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第 6 章

月亮高懸于空,周身散發出的光芒溫和柔亮。

這只是一個普通到不能在普通的夜晚,那躺在床上安穩入眠的女人卻蹙起眉頭來。

白嫩小臉上原本放松的神情也逐漸崩潰,變得恐慌,逐漸又轉換成無力。

直到那緊閉的雙眼忽而微顫,連帶着纖長的羽睫也不安生地抖動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女人猛得睜開雙眼。

心口間的疼痛席卷而來,陳在溪已經不想去琢磨夢裏的事情,手捂着心口翻了個身,緩慢地将自己蜷縮起來。

這是一個極缺乏安全感的姿勢。

反複做相同的夢,不論是誰都該害怕吧?

更別說那心口的疼,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等待疼痛散去的每一秒都是煎熬的。

緩了小半個時辰,陳在溪才覺得自己終于能喘氣了。

她勉強撐着床起身,感t覺自己全身上下都快濕透了,熱汗裹着身體,這感覺實在難受。

女人走下床,将合上的門拉開,夜風帶着淡淡涼意,吹拂過臉龐時,她才覺得自己活過來。

吹了會兒夜風後,一顆心徹底涼下,陳在溪發覺自己也沒了困意,只好就着月光發呆。

月光落了一地,院中央地那棵梧桐被柔和的光芒籠罩着。

現在可以理理那個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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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閉上眼,去回憶方才的夢境。明明是和前幾天一樣的夢,可她總感覺有細微的差別。

可差別到底在哪裏呢?

黛眉才舒展開,思忖間,又不自覺擰起,她沉下心,在那模糊不清的影裏摸索。

可吹了小半宿冷風都沒能想起來,天有轉明的跡象,陳在溪只好歇了這個心思,在綠羅起身以前回到床榻上躺着。

沒關系,她想,她可以等下次在做夢。

可抱着這個想法以後,一連幾天,她竟都沒有在做過這個夢。

原本因為夢而困擾的陳在溪反而不自在了,她并沒有感受到解脫,反而是更焦灼。

焦灼到綠羅都看了出來,一邊替她插上簪子,一邊疑惑:“小姐這幾天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陳在溪搖搖頭。

“那小姐怎麽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鏡中女人素着一張臉,五官精致,只是眼中蒙着層憂郁,瞧着怪讓人心疼。

綠羅忍不住又問:“小姐可是在為了婚事傷神?老夫人當真狠心,給小姐指了這樣一樁婚事,也不知能不能退……”

“唉,”陳在溪搖頭,有些傷神:“婚是老夫人指得,她怎會退呢?”

“那小姐,我們……”

“不急,”見綠羅實在擔心 ,陳在溪蒼白地安慰:“婚事在翌年年初,我們至少還有半年的時間想辦法,還來得及。”

雖是這樣說,但兩人都知道,又能有什麽辦法呢?

梳完頭,窗外已完全明朗,又該去給老夫人請安了。

一路行至東院,陳在溪請完安便打算去抄經。

這已經成為習慣,每日早晨,她都會為老夫人抄經祈福。

可今日似有些不同。

她規矩地站着,等待老夫人指使,老夫人輕飄飄地看了眼她,只是喝口茶,緩好一會兒後,才随意道:“溪丫頭坐。”

陳在溪有些意外,但還是什麽也沒問,規矩地坐好。

沒一會兒,宋妙儀領着幾位妹妹也進來。

坐在角落的身影惹眼,着嫩黃色繡花立領衫,衣衫寬松,樣式普通,讓人挑不出一絲錯來。但女人膚白,這樣普通的衣衫穿在她身上,竟也出彩。

她一大早就來祖母這裏了,宋晚雲收回目光,嘴角邊挂着一絲嘲諷地笑,輕聲落下一句:“每天上趕着來又怎樣,還不是不讨喜。”

話落,她上前幾步,小跑到老夫人身邊,輕聲撒嬌:“祖母~”

“我們晚雲丫頭來啦?”老夫人眼底帶笑,又看着走進屋另外三人,眉眼更柔和:“丫頭們都坐,也是知禮哥兒回來了,不然祖母可舍不得讓你們四個一大早就來找我這個老婆子。”

“哪有。”宋妙儀一邊坐下,語氣嬌嗔:“我看祖母可沒有不舍得。”

“祖母自然是不舍得的,”老夫人神情和藹,接着又說:“祖母今兒一看,原來我們妙儀姐都長這麽大了,我看這次的荷花宴就交給我們妙儀來。”

這句話忽而落下,剛觸碰到茶杯地宋妙儀一頓,随之收回了手,頗有些意外地開口,“祖母,你放心讓我來嗎?”

