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所謂好運
所謂好運
陳望卿已經好多年沒見過張俊了。
印象裏,張俊就是個家裏有錢的小混混,沒有什麽魄力,更沒有什麽男子氣概,無論婚姻還是事業,他都全盤聽從父親的安排。
想到這兒,陳望卿扯了扯嘴角。
差點将她送到自己父親的床上,張俊真是有夠賤的,如果不是他失手殺了自己的父親,陳望卿覺得,她肯定沒有機會跟李瑞結婚了。
她會在遇到李瑞之前,毫不猶豫地拿起廚房的刀,送張俊父子倆上路。
然後進監獄死掉。
如果不是張俊,自己根本就不會遇到他父親,這對父子都惡心至極。
且張俊殺死父親,也是失手,并非是真的為了她。
陳望卿側頭看向惡鬼,只覺得原先面目可憎的惡鬼都變得可愛了起來。
但這并不意味着,她就不讨厭這惡鬼了。
“卿卿!”張俊見到陳望卿,眼前一亮,“沒料到居然能在這裏遇見你!”
沒料到?
陳望卿乜了張俊一眼,這片商業區離張俊的家極遠,且人流量密集,也不知道是有多巧,才能迎面與這家夥碰見。
不過,她确實有些無聊了。
雖然看到張俊很糟心,但總歸是給她無聊的生活帶來些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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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底流露出興味,陳望卿伸手挽住買東西上頭的伍佑:“是,沒料到,居然能在這兒看見你,怎麽?現在還有錢到這裏消費嗎?還有,別叫我卿卿,咱倆分手好幾年了吧?”
也不知道怎麽有臉叫出口的。
張俊的笑容僵了僵。
“前男友?”陳望卿的主動貼近讓伍佑很是受用,他微眯起眼,居高臨下地審視着張俊,半晌,伸手道:“我是望卿的未婚夫,真是麻煩你以往的照顧了。”
一個衣着簡樸,一個衣冠楚楚。
兩人之間的差距簡直一目了然。
正在推銷的櫃姐見狀,很有職業素養地退到一旁,但耳朵卻支起來,開始聽八卦。
張俊像是聽到了什麽荒謬的事情,他沒有握手,而是轉向陳望卿:“卿卿?咱倆什麽時候分手了?”
他說着說着,扭頭望向氣宇軒昂的伍佑,像是反應過來似的,故作驚訝道:“就因為你釣到了比我有錢的凱子?”
旁邊的櫃姐發出短促壓抑的驚呼,随後躲到一旁,切切查查地跟同事讨論。
“女友和前男友藕斷絲連,這不就是綠帽子?”
“不過這女的也賤,愛錢如命。”
“誰不愛錢啊?”
陳望卿聽着耳邊的切切查查,愣住了,過了半晌,疑惑道:“你哪來的臉,覺得我會在你差點把我送到老頭子床上之後,還會去監獄探望你?而且,你不會以為把我送到你爸那兒之後,咱倆還會有繼續的可能吧?”
正在罵陳望卿拜金過頭的櫃姐不吭聲了。
原本有些鬧的奢侈品店,驟然冷了下來。
張俊仿佛像是被扯下了最後一層人皮,他的臉扭曲了一瞬,原本還算俊朗的臉,頃刻間變得可憎起來,他陰鸷地盯着陳望卿,罵道:“三心二意的婊子!結束戀愛關系可以啊!你嫁給有錢人,還得感激老子沒上過你吧?既然這樣,給個百八十萬呗!”
