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
第 26 章
表姐的關懷落在耳邊, 陳在溪面色蒼白,她搖頭,只道:“沒事, 是在溪方才沒注意路。”
這般說着,她面色卻是極其難看, 腦海中的記憶雖然零碎, 但幾個畫面組織在一起,也讓人猜到是如何。
是她又主動撲進表哥懷中, 還咬了表哥,她竟是這般不知羞的姑娘,主動找表哥要彩頭。
表哥又會怎麽想她呢?
剛這般想着,身旁表姐又悠悠然問道:
“其實我也差點摔一跤, 昨夜有人看見寧夏妹妹從北院出來,我當時也驚訝, 怎麽都沒想明白。”
陳在溪腦袋昏昏的, 一時間沒懂,又輕聲重複了遍:“……寧夏姐姐從北院出來?”
宋佳茵只緩緩道:“是啊,是昨夜有下人見着了, 若是沒這回事, 既是今早那小厮在如何說,又有誰會相信呢?”
一家人也在一起相處很多年了,府上人都看得明白, 也知道宋知禮是個寡淡性子, 話少, 性子自然冷清。
若不是有人親眼看見江寧夏從北院走出來, 又有誰會相信這件事?
想着想着,宋佳茵做出頭疼的樣子, 又搖搖頭:“還是等大哥的态度吧。”
陳在溪便垂眸,忽而覺得自己也頭疼起來。
只能扯出一個微笑來,輕聲道:“表姐姐,今日謝謝你願意同我說話,只是我現在,總感覺頭昏昏沉沉,有些迷糊了。”
她生着一張病弱的臉,細眉蹙起,難受時,也讓人感同身受。
宋佳茵知道她身體不好,并未細細問,只是說:“若是不舒服就先回府吧,下回在一起聊。”
Advertisement
夏日裏天氣多變,方才陰沉沉的天空又變得晴朗起來,擡眼眺望,天高雲淡,已是晴空萬裏。
陳在溪同表姐道別後,回到梧桐院。
一旁的綠羅知道小姐似是回憶起,進屋後上前一步,她将梳妝臺上的木匣子拿起來,接着遞過去。
“小姐看看吧。”
“原來綠羅早上不對勁,是因為我做了傻事。”
陳在溪這般說着,纖纖玉手一邊打開了木匣。
視線之間,珍珠鏈子珠圓玉潤,泛着瑩潤的光澤,而粉色的碧玺更是華貴。
她沒見過這般精致的珠鏈,神情微頓。
關于昨夜的記憶已經很模糊,但陳在溪确定,她沒有關于這條珠鏈的回憶。
便疑惑了句:“真是表哥送我的嗎?”
“是啊。”綠羅笑着,只道:“小姐,還是世子爺親手替你戴上的,或許他對小姐的态度,已經有些轉變了呢?”
“是嗎?”
陳在溪這般反問,心底卻很沒有底氣。
她只是不明白,表哥為何要送她珠鏈,他這樣冷淡的性子,為何要送華貴的禮物。
思緒一點一點發散,好像只要不想明白這件事,她就不能正常呼吸。
下一瞬,綠羅的聲音再次落在耳邊,只道:
“小姐不開心?”
陳在溪便放了珠鏈站起身,做了一個決定:“沒有不開心,只是表哥送了我禮物,我該去謝謝他的。”
是去謝他,也是試探。
北院真的很近,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她便踏上熟悉的小道,石板地上,被清掃的一塵不染,幹淨如初。
已經走到一處長廊時,陳在溪忽而懊惱一聲:“可是綠羅,表哥好像還未散衙,現在去找表哥,他會在嗎?”
但來都來了,只能又往前走兩步,穿過行廊,擡眼望向前方——
七月正夏,府上皆是一片蔥綠,綠意盎然間,一派生機蓬勃。
北院前的園子被清掃幹淨,是那石桌上卻不再是空無一物,反而放着一盞茶,甚至于還有女孩家吃得糕點。
側過頭看去,綠意之間,有一高一矮的身影對坐,柔和的暖風浮動在他們周圍,落下些許纏綿的意味來。
是表哥和江寧夏。
陳在溪整個人都僵直住。
她身着的水綠色裙擺随風,在空中落下個好看的弧度來。
坐在石椅上的江寧夏頓了下,視線落在水綠色人影上,她一邊放下手中茶杯,有些驚訝地樣子:“在溪妹妹?”
