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風起
風起
雲雙郡主自然也注意到了謝清妩這個新鮮面孔，看她容貌嬌豔，性子溫和，倒也問了幾句。
謝清妩一一答了，也送上了抹額，雲雙郡主拿在手上瞧了，看上去有幾分喜歡，
“是個手巧的好孩子，送安，把我屋裏那套白玉頭面拿來，就當作是見面禮了”
雲雙郡主笑着道。
“謝過郡主”
長者賜不可辭，因而謝清妩只是平靜接過，接着又不鹹不淡聊了幾句，謝清妩到底不是個活潑性子。
謝思敏又刻意搶了話題，雲雙郡主的注意力也就被吸引過去了。
謝清妩接着也就是坐在一邊陪笑了。
到了午餐時間，謝璟才出面，一家子坐在大桌上，瞧着是一派合樂。
飯後，雲雙郡主要休息了，大家也就各自回院。
因為山莊很大，景色也很美，謝清妩也就沒有回到院子，反而慢慢轉悠起來。
沒想到轉着轉着，就來到了琅玉院，這是謝璟住的院子。
許是有緣吧。
既然來了，謝清妩也就走進了院子，訓覺見了她也不意外。
訓覺是謝璟身邊最親近的侍衛，落風和他打過幾次交道，抱怨他像個冷硬的石頭，太不好相處。
謝璟在批公文，他是告了三日假來護送母親的，可是有些緊急事件仍要他速做決策。
謝清妩見狀也就沒有打擾，遠遠看了幾眼就走了。
晃着晃着，竟叫她晃出了莊子。
莊子位于上京城外的山裏，一面靠山，地勢陡峭，另一面通路，平坦大道。
現時秋意深濃，農戶們都忙着秋收，遠處成片的農田裏，有三兩勞作的人影。
是謝清妩從未見過的農家田園景象，她忽的就來了興致。
臨近午時，田裏幹活的農家漢子也有幾分休息的時候，家裏給送了飯的，就在一旁的田埂上大口吃起來。
謝清妩沒有走很近，換了角度，發現一棵兩人粗的槐樹底下坐着一個年輕男子。
男子粗布短衣，面容卻清秀白皙，手裏還拿着一卷書，神情專注的看着。
沒想到，在這田野間也能遇見讀書人。
“你是讀書人？”謝清妩問的突然。
男子卻沒被吓到，他平靜的擡頭看到謝清妩，一身錦繡華衣，面如芙蕖，氣質如蘭，便猜到她是附近那個溫泉莊子裏的達官顯貴。
“是”他吐字如金的回道。
謝清妩只是忽然起了些興趣，見他這樣也不想再打擾。
“那祝你瞻宮折桂，心想事成”
男子聞言一愣，怔怔的看着謝清妩，爾後低下了頭，低聲道了一句，
“謝姑娘吉言”
謝清妩面帶微笑，“有緣再見”
男子嘴角蠕動片刻，最終還是沒有開口，只是目送着謝清妩的背影。
本也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謝清妩很快就忘到了腦後，因為謝璟來找她了。
謝清妩回到院子裏，就看見謝璟身形如松般站在院中，他似乎本來沒有表情，見到她來了才如往常一般挂上了嘴角，又好像本來就是一直笑着。
謝清妩疑心是自己看錯了。
“怎麽還跑到莊子外去了”謝璟笑着問。
“我泡溫泉泡得無聊了嘛！表哥又忙，就自己出去轉了轉”謝清妩走到謝璟身邊，輕輕扯住了他的袖子。
“說好要帶你出去玩的，便不會食言，午後去後山賞景”
“賞景？”謝清妩眸子立馬亮了起來。
能去山上玩，她想到旬若淳講到過的山上好玩的事情，頓時興致勃勃。
“太好了，咱們趕緊用膳吧表哥”
…………
乘着徐徐涼風，踏着步步秋景，登到山頂小亭，一覽上京城的全貌。
謝清妩從來沒這樣賞過景，一時間望着遠處，有些入迷了。
“表哥，那裏是不是上京城中的望月樓？那是不是皇宮？那裏是不是鶴園？”
“還有那裏，那是雲糜書院……”
“你說的都對”
“表哥，原來上京城也沒那麽大嘛！”
謝清妩突發奇想，随心所欲說道。
謝璟但笑不語，“過來歇會兒吧”
“呀！那還有一片柿子樹呢！”謝清妩目光一轉，發現一大片紅彤彤的柿子。
“表哥表哥，快去看看”
謝清妩提着衣擺迫不及待跑向柿子樹。
她今日特意穿了一身粉紫色衣裙，淡雅清麗，卻也在黃與綠的秋色中格外打眼，此刻裙擺飛揚，像一只絢麗的小蝴蝶。
謝璟沒有讓訓覺跟着，自己跟上謝清妩。
兩人來到柿子樹下，謝清妩擡頭看着高高的枝頭眼巴巴的望着誘人的柿子，不免苦惱的嘆，
“沒想到柿子長得這麽高，剛才看明明還是低的”
