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回府
回府
離開前,在花朝的再三請求下,姜黎初還是帶她回了一趟莫愁巷的小院。
寂寥的庭院秋風瑟瑟,花朝走過廚房,站在屋子裏,穿堂風過,讓她心尖發涼,忽然她目光一定,停在了角落的香囊上,她心頭一震,快步走過去,拾起來,拍落了上頭的灰塵。
現在看,這個香囊真的有點兒醜,怪不得他都不要了。
不要這個香囊,也不要她了。
花朝坐在馬車上,托着下颌,鼻頭泛酸,眼眶就紅了,眼前的長街人流都模糊了起來。
久久,她深吸了一口氣,捂住眼睛,沒讓眼淚掉下來,再睜眼時,就看到了周錦兒,她的身邊跟着商溪竹,正舌燦蓮花地說着什麽,逗得周錦兒低頭一笑。
花朝想,沒了沈宸,商溪竹應該會很順遂抱得美人歸吧,她緩緩關上了窗,卻不想商溪竹和周錦兒也看到了她。
“是她。”周錦兒看到花朝坐在這麽豪華的馬車上,頗有些意外。
“原來她真的是......”商溪竹有一瞬晃神。
“是什麽?”
商溪竹道:“是京城一大将軍的嫡女。”
周錦兒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稍縱即逝,而後是了然:“怪不得她看上去那樣高貴。”
大概是想起了沈宸,她神色黯然。
商溪竹沒有告訴她,最近杭州名媛圈中流傳的八卦,左右人沈宸已經死了,他也不必再讓周錦兒傷心。
馬車向東出城,他們向西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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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進了京,素細迫不及待将頭探出窗外,深吸了一口氣:“啊,還是京城的味道好聞,杭州雖然山清水秀,但是小姐,我還是喜歡京城,夠繁華。”
康寧街人來人往川流不息,一眼看上去,都能抓一把貴氣無比的男女老少連街邊攤販看上去都比杭州城的攤販高一等的樣子。
素細是個愛熱鬧的人。
花朝和姜黎初笑。
“小姐,我們回來的真是時候,還能趕上一場熱鬧!”
素細說的自然是太子選妃了。
花朝調侃:“說不定我們府上更加熱鬧。”
素細眼睛提溜一轉:“小姐,初初小姐定了親,自然是不在備選名單裏的,但是你就不一樣了,你會不會參加這次選秀?”
花朝立刻就在心裏否定,若是她有在備選之列,那她的祖父定然會事先派人接她回府。
她看向姜黎初,姜黎初似乎有些心事。
“初初,你怎麽了?好像進了京,你就不太高興了。”
姜黎初惆悵地談了一口氣:“才離開,我就開始想念西湖醋魚了。”
花朝噗嗤笑了出來。
馬車停住了,車外傳來一道溫和清朗的聲音:“黎初,你回來了。”
花朝嘻嘻一笑:“是聞京哥哥!”
她快速打開了這邊的車窗,果然見高頭大馬上坐着一清隽俊郎的少年,少年唇邊含笑:“朝朝,別來無恙。”然後看向姜黎初,眼中的情意不加掩飾。
“聞京哥哥來得早!”花朝笑得揶揄。
方聞京也不羞赧,大方道:“算了日子,你們該是今日到京,特意在這等着。”
花朝帶笑的眼眸挑着姜黎初:“聞京哥哥真是有心。”
方聞京的聲音又溫柔了幾分:“黎初,你好嗎?”
姜黎初看了他一眼,垂下眸去:“還好。”
方聞京眸色暗了一瞬:“那我送你回去。”
姜黎初看了眼他身後的馬車,感覺到花朝熱切的目光,她沒再猶豫,與花朝道別,下了馬車。
花朝伏在窗沿上朝他們揮手,嬌嗔着:“哦,你們要去說悄悄話了是不是?”
素細笑得沒心沒肺。
方聞京抱拳向她告辭。
花朝嘻嘻笑着,馬車遠去,她才關上了車窗,一絲愁緒染上眉頭。
素細關心道:“小姐,你怎麽了?”
花朝搖搖頭:“沒什麽,就是有些羨慕初初。”
她沒再說話,好一會,晉國公府到了。
花朝揉了揉酸痛的眼睛,深吸了幾口氣,提起精神來,才神采奕奕地下了車。
門房小斯們一見花朝,好不驚訝,愣了半晌,才迎上來:“二小姐,您回來了!”