他伸出手,拽住陳望卿的手腕。
啪——
骨節分明的大手牢牢地鉗制住了張俊,張俊吃痛,松開陳望卿的手腕。
他在監獄裏勞改,早就不是公子哥,手上勁兒不小,可現在居然連動都無法在這男的手裏動一下,簡直是丢盡了臉。
“我草泥馬!”張俊鐵青着臉,唾沫星子橫飛,他的眼珠亂動,最後像是找到了破綻,飛起一腳朝伍佑的下方踢去。
同是男人,這一招不僅陰損,且十分不要臉。
但伍佑卻巋然不動。
他眯了眯眼,身邊若有若無的黑氣開始調皮地躍動。
緊接着,張俊踢出的腳像是被無形的手抓住了。
那手往上一擡。
刺啦一聲,是布料撕裂的聲音。
張俊褲子的裆部完全被撕裂了,露出了裏面紅色的褲衩。
陳望卿瞧見這滑稽的一幕,終于沒忍住,笑出了聲。
要知道,張俊最重視面子,這下猝不及防地在公衆以及前女友的面前遛鳥,肯定會成為他一生的恥辱。
“我日你——啊!”他嘴裏髒話還沒說完,伍佑就毫不猶豫地揮手甩了他一巴掌。
陳望卿更樂了。
看見陌生人出糗和看見熟人出糗,完全是兩個概念,尤其是這個熟人還是自己厭惡的對象,那快樂簡直就是幾何倍式的累計。
不過笑着笑着,她就笑不出來了。
她本意是想看張俊和伍佑撕得魚死網破,但現在的局勢,完全沒給伍佑造成半分的困擾,且看他積極扇巴掌的模樣,就能感覺到,這人完全是樂在其中。
不過,兩個讨厭的人裏有一個倒黴,也不錯。
單方面的毆打吸引了大腹便便的經理,他怒氣沖沖:“門店內禁止打鬧,有人鬧事,你們怎麽不叫保安?”
他話還沒說完,就看到了站在鬧事人邊上的女人。
女人衣着精致,一雙桃花眼顧盼生輝,此時懶懶地看着這場鬧劇,像是在看茶餘飯後的娛樂節目。
經理面色陡然一變,他急匆匆地走過去,谄媚道:“這不是陳太嗎?您已經很久沒到咱們門店逛過了,咱們最近出了不少包,都給您留着呢,一會兒要不要看看?”
一旁的櫃姐變了臉色。
莫非......這女的不是花她未婚夫的錢?
經理向來精明勢力,他認識這女人,還這麽伏低做小,肯定是因為這女的身份不低。
她才調到這個門店,不熟悉這個片區的vip客人,該不會這一下子,就得罪了貴客吧?
陳望卿瞥了眼經理,淡淡道:“暫時不了。”
這個奢侈品品牌的價值一般,升值空間有限,她有這功夫,不如再屯兩只愛馬仕。
經理聽到了也面不改色,只是做為難狀:“好,陳小姐,能不能勸勸你的朋友別打了......這,多影響咱們做生意啊。”
他話說得委婉,陳望卿也覺得看膩了單方面毆打,于是開口沖伍佑說:“伍佑,我累了,你再打,我可就不奉陪了。”
砰——
話音剛落,伍佑就揮拳将張俊掼在了牆上。
“這裏的損耗,記在賬上。”對經理說完後,伍佑理了理有點亂的西裝,笑意盈盈地執起陳望卿的手,“今天可還沒有結束,不能因為莫名其妙的臭蟲,掃了望卿的興啊。”
陳望卿看了眼形狀慘淡的張俊,心道,看你玩兒的挺開心的,她有沒有掃興暫且不論,伍佑倒是盡興了。
張俊被打得鼻青臉腫。
他的牙齒縫隙裏全是牙龈滲出的血。
此刻他形容狼狽,被人撂在角落裏,可謂顏面盡失。
櫃姐遙遙看了一眼,正想收回視線,乍然看到那倒在地上的男人嘴角露出了笑,那笑容真心誠意,弧度極大,仿佛中了百萬彩票。
這男的是受虐狂?
都被打成這樣了還能笑得出來?
