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風霜嚴逼催人老
風霜嚴逼催人老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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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小超能理解體會父母的難處,心裏也并沒有過多什麽的埋怨,畢竟身體發膚,生命都是父母給的,他們也都是苦命人走過來,他們的經歷同樣不幸,境遇甚至更慘,所造就的思維,認知就是那樣。
父母供自己讀那麽多書,上了大學已經很不容易,只是父母努力的天花板,是兒子李沐風。
而李沐風站在父母的天花板上,才發現自己的天花板,連別人的起點都跟不上,那種差距不是踏馬的,一句簡單的好好努力就可以拉平。
那種差距,是你出生那一刻就注定了,注定你要走一條漫長的路,好比瓜的種子結出來的果實就是瓜,花的種子長出來就是花,也就是所謂的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兒子會打洞的基因傳承。
除非你是天生奇才,還特別努力,運氣還要特別好,這樣才可能,會有一點希望,成為所謂的人中龍鳳。
可李沐風只是普通人而已,大多數普通人,其實就和普通的父母一樣,注定是過完普普通通,牛驢騾馬般的一生。
其實魯迅已經告訴我們,絕大多數普通人都是盛世之牛馬,亂世之炮灰。盛世用其力,亂世使其死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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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入大學那一會,汪小超還沒有這麽的悲觀,因為周圍的同學,大家的語言舉止、穿着,似乎都一樣,看不出有什麽巨大的差距。
可随着交往,會發現大家雖然都是同學,平常嘻嘻哈哈的說話開玩笑,但各自的言語舉止,行為方式,透露出的信息、格局、認知,就表明各自成長環境的不同,也就是其背後家庭經濟背景是天壤之別的。
大學,有同學花前月下的談女朋友,周末或平時放假還出去玩耍,Happy一下,大學生活的豐富程度,往往取決于你兜裏有多少錢。
有人說,大學不就是做學問,搞研究的麽,呵呵呵...... 此等高尚,偉大的事情 ,估計只有那些清北985,211等一些好的大學裏的學生會做吧。
普普通通的大學裏,認真靜下來做學問,搞研究的人恐怕是鳳毛麟角,可以說普通大學教育,從根已經壞了。
反正汪小超身邊的同學,大多是來大學,拿那一張大學文憑,是混日子的一群所謂大學生,這經常使汪小超陷入一種自我的痛苦中,可汪小超感覺無能為力。
汪小超的這種痛苦,就如賈平凹《帶燈》裏一段話的描述:“我想我的生活怎麽過才能有意義,才能快樂,想來想去還是無可奈何。我覺得我是口渴着,看着水的清冽而無從去喝,又覺的像那蝌蚪有大大的頭顱狂妄地思索,而終不知道自己是青蛙還是蟾蜍的結果。可憐啊,既然做不到燒羽去鱗蝕骨浴火,那就忍受生活的煎熬吧,但願你能承載,更能旋轉肩上的一切負荷,用扁擔,也用撐扁擔的搭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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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燥、平凡、無聊的大學生活,讓汪小超一度陷入迷茫與無盡的痛苦。
一個人的時候,汪小超會經常想起吳筱筱,心想:“她現在在幹什麽呢,她會不會也想起我呢。”
“不會,她大學那麽好,她那麽漂亮,怎麽會想起我呢。”汪小超随即自想自答的回複着:“或許她已經有男朋友了吧,哎,真該死......”
想到這裏,汪小超心裏不禁難受疼痛了一下,他感覺自己想哭,可又哭不出來,也覺得沒緣由。
其實大學生活是安逸、舒服、享樂的,有點像豬圈裏豬的美好生活,不愁吃,不愁穿,沒有什麽大的煩惱。
但沒有什麽煩惱,安逸,舒服的同時,大學裏汪小超感覺自己也沒啥大的長進,不管是身體,還是學識、技能、本事上,汪小超沒察覺自己有任何進步。反而越來越迷茫、懶惰、沒有恒心、沒有耐心、沒有鬥志了。
汪小超感覺自己似乎是在一口架起來的大鍋裏,鍋下面燒起一堆柴火,等到水燒開時就是自己的死期,可自己無能為力,不敢也不能,無法跳出大鍋,畢竟大鍋裏的水實在是太舒服了,畢竟自己是好不容易,甚至舉全家之力的奮鬥,吃了多少苦,挨了多少累,才擠進這口鍋裏。
那種感覺,就像有一把無形鋒利的刀,在對人進行閹割,汪小超在這種閹割中感覺到恐懼,感覺到痛苦,因為他害怕被閹割,而卻無時無刻在被無聲無形的閹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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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生活,那是要有多惬意,有多惬意。沒有幾個是做學問,搞研究,反正自己身邊沒有。
那一刻,汪小超對大學有了不一樣的看法,那種看法的改變,就像是對妓女與處女的看法一樣。
離開大學那天,天空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汪小超想起四年前九月一號,父親不遠千裏把自己送到內蒙的工業大學。
來的那一天,剛出火車站,天空就下起豆大的雨點,被太陽炙烤發熱的水泥路面,不一會兒就飄起一層白霧,似乎渴了很久,終于舒暢的呼吸一口氣。
在火車駛進北方這座省會城市,看到窗外不遠處工廠高高的煙囪時,汪小超興奮的一副書生氣,用自己在書本上看到,學到的淺薄記錄描述性文字,開始激揚的評價,這是工業主導型,資源消耗型城市,呵呵,真是傻乎乎的天真可愛,其實就是:蠢。
這種空洞、理論、空臺樓閣般,書生氣的評論想法,在以後的人生道路上,經常使汪小超感到惡心、可笑、甚至羞愧,就如學生們根本沒讀過《春秋》,沒看過《周易》,但并不妨礙其寫什麽: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只是因為句子押韻優美,看起來很有文化、深奧、正确無誤且對,老師還會表揚一下。
那一刻,汪小超知道很多人為啥都很蠢,但大家都覺得其聰明,還很有文化,其實都是狗屎。
嗐,反正汪小超也很蠢,很笨,自己也沒讀過《春秋》,而關于《周易》也并不怎麽了解,有啥資格說人家呢。
“但最起碼,自己不會去招搖過市的去騙人啊。”汪小超暗暗的想着,他忽然覺得有些所謂的老師,其實挺可笑。
到大學報到那天,汪小超穿的是一白色短袖,和一條黑色運動褲。
這白加黑組合套裝,是他高中母校的夏季校服;而父親身着一身黑色、有些皺巴、老舊的衣服。
精明的人,從此刻父子的衣着,應該就洞悉、看穿了他們。
泛舊的高中校服,掩蓋不了汪小超臉上的興奮、愉悅,也遮蓋不住他身上的青澀、單純、質樸,其實也就是呆、傻、窮。
終于走進夢寐以求的大學校園,那種高興、激動、愉悅的心情,汪小超至今似乎還能想起,對于這一對沒見過世面的父子來說,算是見了世面。
此時父親汪耀祖,應該感覺自己的生活有希望、有奔頭了,只要把兒子大學供出來,自己就功德圓滿,一家就可以過上好日子了。
而汪小超此刻的高興、激動,可能和父親汪耀祖的高興、激動不同,汪小超是為一種新環境、新生活的開始,而高興激動,就像一顆剛破土而出的嫩芽,刺破了泥土黑暗,為初見的一片光明,看見新世界而興奮,卻殊不知,午後的陽光毒辣的會殺死自己,更別提還有會吃掉它的虎豹豺狼。
哦,不對,虎豹豺狼是食肉動物,不吃草,吃掉它的應該是:牛羊驢馬豬等食草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