的私人秘籍——《追求女生的一百種方法》裏,教授給席至的第一條是,首先要找到供兩人獨處的空間。
思來想去,最後他們把這個空間選在了光線昏暗,容易制造暧昧氣氛的電影院。
“最好是看恐怖片,小風膽子小,到時候電影一出現恐怖的鏡頭,她還不吓得往你懷裏躲。”
席至想了想這畫面,不由地皺上了眉, “不好吧。”
馮洲橫他一眼, “怎麽回事,你是老師還是我是老師”
“你你你。”席至認輸。
尤文宇在旁邊偷師,秉持好問則裕的原則,他适時提問: “那找什麽理由約她出來呢直接說看電影,目的是不是有點太明顯啊”
“這個問題問得好。”馮洲對提問的尤文宇豎了個贊賞的大拇指, “我想過了,要想不着痕跡的約她出來,就得說咱們都去看——到時候就說娜麗也會去,有個女生在,她多少安全感會多些。”
尤文宇不懂: “好像她跟我們四個在一起就賊不安全似的。”
“閉嘴閉嘴。”馮洲不滿他不合時宜的挑刺,然後接回剛才的話, “但實際上除了席至,我們其他人都不去。我們就說突然有點事,随便找個什麽借口都行,憑借我對小風的解,她肯定不會起疑。”
席至想到一點: “那得提前跟燒白娜麗串好,別到時候露餡了。”
“高還是你高,”馮洲對席至點點頭, “我都沒想到這點。”
在心中暗暗将計劃梳理了一通,席至再度問: “這就沒啦”
“沒啦。”馮洲攤手。
席至哦了聲,後又說: “表白呢怎麽表白”
馮洲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表白你都不會就直接說呗,反正她對你也有意思,你一說,那不就一拍即合的事兒,多簡單吶。”
說完,他覺得還可以補充,便添上: “不過你倒是可以準備一份禮物,就女孩子會喜歡的——這你可以去問問娜麗,然後告白的時候順便把禮物給她,感動超級加倍,怎麽樣”
尤文宇強烈贊同,滿臉還寫着激動,仿佛他此時此刻就是電影院裏,席至即将要與之表白的聞風。
席至沒回答,他托着下巴靜靜沉思,目光裏流露出幾分迷茫。
想了一會兒,最終他得出結論: “追女生真他媽的複雜。”
兩天後,聞風應約來到清城影院門口。
樂隊四人和娜麗約她出來看電影,來之前,她擔心要等,所以故意晚到了幾分鐘。
奇怪的是,她到時,其餘人都還沒來,席至倒是已在樓下等了。
他靠着影院門口的歐式圓柱站立,戴了一頂純黑色棒球帽,身上是白色工裝襯衫和深藍色牛仔褲的搭配,純色系,叫人入眼便覺清爽幹淨。
她趁他不注意,悄悄走到他身後。等位置找好了,她突然探出頭,大喊了一聲。
想吓他一跳,他卻完全沒被吓到。
在她出現時,他只是低頭看了她一眼,臉上仍是波瀾不驚的表情。
“诶你居然沒被我吓到。”她覺得不可思議。
直到席至指了指前面,一塊還沒來得及貼海報的不鏽鋼告示牌,她在裏面看到自己的倒影,她才明白過來。
席至發笑, “早看到你了。”
“切。”
她沒勁地走開幾步,到影院外的休息長椅上坐下。
她手抱在胸前,眼睛看向席至。
盯着他看了會兒,她發現許久未見,他似乎跟之前她見到的席至存在着細微差別。但差別在哪,她又并不能說上來。
她擰着眉頭,指着席至,好半天才說: “诶怎麽覺得你變了。”
“嗯”席至疑惑,一邊朝她的方位走來,随後在她旁邊的空位上坐下, “哪變了”
“不知道,就覺得哪裏變了。”
席至思考了會兒,他恍然地哦了聲,後把帽子摘了,說: “可能是因為我剪頭了。”
她順着他脫帽的動作看去,果然,他之前略顯蓬松的發型已然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利落的板寸。
新發型将他的臉部輪廓和五官顯得凸顯得更為立體,清晰。原本她已覺得他今天裝扮簡單幹淨,這下倒好了,他身上的少年氣息因此更加濃重了。
他理發這事,讓她覺得很是新奇。
