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荒謬的夢
荒謬的夢
陳望卿沒料到在丈夫死後,她會做這樣荒誕的夢。
她居然夢到丈夫在和陌生的女人厮混。
昏暗的房間裏,勉強窺見人的輪廓,除去視覺,也就嗅覺還能發揮些作用,她只能嗅到一些香薰的味道,淡淡的,并不刺鼻。
說實話,她從來沒奢望過結婚對象的感情經歷是一張白紙。
但這不代表她願意在夢裏,看着李瑞搞另一個陌生的女人。
“現在知道動都懶得動的感覺了?”李瑞脫下外套,向來溫和的臉變得嚴厲起來,“跟你說了今天要到酒店,你還出去工作,也不嫌累?”
聽到這話,陳望卿才發現“自己”并非是不能動,而是肌肉被過度使用,身體超負荷了。
“可那是我靠自己的勞動掙的錢。”沙啞的女聲從“自己”的口中傳出,“抱歉,本來說提前到這裏等你,沒料到自己先睡着了。”
李瑞搖了搖頭,不知為何嘴角露出了點嘲諷。
真要靠自己的勞動,就不會答應他,跑到這酒店裏來了。
過了段時間。
李瑞伏趴在女人身上,喘息不斷溢出。
痛,真的很痛。
陳望卿覺得這具身體仿佛是被劈開了。
緊接着,她聽到“自己”一邊痛的抽氣,一邊怯怯地問:“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跟你說。”
Advertisement
“說。”
“我今天上來的時候,看見你的夫人了。”
誰?
莫非李瑞之前還有妻子?
李瑞和自己明明都是頭婚。
可她的疑惑剛剛升起,就感到一陣窒息,向來溫吞的青年毫不猶豫地扼住了“自己”的咽喉,緊接着松手,複又提起“自己”的頭,往床板上擲。
頭顱和床板相撞,陳望卿能感覺到有一股熱流順着這具身體的鼻腔往下淌。
紅色的血跡滴落在白色的床單上,洇出了幾朵血色的花。
過了好一會兒,男人似乎滿意了,放下拽着的頭發,任由“自己”的頭顱沉在床榻間。
“自己”死了一般,埋在昂貴的白色床具裏,一動不動。
耳邊傳來衣料摩擦的窸簌聲,緊接着是皮帶扣緊時發出的脆響。
李瑞穿好衣服,從煙盒裏掏出一根雪茄,點燃,“今天的這件事,你要是敢告訴望卿,那你就再也不用靠勞動去賺錢了。”
“畢竟,你的勞動可賺不來冥幣。”
“話我撂在這兒,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我們倆不過是萍水相逢的關系......”
陳望卿感覺到“自己”強撐着,從床上爬起來,抹了一把鼻下的血,打斷李瑞的話,“我并不是想用我們的關系威脅夫人離開,我只是想告訴你,我看到有一個男人跟着夫人進了酒店房間。”
“那個男人,你也認識,就是你的......”
“自己”遲疑着,沒有将朋友兩個字說出口。
陳望卿被氣樂了。
為了保險,她早早就決定不和結婚對象以外的人發生關系,所以對待男女關系時,她總是十分謹慎。
這也是陳望卿頭一次遇到小三這麽理直氣壯地倒打一耙。
“這件事,你以為我不知道?”
李瑞鉗住女人的下巴,就好像在牽一只任人宰割的牛,“收好你的花花腸子,不要管一些與你不相關的事情,你只需要知道,你到這裏過了一夜,靠所謂的勞動賺了筆可以揮霍一生的錢就行了。”
果然是夢。
也太離譜了。
陳望卿心底翻了個白眼。
李瑞出了名的占有欲強,雖然不至于約束她的一言一行,但在男女關系上,男人卻管得很嚴,幾乎不給她接觸陌生異性的機會。
真要是有人跟着她進了酒店房間,還被李瑞知道,那她還能安穩活到現在,拿到那麽多遺産?
再說,這家酒店她也就和李瑞去過一次而已。
她困在這人的身體裏,看着李瑞收拾好,離開昏暗的房間。
房間安靜地過分。
陳望卿只想等這奇怪的夢結束。
“自己”愣愣地坐在原地,過了半天居然開始低低地抽泣,她扯過被子,然後慢慢地走到落地窗前,只見黑暗裏,僅有的光線倒映出“自己”的一雙眼睛。
青黑色的眼袋挂在眼底,圓圓的眼睛因為疲憊耷拉着。
看着有些醜。
*
醒來之後,已經是第二天清晨了。
東方晨曦微露,熟悉的鳥鳴聲又開始響起,偶爾還夾雜着幾聲興奮的狗吠,那是鄰居家的金毛得以外出的激動叫聲。
陳望卿起來揉了揉頭。
長時間睡眠導致她的腦袋有些疼,但所幸并沒有很嚴重。
她不解地捏了捏眉心。
自從李瑞去世後,她就開始頻繁的做夢,只是剛開始的夢光怪陸離,多是各種超現實之物,可最近的這兩場夢卻格外真實,就像是發生過的事情一樣。
但無論是李瑞被殺害,還是李瑞出軌,都太離譜了。
李瑞死亡的地點是他的辦公室。
據目擊證人,也就是李瑞的助理所說,那一天李瑞沒有表現出任何不尋常,如果不是因為有一份文件要簽署,助理也不會在午休的時候推開辦公室的門。
門內鮮血染髒了桌上的文件。
李瑞就躺在辦公椅上,手持尖刀,結束了自己的性命。
而從法醫的鑒定結果來看,這場悲劇也被徹徹底底地打上了自殺的結論。
知道最終判定結果的時候,她正陪着因受兒子死亡刺激而住院的老太太。
老太太鼻子裏插着輸氧管,渾濁的眼神直愣愣地投向虛空,曾經意氣風發的臉,被疲倦所覆蓋,整個人一瞬間蒼老了十歲。
“怎麽就自殺了呢......”