花朝進了府直接朝倚風堂走去,徑直進了書房。
“祖父,孫兒回來了。”
花朝跪在堂屋中,行稽首禮。
書案後的國公爺正運氣寫字,一筆落成,滿意地看了兩眼,才擱筆朝花朝看去,沉靜的目光審視兩眼,道:“起來吧。”
花朝起身,表情淡淡,等着國公爺訓示。
國公爺頭發半白,精神爍立,目光嚴肅中帶着幾分冷漠。
“如今回來,要安分守己,出門要謹記自己的身份,莫丢了晉國公府的臉面,也莫丢了你姐姐的臉面。”
花朝眼簾低垂,道:“孫兒明白。”
“下去吧。”
再無其他的關切問候了。
花朝反倒松了一口氣退出來,臨出門前,她還是回頭看了一眼,國公爺已經手握書卷,沉浸其中。
花朝抿了下唇。
有些人經歷過花團錦簇的奉承,當成人中龍鳳地成長,很難接受自己原來是那樣的平庸,國公爺就是這樣的人。
國公爺的祖父當年大權在握,誰見了他,不尊稱一聲大公子,而随着祖父父親相繼去世,他世襲了晉國公的榮耀,卻能力有限,只能在國字監任一個不輕不重的職位,大權旁落,淪落到如今空有頭銜,那些人再也不會将他放在眼裏,那種失落使他必須要讓晉國公府重回巅峰,重新獲得所有人的敬重。
這一切的希望,他都放在了花卿月身上。
花卿月雖不是他的親孫女,但她早就過了族譜,那就是花家的人,花卿月的榮耀就是晉國公府的榮耀。
花朝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太子妃之位,花卿月是志在必得的,祖父怕她丢了花家的臉,拖累了花卿月,所以有此警告。
她擡頭望了望天空,秋高氣爽,實在不應該為不喜歡自己甚至看輕自己的人而難過,花朝從小就是這樣告訴自己的,所以她的心情很快就調節了過來,和素細商量着晚上吃什麽,高高興興往自己的院子觀瀾小築而去。
這個小築是個二層的小樓,是她跟着父親進京剛入晉國公府,父親為她特意建造的,因為這個東南角,挑高了,能看到國公府的一處滿月湖,晚上的時候,明月倒映在湖面,好看極了。
剛走過一方庭院,就聽到一陣嬉鬧聲,聽聲音就知道是她的那個堂妹,她站住了腳,朝聲音方向看去。
堂妹花槿柔正擁着卿月的手笑眯眯地說笑,卿月始終是恬靜優雅的笑容,王氏走在前頭,也唇邊含笑。
卿月率先看到了她,訝然一瞬,盈盈笑開來。
槿柔注意到卿月的目光,朝這裏看過來,一見花朝,笑容立刻消失了,鼻子裏冷哼了一聲,別過臉去。
她們兩個一向不對付,連表面的和氣也維持不了。
槿柔自小父母雙亡,養在晉國公身邊,也是小有名氣的才女,很得晉國公的喜愛,花朝沒來晉國公府前,她是府裏衆星捧月的一個。
可是花朝來了後,因為父親的緣故,府裏上下都開始捧着她,自然就會冷落了槿柔,槿柔不服氣,兩人只相差半歲,小小年紀整日裏鬧得府裏雞飛狗跳的。
後來王氏嫁進了府裏,把槿柔當成了親生女兒般的疼愛,槿柔也把卿月當成了親生姐姐。
花父在家府裏時還沒什麽,等到他出征離開,花朝就像被孤立一般。
但卿月對花朝還算得上友好,見到花朝,她走上前來笑道:“朝朝,你回來了,在杭州還好嗎?”她的笑容中有幾分歉意。
花朝淡淡一笑,沒說什麽,見王氏走來,行禮:“母親,我回來了。”
她再不喜歡王氏,還是要循規蹈矩。
王氏心中訝異她怎麽會回來的這麽早,面上還是平淡:“舟車勞頓,回去歇着吧。”
卿月問王氏道:“阿娘,今日扯了那些布匹,給朝朝也做一身新衣吧。”
王氏還未開口,槿柔先不依了,尖銳道:“那怎麽行呢!那麽貴重的衣料,是給姐姐進宮準備的,怎麽能給她呢!”
王氏笑道:“庫房還有些衣料,杜媽媽,你扯出幾匹,給朝朝做幾身秋衣吧。”
卿月沒再說什麽。
素細看着杜媽媽送來的意料憤憤不平:“庫房分明還有今年新進的意料,偏生那幾年前剩下的來打發小姐,真是居心不良!”
花朝扯過來在自己身上比了比:“沒事,你小姐人比花嬌,穿什麽樣的衣料花色都能一鳴驚人,偶爾複古一下也不錯啊。”
素細看過來,眼底驚豔,自豪道:“就是!所有人排排站,誰也壓不過小姐的風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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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沉沉,秋風乍起,胡桃疾步走進了東宮,直奔書房而去。
書房中燈火如晝,李恃坐在書案後,冷面如霜。
胡桃道:“殿下,她回京了。”
李恃瞳孔緊縮,看着書案上平躺翻開的畫冊,平靜無波的目光微變,那上頭花卿月的畫像栩栩如生,傾國傾城,半晌,他合上了畫冊,眼底染上一層寒霜。
“下去吧。”
胡桃愣了一瞬退了出來,還沒走出東宮,就被人劫持了起來,看清來人,胡桃有些無奈:“三殿下......”
李悟直截了當:“我哥還想知道花朝的消息?他說什麽了?”
胡桃:“什麽都沒說。”
楊樹愣住了:“什麽意思?”
安靜片刻後,李悟睜大了眼睛:“都看着我做什麽?我又不是我哥,我怎麽知道他怎麽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