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來救你
我來救你
陳望卿想逃。
可她甚至無法推開男人的桎梏。
她瞪着眼,晶瑩的淚水從眼角泌出,還沒滑落,就被男人細密的吻給蠶食。
老太太怨毒地望着兩人接吻,手上撥弄念珠的動作不斷,但卻沒有了剛剛阻止陳望卿開門的氣勢,反而像是被父母勒令只能委屈地玩玩具的小孩。
“望卿,”伍佑在她耳邊輕輕呢喃,濕冷的氣息噴灑在她頸側,“為什麽在發抖?”
“是因為冷嗎?”
男人執起陳望卿滾燙的手,貼上自己滑膩冰冷的面部。
“現在還冷嗎?”
随着男人的再度發問,陳望卿抖得更厲害了,她的嘴唇翕張,仿佛因震驚無法合上,猩紅的舌尖帶着水光,如伊甸園的游蛇顫動着、引誘着男人探訪。
伍佑笑了,狀似苦惱道,“望卿抖得更厲害了,也許我臉上的體溫完全不能溫暖你。”
我不冷。
陳望卿想哭,可哭聲卻因驚吓過度而湮沒在了口腔裏,只剩下微微抽搐的下唇,傳遞着她深入骨髓的恐懼。
锃亮的皮鞋轉換了方向,來到了陳望卿的身後。
身材颀長的男人從背後擁着她,挺闊的西裝将嬌小的女人整個籠罩。
伍佑喟嘆一聲,因接吻而溫熱的唇瓣烙到了陳望卿的脖頸上,昨日的痕跡還未散,就被新的痕跡給取代,那吻從上至下越來越重,在疼痛的作用下,陳望卿終于從魔障中掙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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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她毫不猶豫掙脫懷抱,給了伍佑一巴掌。
男人毫無防備,被這一扇打偏了頭。
陽光照射下,粉塵肆意地在空中飛舞。
場面陷入了詭異的寂靜。
鬼。
是鬼。
他們都是鬼。
陳望卿瞥向被男人擋得嚴嚴實實的門,又望向一旁虎視眈眈的老太太,強烈的求生欲迫使她從險境之中尋到一條生路來。
正在這時,她眼前一亮。
只見距離最近的卧室房門大敞。
這套房的每一扇門都做了防盜措施,只要她能順利躲進去,就能争取到一定的時間,到時候無論是報警、找道士,都有一線生機。
額頭開始冒出細密的汗水。
陳望卿的心跳如擂鼓一樣,她小心的後退,每一步都伴随着震耳欲聾的心跳,那心跳仿佛要将她的耳膜都震碎。
她一步一步。
直到看見男人擡手伸向脖子上系着的深藍色領帶,她才終于放棄了小心翼翼,倏地跑向卧室,牢牢地關上卧室門,并上了鎖。
她背靠大門,大口喘氣,這才意識到剛才因為過于緊張,甚至連呼吸都一并忘卻了。
等到大腦終于脫離缺氧狀态之後,她擦了擦額頭的汗,掏出手機摁下了報警號碼。
“嘟——”
“嘟——”
“嘟——”
漫長的提示音不斷地消耗着陳望卿的耐心,原本逃生成功的僥幸又再度被恐懼覆蓋,她焦急地咬着拇指,在卧室裏來回踏步。
電話終于接通。
陳望卿長出了一口濁氣,她舉着手機,“同志你好,這裏是銀杏路38號,我是B區六棟三單元的業主陳望卿,現在遇到了......”
倘若說是見鬼,那肯定會被警察認為是惡作劇吧。
陳望卿想着,話頭一轉:“入室搶劫,我很害怕,請盡快找人來救救我!”
“沒問題女士。”對方的普通話說得标準,細聽卻帶着雀躍,“請您別害怕,保持冷靜,盡量不要與對方産生沖突。”
可陳望卿卻因恐懼錯過了對方話語中隐藏的愉悅。
她聽着對方羅列出的一條條注意事項,終于平靜了下來,繼而感動地抹去眼角的淚水,略帶哭腔道:“請盡快來救我!”
她哆嗦着挂了電話,雙手合十祈禱着。
門外的聲音也消失了。
也許。
那鬼也怕警察的浩然正氣?
稍稍安定了一些。
下一秒,微涼的布料覆蓋了她的眼睛。
陳望卿的心陡然沉了下去。
寡淡的檀香味在空氣中沉浮,男人挂斷手機,雙手扶在她的肩膀上,嘴唇貼着她的耳垂,呢喃道:“為什麽要舍近求遠呢?”
“求我啊。”
“我可以救你。”
随着他的動作,背部象征聖潔的蓮花紋身,一寸寸的顯露,竟然表現出幾分不應有的吊詭來。
陳望卿如何肯就範?