其實水綠色人影只想找個洞将自己藏好。
被人叫住時,陳在溪當即就不敢動,很溫順乖巧地點着頭:“寧夏姐姐……午好。”
日光落在不大的園子中,江寧夏同面龐清晰,她輕聲又道:“在溪來找知禮哥嗎?”
她不僅面龐清晰,連聲音也清脆透亮,是大方自得的樣子。
陳在溪聽在心裏,那些隐匿的試探變得無從切齒起來。她什麽也說不出口,她感覺自己正慢慢變成一個壞孩子。
沉默間,江寧夏對面的青衣男人擡眼望過來。
是很平靜的目光,他看着她,眼底未起波瀾。
男人下巴上還挂着道傷口,一日過去,已經看不出是牙印,只留下淺淺的印記。
陳在溪突然慌張,她感覺自己真的變成一個壞孩子,只道:“表哥我,我是來感謝你,我很喜歡你送的珠鏈。”
這句話落,宋知禮還未回答,一旁的江寧夏到是開口,一副她都知道的樣子:“表妹,說回這件事,昨夜是我的疏忽,我原先并不知是你先得巧,嬷嬷說是我,我便沒有在意,害得你受委屈。”
她大方自得,體貼端莊。
站在長廊前的陳在溪怔愣,她忽然覺得自己好壞啊,她明明知道江寧夏喜歡表哥,卻還故意這樣說。
她為什麽會這樣呢。
江寧夏看她這個樣子,很輕地扯了下嘴角,又補充:“表妹,還得多謝表哥細心,又替你補了一份,不然我真的很對不起你。”
陳在溪:“……”
她好像弄明白方才的怪異是為何了。
原來精致華貴的珠鏈不是贈禮,是賠禮嗎?是表哥替心上人賠給她的彩頭。
一切漸漸清晰,終于明朗,她努力平複着心情,稍微冷靜了些,輕聲說:“沒事的,表姐姐也是不知情。”
“那在溪就先走了,不打擾姐姐和表哥。”
水綠色人影便慢慢轉身,沿着來時的路緩慢走回去。
園中重新寂靜。
江寧便轉過頭,看向宋知禮,似是準備說些什麽。
只是宋知禮已經淡然地放下茶杯,極冷淡的樣子:
“你不适合。”
***
幾案上的花瓶已經空了幾日,所以陳在溪回內室前,順手摘了兩朵野薔薇。
将花朵擺好後,她坐在榻上,雙手抓着一本書,可怎麽也看不進去。
是心髒收緊,悶得人透不過氣來。
她淡淡嘆氣,總覺得情緒有些不受控制,她不知道計劃還要不要進行。
因為寧夏表姐來了,也因為陳在溪還不想當一個壞孩子。
在宋府的日子平息下來,這幾日,陳在溪都乖乖呆在家裏,哪裏也不敢去了,直到下個禮拜,老夫人提出要去清平寺拜一拜。
陳在溪這才知道,原來七月底,是表哥的生辰。
老夫人對此件事情格外上心,此次一行,不僅僅是拜佛,更是算一算那“劫數”有沒有善了。
清平寺有一位住持,名佛廣大師,已在深山中修行50餘年,他一生中,唯一一次出世,是宋知禮出生那年,天子親自請他出山算卦。
佛廣大師只道了八個字。
“扶搖直上,此生兩劫。”
而後便什麽也不肯多說,直到有一年,清平寺又派人送了一封信,信上賜字“知禮”。
佛廣大師名聲在外,他這人實在玄乎,又深山裏修行幾十年,他說出的話,連天子都不敢反駁。
次年,宋時聿改字,字知禮。
“……”
馬車內極為奢華,有冰散涼,冰露解渴,還有人說故事。
陳在溪聽完故事,扯扯宋佳茵袖子,撒嬌道:“那表姐,那兩劫是什麽啊,有人知道嗎?”
“我也不知。”宋佳茵只搖頭,頓了下,才道:“不過有一劫可能已經過了?”
“為什麽?”
