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章
第 21 章
陳在溪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得梧桐院,在榻上歇了半響,她很輕很輕地嘆了一口氣,心髒悶透了。
她懊惱着,又小聲嘀咕:“好像還要更努力些呢……”
“小姐說什麽?”綠羅沒有聽清,替她沏了茶,柔聲問道。
陳在溪只是搖搖頭,又笑了一下。
綠羅以為她是心裏不舒服,當下就擰起眉來:“要我說,府上這位三少爺也太過分了,怎麽一回來啊就仗勢欺人啊,他也太過分了。“
“宋家人真有底氣,”陳在溪輕扯嘴角:“像我這種出生,在他們眼裏,又能算什麽呢?”
心髒還是很悶,她想起昨日,她的雙手貼上成年男子滾燙的身軀上時,她以為表哥對她是有些不一樣的。
“……”
陳在溪煩躁不安起來,在宋府呆久了,她感覺自己像浮萍,沒有什麽能讓她依靠。
喝了口茶,她緩慢起身,有些祈求地看着綠羅:“綠羅,你讓我一個人出門透口氣好不好,我快悶透了。”
最後一句話,她語氣裏帶着些微不可查的哭腔。
綠羅神情微怔,天色漸黑,若是平時,她定不會放心小姐一人出門。可是眼下……她知道陳在溪更想要靜靜。
月光是冷色調的,落在鮮豔的花上,給花平添幾分孤寂。
陳在溪披着外袍,緩步走到一棵樹下。上回去找表哥時,她無意間發現了這處地方,這裏種植了很多色彩鮮豔的花。
陳在溪喜歡這樣鮮明的色彩,仿佛只是看着,就連帶着她的人生也鮮亮起來。
Advertisement
她蹲下身來,将手裏的提燈放在一旁,伸出手,好奇地觸碰花瓣。
她指腹柔軟,輕柔地搭在花瓣上。
一邊的提燈散發着暖色的光芒,照亮了這一片,暖光落在女人側臉上,她眉眼柔和,帶着一些好奇。
站在身後的男人平靜地看着這一幕,沉吟片刻以後,才上前一步。
細碎的動靜聲将陳在溪拉回神,女人顫一下,似乎是沒想到有人,極其害怕的樣子。
側過頭,看見熟悉的人影,她杏眸裏閃爍着迷茫:“表哥……表哥,你怎麽在這裏?”
女聲很輕,和她這個人一樣,是柔軟的。
宋知禮走進,他低垂眸,居高臨下地注視着她,冷硬地心卻未曾松動一點。
“今日之事,我也許你一個心願。”
陳在溪聽着這句話,極輕地笑了一下,她覺得自己有些呼吸不上來,只是問她:“表哥,你是在替你弟弟道歉嗎?”
宋知禮擰眉,不明白她為何這樣想,只是平靜地又道:“沒有人能替他跟你道歉。”
陳在溪聞言揉揉眼睛,默了,她有些孩子氣地賭氣,悶聲道:“那我想讓表哥你罰他。”
稚氣的聲音落在耳邊,宋知禮神情微怔,卻只是說:“我以前答應過他。”
他這意思便就是不行。
陳在溪失望地垂下頭,頓了下,她很輕聲很輕聲地又說:“其實我想換一個未婚夫。”
宋知禮也沒有猶豫:“你的婚事,我差不了手。”
“……”陳在溪忽而不說話了。
這一下,宋知禮也意識到自己的冷淡,看她這般不高興地樣子t,男人只生硬地又道:“除了這些,還想要什麽?”
陳在溪卻突然哭了出來,她只會無聲地哭,杏眸裏大顆大顆的淚珠滑落下來,像只受傷的幼獸在嗚咽。
女人露出來的一截手腕白嫩纖細,她擡手擦着眼淚,別過頭不再看他,聲音委屈,似撒嬌又似抱怨:“表哥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那我不許了。”
宋知禮當權位重,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見上他一面,求饒或是求情,卻從未有人和他這般說話。
片刻的失神以後,宋知禮反應過來,他半彎下腰,擡手,粗粝地指腹按壓在女人白嫩的下巴上,不帶任何情欲地挑高。
他生得高大,輕而易舉地就将蹲在地上的小巧女人籠罩住,高大的身影同時遮掩住光線。
陳在溪沒想到他這般寡淡的人會做出這個動作,直接怔愣住,濕漉漉的杏眸裏淌着水汽,她一幅嬌憨的樣子。
男人抵在她下巴上的指尖未曾松動,強硬地态度迫使女人只能看着她,也不敢在流淚。
見她似乎是平靜下來,他才緩緩道,冷漠的語調裏卻帶着微不可查地誘哄:“再許一個。”
陳在溪難得叛逆,很想說就不,但是這一刻,他離她太近了,近在咫尺間,對上表哥那深沉難辨的眼眸,她只想往後蜷縮。
那股盡在掌控的危險彌漫開來,在死下無人的黑夜裏,給男人鍍上一層深不可測的意味。
陳在溪的額頭都被汗津濕,她想往後縮,她不想看他。
只是那壓在下巴上的指腹未曾移動,迫使她仰起頭,連最是脆弱的脖頸都硬生生暴露在他眼前。
“……”
她真的有些害怕,唇齒張不開,只能含糊不清地又說:“那我也想要一個哥哥,不用像親哥哥一樣對妹妹好,表哥,你只需要稍微對我好些,我就會感到很高興的。”
他便沒有再說話,只是收回壓在她下巴上的手,站起身來。
月光散在男人的身上,給他增添了幾分不可掌控的飄渺感。
陳在溪有些失望,也慢慢站起身,然後下一瞬,就聽見他冷漠無情地聲音:
“對你好的人,縱使有萬般無奈,今日也不會答應他。”
陳在溪眨了一下眼睛,試探着又說:“所以表哥只要稍微對我好些,我就會很高興了。”
“我不會有你這般無用的妹妹。”
陳在溪沒有聽懂:“表哥,我……”
擡起頭,她看見他眼眸裏的冷漠,忽而有些喪氣,“好吧,那我在換一個。”
“那……”陳在溪琢磨着,她想不出自己要什麽了,金銀一類太俗,稍微放肆一些的表哥又不會答應。
“唉。”她垂頭喪氣的樣子,只小心翼翼地試探道:“那,那抱一下可以嗎?”