她跌倒在地上。
每當她往卧室外的方向爬出去一寸時,就會被鉗住腳踝。
皓白伶仃的腳踝在寬大的手掌下顫動,那點掙紮只能勉強算是蚍蜉撼樹,更別說随着伍佑的靠近,她好不容易清醒的頭腦又開始緩緩墜入混沌的泥淖之中。
終于。
理智被混沌吞噬。
好累啊。
腦子裏空落落的。
陳望卿感到某些記憶在飛速的流逝,最近幾個小時所經歷的恐懼、焦躁、僥幸、絕望,全都開始褪色,沉重的睡意漫上心頭。
遺像裏,溫文儒雅的男人不知為何笑得有幾分苦澀和扭曲。
奇怪?
好陌生啊。
而且,為什麽要用那麽痛苦的眼神看自己?
......
她明明只是不舒服,剛躺下,準備睡午覺而已嘛。
*
伍佑輕輕吻了吻女人汗濕的睡顏。
他注視女人的眼神複雜。
那眼神含了戀慕、珍愛、濃重到化不開的占有欲,以及若有若無的瘋癫。
俄頃,直到陳望卿的呼吸變得平穩,他才擦了擦袖口的水漬,整理了衣領,拉開了卧室的門。
老太太守候在門外,渾濁如玻璃珠的眼睛轉了轉,整個人兇猛地往前沖去,但這具身體的機能有限,竭盡全力的沖撞,甚至抵不上男人輕輕一推。
咯吱——
老人摔倒,身體傳出木頭一樣的聲音。
遺像裏的男人表情變了變。
“地縛鬼做成你這樣,還真是夠窩囊的。”伍佑瞧了瞧倒在地上,沒有動彈的老人,笑了笑,随即輕車熟路地從客廳茶幾上找出一根細長的女士香煙點燃,“喏,這兒只有望卿抽的那款,你就姑且将就一下。”
說完,他将煙插在冷掉的米飯上。
“都是鬼,你卻活得如此窩囊,倘若不是望卿,你興許連鬼都做不了。”伍佑從煙盒裏又取了根煙,只是放在嘴邊輕咬了一下,還沒點燃,右嘴角就往上扯了扯,“啧啧,這味道沒我在望卿嘴裏嘗過的妙啊。”
話說完。
頓了兩秒。
米飯上的香煙迅速燃燒。
仿佛是有人靠吸煙去表達憤懑。
“哈哈哈哈哈哈哈。”伍佑笑着朝上捋了捋頭發,露出一對狼眸,眸中兩點如幽暗的深淵,“下次再讓我發現你出現在望卿的房間裏.......”
“那你也就別想在這人間徘徊了。”
伍佑故作遺憾地癟了癟嘴,他這具身體年輕,不過二十五六,此刻露出少年氣,也并不突兀,但配合着他的那雙飽含惡意的眼睛,就顯得有幾分頑劣,“可憐的家夥,你要明白自己現在的身份。”
“你現在只是我大發善心留下的一條看門狗。”伍佑一手插兜,另一手将米飯上即将熄滅的煙頭取下,随後毫不猶豫地把帶着點火星的煙蒂戳在了遺像上男人的眉心。
滋滋滋——
腐肉燒焦的味道從相框裏傳來。
過了七八秒。
煙頭徹底熄滅。
伍佑挪開手。
只見原本該留下一個洞的遺像毫發無損,可相框裏的男人卻輕輕蹙眉,原本就秀美的眉眼更是惹人心疼,如果讓陳望卿看見,那必然是一番溫存。
可惜,見到這一幕的只有伍佑。
無論多久。
即便這人也同他一樣變成了鬼,即使現在能夠擁抱望卿的是他,可伍佑還是不可遏制的嫉妒這個男人。
伍佑把煙頭丢進垃圾桶,視線朝向趴在地上的老太太。
老太太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地望向卧室。
“要生孫子,”老太太癡癡地道,“要生孫子,有了孫子,李家才能興旺發達,我不能讓李家斷送在我的手上,孫子好。”
油亮的皮鞋碾在了老太太的腕骨上。
咯吱咯吱的聲音響了起來,聽得人頭皮發麻,可老太太就像是失去知覺一樣,頑固地盯着床上鼓起的弧度,如複讀機一樣重複着這幾句話。
伍佑低頭看着老太太。
在他的身後,面容扭曲的遺像露出了快慰的神态。
伍佑似有所感的擡頭,但沒有捕捉到遺像的表情,他望了卧室一眼,低頭拎起老太太的衣領。
密碼鎖發出滴的一聲。
伍佑帶着老太太離開了。
*
陳望卿又做夢了。
她夢到了自己結婚前的幾天。
陳望卿和伍佐訂了婚,可她還是不踏實。
她決定在婚前和李瑞發生關系。
兩人去了一家高檔酒店。
沒有男人能拒絕陳望卿的邀約,就算是紳士到過分的李瑞,也在象征性的拒絕後與她一起去了酒店。
所以當她發現“自己”躺在床上的時候,看到熟悉的天花板時,也只當作夢回初夜。
畢竟,第一次總歸印象深刻。
可等她發現“自己”動彈不得,只能腦袋掙紮着向前看的時候,才發現她原來又被困在了別人的身體裏。
這身體纖瘦,有些營養不良。
但當陳望卿借對方的眼往前看的時候,她驚訝地發現,一個男人坐在“自己”身旁。
那個男人是——
她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