近看着,她能看到他額頂剃得極短的發根,是淡淡的青黑色。
她好奇這觸感,于是小心翼翼試探着問: “我可以摸一下嗎”
“什麽”席至怔了一下, “頭嗎”
聞風慢慢點了點頭。
稀罕的是,席至沒拒絕,而是側低頭,給她行了高度上的方便。
她興奮地将手放在他頭頂,輕輕地撫了撫。
短發茬很硬,還有些紮手,像一堆柔軟的刺。
碰到他頭發的感覺奇妙,她不禁慨嘆出聲: “哇,好神奇,這個感覺好像……”
她沒形容完,席至替她接上: “像那種沒熟的板栗是吧”
“不是,”她笑着搖搖頭, “像還沒剝開殼的波羅蜜。”
“都差不多,不過我不喜歡波羅蜜。”他只喜歡橘子。
兩人之後又針對水果展開了一番讨論,十分鐘之後,聞風察覺出了不對勁。
她問: “怎麽小六洲哥他們還沒來啊”
席至沒說話,過了一會兒,他不自在地咳嗽了幾聲,說: “不知道,你打電話問問。”
她聞言,從包裏找出手機,給尤文宇打了通電話。
結果得到的回答是:娜麗清吧今天下貨,他們全去店裏幫忙了。
聞風問需要不要她和席至幫忙,尤文宇說不用,有他們三個人足夠了。
電影票是昨天就買好的,得到他們都不來的消息,席至看了下時間,提醒說: “快到時間了,進去檢票吧。”
聞風點點頭,後又覺得奇怪,她追上席至正走進影院的腳步,在他後邊問: “诶怎麽票買好了”
“呃,”席至差點沒回答上來,但還好,他說, “昨天馮洲給我的,你的也在我這。”
聞風噢了聲,沒再細想下去。
她對席至向來是百分百信任,完全不知一切都是他們幾人預謀好的,還在他身後,傻乎乎地問: “看什麽電影啊”
“《死寂》。”他說。
進影院,兩人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聞風有點懵,她找席至要來票根,将上面的電影名重複念了好幾遍。
“死,寂,”她扭頭,問旁座的席至, “這是恐怖片吧”
“是的吧。”席至心虛地從自己的爆米花桶裏抓了一把爆米花塞進嘴裏。
“怎麽是看恐怖片啊”她喃喃道。
“……不知道,馮洲買的。”總之什麽都扔給馮洲就對了,席至在心中默默這樣想着。
一日為師,終生為……兄弟——好兄弟,相信你一定會理解我的。
電影開場,影院的所有燈光熄滅,四周一片黑暗。
緊接着,聞風聽見一陣詭異的背景音樂傳來。
電影大幕有畫面浮現,她害怕地眯着眼看去,只看到一行小字:
【人們相信亡靈會通過活人的腹部說話。】
火柴擦燃,恐怖意味濃重的音樂聲疊入進來。
她心裏的恐懼越來越大,她想找個什麽庇佑,下意識先偏頭看向席至。想離他近一些,卻被中間的座位護欄阻隔,因此她只好抱着自己的一大桶爆米花,瑟瑟發抖。
電影前段還好,偏重劇情,直至恐怖的音樂再度響起,主人公尋覓房間內怪異聲音的動作放緩,她知道第一個高潮情節即将來了。
正在她屏住呼吸,打算強撐過這一段,忽然,她感覺席至伸出手,手掌溫熱,動作溫柔地覆蓋在了她的眼睛上。
他的聲音須臾傳來: “別怕。”
眼前的世界再度陷入一片黑暗,卻是與之前截然不同的安心。
她看不見電影裏在上演怎樣的內容,只聽到影片裏故弄玄虛的音樂節奏,以及前後座跟她一樣膽小的女生們的大聲尖叫。
還有,席至手掌蓋在她眼上,他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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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寂》不一定會在院線上映這是我瞎寫的實在想不到這個時期的恐怖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