他大概是又要拒絕,陳在溪不抱希望地沮喪:“可是我今天好難過,就抱一下也不可以嗎?”
“……”
濃稠地黑夜包裹着人影,無人回答她。
有時候,不說話就是一種默認,陳在溪擡眸,看着眼前這道高大挺拔的身影,他站在黑夜裏,又奇異的給人一種安心的感覺。
陳在溪幹脆一不作二不休,上前兩步,第二次撲進男人懷中。
冷松和檀香的味道鑽入鼻腔時,陳在溪想,原來表哥不說話就是答應的意思啊。
但他卻不會擡起手,真的抱她一下。
想到這裏,陳在溪抹了抹眼淚,松開了手,又輕聲說:“那表哥,我先回屋了。”
*
翌日一早,景秀院內,宋佳茵食完飯總覺得心裏不安。
她站起身:“彩月,我去練會兒琴。”
彩月看着她,卻是道:“小姐,可是您方才不是說要繡花嗎?”
宋佳茵一頓:“我……”
彩月忽然笑了:“小姐,你是想去梧桐院吧?是還在想昨日的事情嗎?”
“對。”宋佳茵悶聲說。
彩月是她的貼身丫鬟,這些年看着她長大,對她的性子一清二楚。
聽見這聲,彩月搖搖頭,擡手給她順發:“那就去吧,七夕不是快到了?”
七夕快到了,每年的這個時候,老夫人會許小姐們出門,制辦自己喜歡的衣裳首飾。
彩月笑了下,又道:“表小姐一個人也不認識,若是我們家小姐不帶着她點,七夕那天她丢人怎麽辦?”
“對對對,彩月你說得對,”宋佳茵終于推開門,一邊道:“若是姐妹們來宋府找我玩,卻看見我身邊跟着一位穿舊衣的小姐,定是會笑我的。”
“今日我要好好和她說說,萬不能再讓她給我丢人。”
綠意盎然中,熱氣仿佛也消散了些。
陳在溪梳好頭,有些期待地跟着宋佳茵上馬車。
沒多久,馬車平穩地行駛在上京城,馬車內寬敞幹淨,鋪着柔軟潔白的兔毛毯子,正前方還擺着冰散暑,幾案上是些冰鎮瓜果。
宋家女眷出門自是不一般,馬車的車架要使用上好的紅木,車頂上另有精致雕花,極其華貴。随行的下人有十餘人,還另有專門的馬車随行。
但宋家人見慣的東西,陳在溪卻是第一次,她看着表姐随意舒适的樣子,她自己卻連手腳都不知所措。
陳在溪局促地坐在一邊,圓滾滾的眼睛盯着一旁車簾,想動又不敢動。
宋佳茵便扔了一顆荔枝給她,忽而開口:“昨日我沒有丢下你。”
“我知道的表姐,定是表姐姐去叫大表哥了對不對?”陳在溪接過荔枝。
“你知道就好,但我并不是幫你,”宋佳茵輕咳一聲,“是這件事傳出去不好聽……”
她還想說些什麽,視線之間,忽而出現一只白皙細膩的手,纖細的手指遞過來一顆剝好的荔枝。
宋佳茵愣了愣,就聽見柔和的女聲嘀咕:“表姐姐,很甜的,你也吃。”
宋佳茵沒動,沒幾秒卻還是擡手接了過來,神情卻不太自然,吃完荔枝後,悠悠道:“也就一般吧,沒有去年從大哥那裏吃的甜。”
“大表哥原來喜歡吃荔枝嗎?”陳在溪忽而來了興趣,一雙眼直直盯着她。
宋佳茵以為是她嘴饞了,解釋道:“大哥他……哎呀我也不知道他喜歡吃什麽,但每年七月初,皇上都會賞賜一些荔枝到他院,真的很甜很甜。“
“真的很甜嗎?”陳在溪若有所思,又抿了下唇。
“你想吃嗎?大哥會派人給大家都送的,到時你若是吃不夠,我可以把我的也分你一半。”
“真的嗎表姐姐。”陳在溪便不那麽局促了,靠過去粘着她。
“嗯,其實我都吃膩了。”
陳在溪便揉了揉眼睛,只悶聲道:“表姐姐,其實你對我真的很好,這還是我第一次出府,就是跟着你。”
沒媽的孩子怎麽還怪可憐的……宋佳茵移開目光不在看她,沒兩秒,她又看過去:“ 表妹去過清風堂嗎?“
陳在溪地眼睛忽然亮了。
下一瞬,宋佳茵掀開簾子:“看完衣裳就去清風堂。”
拽着馬的小厮回過頭,聲音在風中顯得有些底氣不足:“小姐,酒樓是沈大人開的,世子爺要是知道了怎辦?”
宋佳茵頓時冷下臉,厲聲道:“沈大人開得酒樓和我大哥有什麽關系,反正我就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