不怪宋妙儀驚訝,主要是這次的荷花宴和以往略有不同。

大哥才剛回來沒幾天,府上就跟着舉辦宴席,其中不乏有慶祝之意。

自南下解決了一樁大案回京後,宋知禮便越發得天子賞識,本就是光風霁月的公子,又還有一個長公主的母親。

京城貴女們大概沒人不想嫁宋家,而這一次荷花宴,明擺着是宴席,暗地裏就是老夫人在偷摸着替大哥選親。

老夫人面色愁苦:“唉,我知妙儀姐兒你懂事,這事情交給你,我也放心。”

再過幾年,知禮哥兒就到了而立之年,放眼整個上京,誰家男子都而立了還不成家?

老夫人想到這裏就開始嘆氣,也就她家這個管不了,說也不能說,回回提起就輕飄飄一句他可以搬出去住。

她也只能想到宴席這個法子,多找些人來府上,知禮哥兒能看重一個是一個。

她也不是那封建迂腐之人,家世如何都不重要,在有權勢能大得過宋家嗎?所以還是眼緣最重要,看上了就好,她都歡喜。

只可惜這一番肺腑之言沒人聽,老夫人面上地憂思加重,便又開始嘆氣。

宋妙儀的心思細,自然知道老夫人在憂思何事,點點頭,把這事接過,又安慰:“祖母,妙儀會好好籌辦的,祖母也該開心些,不要多想。”

話音剛落,老夫人還未回應,一旁的宋晚雲便鬧起不滿來:“祖母偏心,怎麽不教給晚雲來?晚雲明明也很懂事。”

“好好好,”老夫人點頭,脾性極好地道:“你也來你也來,多幫襯着你姐姐些,這樣也好。”

耳邊是老夫人柔和的語調,陳在溪對這些事并無好奇,只發着呆,希望他們早些說完才好。

直到下一瞬,老夫人忽而開口,叫了一聲溪丫頭。

老夫人同幾位姐姐說話時可從不帶上她,陳在溪微怔,差點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她有些受寵若驚地擡起頭。

日光透過窗,落進屋內,擡眼地瞬間,一束光落在女人眉眼上,杏眼間一片水波蕩漾,勾人得很。

老夫人看着,嘴角邊挂起一抹譏諷地笑,道:“溪丫頭也好生備着,荷花宴席,張家自也會來,到時安排你和那張家小生見一面,也好讓你們提前熟悉熟悉。”

是不容人質疑地語調。

陳在溪聽完,一張臉慘白,緩慢點頭:“好,在溪知道了。”

可還未成婚便私底下相見,老夫人這不是将她往絕路上逼嗎?

宋晚雲瞧她這一臉病弱的樣子便來氣,手端着茶杯,一邊看她一邊鄙夷:

“怎麽,不謝謝祖母?現如今能許到這樣好得夫家都是靠祖母,祖母可是為了你得事情費了不少心力,你非但不感謝,還一臉不情願,就你這個身份,嫁到張家去你還不滿意?”

“沒,”陳在溪聽完呼出口氣,艱難地起身,給老夫人行一個禮:“多謝老夫人替在溪操心。”

老夫人輕扯嘴角,不知是想起什麽,忽而開口:“溪丫頭,莫非真像晚雲說得一樣,你是不想嫁到張家去?”

話是這樣問,然還未等陳在溪應上一句,老夫人已自顧自接下,頗有一番語重心長之意:

“溪丫頭,我知你是那心高氣傲之人,你眼界高,看不上張家老夫人我也能理解,但人要知本分二字,莫要高攀。”

“是。”陳在溪點頭,并未解釋一句。

老夫人看她這番溫順的樣子,還算滿意地點點頭,又道:“張家小生人不錯,這看人啊是萬不能看不表面的,要接觸了才知道,你們都還年輕,還不明白,以後就懂了。”

”祖母我可不許張陽這沒本事的人,”宋晚雲已迫不及待地嫌棄起:“這張家都落魄多少年了,嫁過去不得氣死。”

“那是自然,”老夫人篤定,“我們宋家的兒女可和外人不一樣,自是什麽都要是最好,我的幾個寶貝,老夫人委屈了誰都不會委屈你們。”

“祖母真好~最喜歡祖母了。”

耳邊是幾人其樂融融的交談,陳在溪并未得到過這種親情,所以也毫不期待。

外人。

是啊,她可不就是個外人,還是個厚着臉皮到宋府借助的外人。

可她從未想過讓老夫人給自己賜婚,也從未想過來宋府。

為什麽都要逼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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