“可是想要？”
“想要想要”謝清妩渴求的目光對着謝璟。
一張燦若繁星的小臉，一雙如盛春水的多情眼。
沒人能拒絕這樣的目光，謝璟嘆了口氣，撿起一顆小石子，打下了一顆柿子。
謝清妩接過柿子，柿子金燦燦的，看上去是熟了的，不過摸上去有些硬。
謝清妩擦了擦表面，咬了一口，表情微變，很快就誇張的贊嘆道，
“這柿子好甜，可好吃了，表哥，你也嘗一口吧”
謝璟接過柿子，咬下一口，發現柿子入口麻澀，轉頭一看，謝清妩已跑出了兩步遠，大笑着問，
“表哥，柿子甜不甜？”
那小表情狡黠的，像一只偷吃了東西的小狐貍。
謝璟沒有吐掉那口晦澀的柿子，但也沒再繼續吃了。
他追上謝清妩，重重的揉了揉她的頭，“耍我很好玩嗎？”
“哪有！明明是和表哥分享！”謝清妩嘴硬狡辯。
謝璟寵溺笑笑，不再言語。
待二人乘興而回，卻見山莊門前停着幾輛裝飾奢華的馬車。
下人上前禀報，來客是福昕郡主。
謝清妩頓時落下了笑容，謝璟察覺到了，便對她說“先送你回院子”
“嗯”謝清妩輕嗯一聲，什麽也沒說。
福昕郡主的母親元安長公主是雲雙郡主的表姐，說起來，福昕郡主要喚雲雙郡主一聲姨母，喚謝璟一聲表哥呢。
那才是謝璟真正的表妹，還是一個對他有意的表妹。
謝清妩想到福昕郡主的羞辱，如果她成了謝璟的妻子，那她就會失去謝璟這個她費盡心思拉近關系的表哥。
畢竟，妻子和‘表妹’，親疏有別。
不管怎樣，在她沒嫁出去之前，福昕郡主不能嫁給謝璟。
思及剛剛，她們還開心的在山上玩樂，她也真心的把他當做了可靠的兄長。
一個，她一直想要的兄長。
可是，謝璟不是她的親兄長。
謝清妩認識到了現實，許久沒有出現的危機感湧上心頭，越是在乎，才越不想失去。
走到院前，謝清妩看着謝璟，有些糾結的開口，“表哥……你喜歡福昕郡主嗎？”
謝璟眼神一動，神色未變，“為什麽這麽問？”
“……沒什麽，表哥你快走吧”
謝清妩快步走入院子，朝謝璟揮了揮手。
謝清妩的思緒混亂，一個福昕郡主就可能讓她苦心經營的一切付諸東流。
謝璟剛才沒有明确回答，提到她時也沒有神色變化，不像是喜歡福昕郡主的樣子。
可是沒了福昕郡主，也還會有別的世家小姐們。
謝璟，應是不缺人喜歡的。
如果他娶了妻，就不好過多插手後院的事了。
可是現在離春闱還有四個月，她能在這四個月裏讓謝璟為她尋到一門合适的婚事嗎？
謝清妩最屬意的還是讀書人，士農工商，從士者，最為上流。
還是想法子拖到春闱之後。
自福昕郡主來了以後，最開心應該屬謝思敏，有了伴。
不過有了伴之後，也有了事。
在謝思敏和福昕郡主說了謝清妩也在莊子裏的事後，福昕郡主就對謝清妩更加“好奇”了。
來的第二天就找上了謝清妩的院子，正碰上要去找謝璟的謝清妩。
謝璟只待三日，下午就要回去了，謝清妩想着和他一起回去。
反正溫泉也泡了，所有人裏她就和謝璟最親近，謝璟走了，她也不想再待。
她去找謝璟說的也就是這事。
因此現在碰上福昕郡主她也并不畏懼。
在得知了謝璟不喜歡福昕郡主之後，她就是以一個局外人的心态看戲了。
福昕郡主對謝璟的一片癡心，錯付了。
于是在見到來人時，謝清妩反而從容一笑，先聲奪人，
“福昕郡主是來看我的嗎？不巧，我正要去找表哥，不若一起吧！”
謝璟一向不喜歡人靠近他的院子，因此福昕也沒敢擅自前去，謝思敏就更不敢去打擾大哥了。
她們二人聽到謝清妩要去找謝璟，第一感覺是荒缪可笑。
但是看到謝清妩淡然自若的神情，那份可笑漸漸轉為了不敢相信。
一時間福昕忘了自己原本來的目的，心情複雜的就跟着謝清妩走了。
等到了謝璟院子，見訓覺都不用禀告就讓謝清妩進去，福昕感覺心裏既是酸澀又是不甘，還有些隐隐的惱怒與妒火。
謝清妩憑什麽，憑那張臉嗎？
謝思敏更是不可置信，同時大吃一驚，這麽多年了，表面看上去大哥是謙謙君子，臉上時常帶着笑，可她隐約覺察到，大哥對她們的笑都是淺顯的，浮于表面的。
實際上大哥對所有人都一樣。
因此就算她們是他的妹妹，也不敢随意去打擾他。
可是謝清妩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