“怎麽能這麽死呢......”
或許是老太太的反應太過凄慘,導致陳望卿念念不忘,所以她根本就不相信夢裏的那場兇案,況且李瑞從小就在老太太的督促下強身健體,哪會那麽輕易就被一個女人殺死?
因為“李瑞出軌”的夢過于荒謬,所以陳望卿理所應當地覺得“李瑞被殺”的夢也是自己神經錯亂的産物。
她和李瑞結婚後,最和諧的就是夫妻生活。
陳望卿敢說,憑李瑞對她身體的癡迷程度,根本不可能看第二個人的身體一眼,就算不愛她,多少也愛她這一副皮囊吧?
思來想去,自我安慰了一番,陳望卿打算繼續去上班。
可剛打開手機,就看到店長發過來的消息。
【店長】:今天你先休息,明天再來。
陳望卿本來想說要繼續去上班,可一思忖,又覺得店長都這麽看不慣她了,少去一天也沒什麽,更何況她腦袋還睡得有點懵,正好休息。
家裏的菜沒了。
她準備去買一點。
換好衣服,準備出門。
在玄關換鞋的時候,她無意間瞥到了李瑞的遺像。
遺像孤零零地立在客廳裏,似乎有幾分可憐。
陳望卿想了想,從某種程度上說,李瑞也算是她的衣食父母,沒道理她吃好的,卻讓李瑞可憐巴巴地吃陳舊的貢品。
于是她從櫃子裏找了一炷香,插到香爐裏。
這香是她從最近的寺廟求來的,據那兒的師父說這是最好的香了。
“我今天出去買菜,老李你也吃點好的。”陳望卿生得妩媚,一笑更是動人,“我昨晚還夢到你背着我偷吃,這事兒怪離譜的。”
她權當吐槽,一邊對遺像發牢騷,一邊拿打火機把香點燃、插好。
做完這些,煙瘾犯了,順勢拈了根吸,剛低頭點燃,吐出個煙圈,又想起自個兒要出門,于是只能匆匆把點燃的煙摁在煙灰缸裏。
門打開又關上。
客廳裏一派寂靜。
良久,擱在煙灰缸裏的煙再度燃燒起來,仿佛有人在吸一般,釋放出了大量的煙霧。
*
天已經大亮了,但還裹挾着幾分清爽的冷意。
菜市場正是買菜的高峰期,但在這個點來買菜的多是中年和老年人,不少人拉着小推車,慢慢悠悠地晃着,挑挑揀揀。
唯獨陳望卿衣着光鮮的穿梭其中,瞧着像是個不折不扣的異類。
“喲,不愧是望卿,眼光就是毒辣。”賣魚的老板娘樂陶陶地稱好了魚,笑道,“不多不少,剛好兩斤多一點,好幾天不見,你還是跟原來一樣會挑。”
這話當然有幾分谄媚和恭維在其中,但事實也确實如話中所說——
陳望卿是一個很會買的女人。
她的每一筆花銷都落到實處,鮮少浪費。
即便是婚後買的奢侈品,她也是有目的地去買。
哪一些是買來升值的,哪一些是用來裝闊綽的,她都分得很清,綜合下來,看似花了李瑞不少錢,可總的來說,陳望卿并沒有浪費。
即便是買菜,她也不會買超過自己消耗量的食物。
買完了魚,陳望卿又買了些時蔬。
臨走的時候,穿過花鳥市場,到了停車的地方,她拿出車鑰匙,正準備上車,身後突兀地響起一道八九年都沒有聽見過的聲音。
“你是......望卿嗎?”
女人的聲音沙啞,似乎是久旱逢甘霖,她近乎哭着抓住了陳望卿的手,祈求道:“望卿,求求你,求求你去看看......”
“我不去。”
陳望卿沒等她說完,就撂下這句話,她甩開女人的手,鑽進車裏,擡眸望向那張蒼老到過分的臉,冷酷道:“我跟張俊早就結束了,我們不過是前任關系而已。”
“我是不可能去監獄看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