張俊當然不是受虐狂,實際上,他現在确實是覺得自己暴富了。
他松開攥緊的手,只有他能感覺到,有一道看不見的符箓正緩緩地灼燒着他的皮膚。
發財了發財了!
艹他媽的!
張俊一直都知道母親李芳芳的本事。
他們家有個閣樓,只有母親能夠進去,她每月十五號進去一次,等她出來後,家裏就會交好運。
在發現這件事之前,張俊還以為運氣好是自己的天賦。
作弊,他永遠不會被發現;打人,他永遠不會被懲罰。
張俊一直覺得靠運氣,就能在道上混的很好。
當然,他後來确實混得不錯,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母親開始一月進兩次、甚至三次閣樓。
之後,家裏的好運也開始消失了。
張俊去問李芳芳怎麽回事,可她卻死活不開口,他沒辦法,只能湊合着過,後來入獄想求他媽,他媽也只哭着說沒辦法。
可這次出獄,李芳芳卻突然跟他說。
“兒啊——不是我不想救你,實在是沒辦法,你也知道的,媽媽懂玄學,只是咱們家房子賣了,我施展本事得買新房子......而且轉運需要擁有潑天好運的人,不然解不了你牢獄之災。”
“我現在沒剩多少錢了,不夠買房。”張俊剛從監獄裏出來,看到他媽淚眼婆娑的,心裏也難受,但他知道李芳芳喜好奢侈的脾性,不願意暴露自己設法存的幾十萬,“況且,我都出獄了,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
“這不是碰到個極度好運的嗎?就是那個陳望卿!”李芳芳說,“她現在嫁給有錢人了!開的車老貴了!你當初為了她坐牢,她轉頭就嫁了人......辜負了你,咱們可以借她的運,讓她倒黴,然後咱們家還能重新富起來,一舉兩得!”
張俊想了想,眼珠子轉了轉,幾十萬也沒多少,不如買個老破小,到時候寫的也是自個兒的名,轉了運以後,發達了,幾十萬還算什麽?
況且,不救了陳望卿的命,對方卻背叛他……簡直就是個婊子!
這幾天,媽天天給他畫符,但陳望卿卻像是人間蒸發一樣,完全見不到人。
他都要懷疑李芳芳算的位置不對了。
結果今天終于碰見了!
一時間,被毆打的羞惱全都潰散了,轉變成了狂喜,他扶着牆站起來,怨毒地瞧了伍佑一眼,等他發達了,就找人折了這髒男人的手。
冷笑一聲,張俊哆嗦着腿走出奢侈品店。
跌跌撞撞地買了條新褲子後,他坐了公交,抵達了站點。
他現在買的房子,位置偏僻,人也少。
張俊走着走着,突然看到地上有張紅色的鈔票。
他心頭一喜。
見四周沒人,撿了起來。
果然是好運來了!
這錢撒了一路,張俊嘴都咧開了,只覺得好運來,可不知為何,那錢指向的路卻變了,并非家的方向。
張俊沒有遲疑,立馬轉彎去撿錢。
他撿啊撿的,沒注意到周邊環境的變化。
等他終于用錢塞滿了包,擡頭發現天已經黑了。
耳邊似乎有笑聲。
張俊擡頭看向笑聲的來源,漆黑的天色下,阒寂無人的偏僻角落裏,有一家火鍋店伫立在那裏。
“——忘川?”
張俊看向黑底紅字的招牌,念着店名,肚子突然爆發出驚天的叫聲,他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褲兜,心想,這不得大吃一頓?
就在他走進去的後一秒,一個保潔阿姨拖着血淋淋的塑料袋從店裏走了出來。
她耷拉着眼,嘿嘿笑了聲:“終于有新鮮的肥牛了。”
正說着,塑料袋裏落出一顆眼珠。
眼珠轉了轉。
恰好對上保潔員塑料袋中的肥牛。
愚蠢的,貪婪的肥牛,是忘川最喜歡的。
最喜歡的……
食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