陳在溪有些好奇。
宋佳茵細細回憶:“其實那時我還小,不太記得了,只是後來聽母親提過一次,似乎是,換這個名字可以擋下一劫。”
兩人正說着話,帶路的馬兒卻忽而停了。
“是到了嗎表姐?”陳在溪眨眨眼。
宋佳茵有些疑惑: “不對呀,還有些時候才到的。”
下一瞬,車簾随即被人掀開,露出一張大氣的面容來,來人穿着一身湖藍色,發上別着的步搖緩慢晃動。
是江寧夏t,她雙手合十,忽而懇求着說:“表姐表妹,寧夏可以和你們一起嗎?是姑祖母她嫌我話多了……”
祖母喜歡她還來不及,又怎會嫌她話多。
但她這般說,宋佳茵只能點點頭:“那就一起罷,都好些年沒和寧夏親近了。”
江寧夏便上了馬車,車內寬闊,坐三位女子是綽綽有餘。
多出一人本沒什麽,只是她上來以後,陳在溪沒辦法粘着表姐,只能打開話本,一邊看着,好打發時間。
江寧夏不會冷場,很快便找到話題,纏着宋佳茵問:“表姐姐,知禮哥會來嗎?”
“大哥?”宋佳茵想了想,點頭:“不過大哥今日有事,要晚些到。”
“唉,”她做出一臉煩惱的樣子,又輕聲說:“其實我還沒去過清平寺,聽說有兩千級臺階要走,是真的嗎?”
“是的。”宋佳茵以前去過一次,不過想到這件事,她将目光落在一旁的陳在溪上。
表妹嬌柔,馬車稍微快些也會頭暈,今日未上妝,她臉上泛着病态的蒼白。
宋佳茵只是有些擔憂了:“在溪,瞧我,我原先竟忘了和你說這件事,我們要去的清平山上,不允許馬車穿行,上山要走兩千級臺階,只能一步一步走。”
“只有這般,佛才能感受到你的心。”
原本還悠哉悠哉看着話本的女人愣住,陳在溪聽着這些話,轉過頭,聲音很輕:“啊?那那那要自己走嗎?”
可是今早,表姐姐問她要不要出來玩時,可不是這般說的啊。
她一臉懷疑人生的樣子,宋佳茵也很懊惱,搖搖頭:“我是真的忘了在溪,我原是想着,你一個人留在府上會無聊,就想着也将你帶出來……”
“表姐我沒有怪你。”
她也知道宋佳茵不是故意的,便緩緩安慰:“其實表姐姐能帶我出來,在溪已經很開心了,來都來了,就當鍛煉吧,我也沒有那麽柔弱。”
宋佳茵見她不似說笑,松了口氣:“沒事,我可以陪你一起慢些走。”
兩個人說着,氣氛和諧,到是又将一邊的江寧夏忘了,沉默片刻後,江寧夏忽而擡起頭:“在溪妹妹,我也可以陪你慢些走。”
陳在溪微怔,忽而有些感動。
女孩子的友情很突然,幾個人都不是冷場的性子,就又聊了些時下的胭脂水粉,時間在你一句我一句中流逝,沒多久,馬車行駛到清平山下。
飄渺的雲煙之下,高山常青,綠意被煙霧包裹住,給人一種走到山頂就能觸摸頂空的感覺。
老夫人領着女眷們已經先到,見宋佳茵的那輛馬車也停下,緩緩說:“時間正正巧,等佳茵和寧夏到了,便一起走上山,就不等你們大哥了,要是等他,估計要等到天黑。”
同一時間,車帷拉開,宋佳茵和江寧夏先下了馬車。
陳在溪也跟着掀開車帷,但卻有些猶豫的樣子,自從摔了一跤以後,她還是無法适應。
而今日上山,一切從簡,綠羅被留在了府上,此刻沒人扶她。
宋佳茵注意到以後,剛想上前,一邊的江寧夏卻先她一步,笑着走了過去,一邊伸出手來:
“在溪是怕?來。”
暖陽底下,她笑起來時格外柔和,陳在溪心下柔軟,她擡步,腳尖踏上車凳,一只手拉住江寧夏。
還好這幾日她都乖乖地不去找表哥,還好她沒有去當壞孩子。
不然寧夏姐姐一定會很傷心的。
剛這般想着,手下的那只手卻忽而用力。
陳在溪感受到一股拉扯感,讓她整個人都無法克制地往前撲,她瞪大眼睛,跟着就聽見江寧夏忽而驚呼一聲。
剎那間,所有人都往這邊看過來——
只看見身姿嬌弱的女人似乎是沒穩住,猛得撲進江寧夏的懷中,還好江寧夏反應迅速,連連退後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