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
第 27 章
失去平衡時, 心髒會突然收緊,緊接着,慌亂浮上心頭。
而陳在溪一直就是一個缺乏安全感的女孩, 踩空的瞬間讓她惶恐,她真的很怕突然墜下。
但幸好, 右腳已經踩在車凳, 不至于讓她直接撲落。只是膝蓋骨着地,硬生生磕在地上的感覺也不好受。
清平山下的石路上, 小砂石很多,她不只是膝蓋磕在地上,連帶着撐在地上的手,也磨掉半層皮, 紅的可怕。
頃刻間,撲在地上的陳在溪小聲吸氣, 已經疼到眼眶裏泛起淚花。
一旁的江寧夏看着, 連忙彎下腰去扶她,聲音輕柔耐心,問道:“天吶在溪, 怎麽辦, 你疼嗎?”
陳在溪還沒緩好,便被她大力扶起,一時間, 傷口處的疼痛加重, 她幾乎是立刻就哭了出來。
她疼得難受, 又想到表姐, 聽着她如此關切的聲音,心下有些不是滋味。
江寧夏自顧自皺起眉, 感同身受地又道,“一定很疼吧,姐姐應該接住你的,不然你也不會摔下來。”
“沒,沒事。”陳在溪頓了下,只小聲這樣說。
老夫人看着,擰起眉來。
兩千級臺階,她在這時摔了跤,不吉利就算了,若是又耽誤了上山的時間……她神色中已經夾雜着不悅:“你怎麽這般不小心?”
江寧夏護住她:“姑祖母,你快別說妹妹了,她身子本就不好,你們莫耽誤了上山的時間,我留下來陪她就好。”
“不可。”老夫人直截了當地拒絕,看也未看陳在溪一眼:“你表哥晚點也會上山,不是說了,要讓你們去找佛廣大師看看?”
年紀越大,老夫人越信緣分這一事。若是佛廣大師願意替宋知禮和江寧夏看看,也算是了卻了一樁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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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寧夏只能低頭,有些內疚:“那在溪妹妹怎麽辦,都怪我……”
她這般說,一邊的宋晚雲本就不喜陳在溪,見眼前這架勢,嘀咕了聲:“是要怪這馬車針對她吧,怎麽我們下來都沒事,她到是摔上了。”
“那祖母,既然寧夏姐姐留不得,我留陪着表妹?”宋佳茵頓了下,如此提議。
她想,既然是她将人給帶了出來,便不能像上回一樣不管不顧。
“你也不行。”老夫人還是搖頭:“你們幾個姐妹都是一起的,缺個人豈不是讓別人看笑話?”
大家都很難辦,陳在溪也很難辦。
這樣的場面,她不是沒有經歷過,她真的很讨厭成為別人的負擔,她也想盡力解決。
想了想,道:“沒關系,如果可以,我就近在附近找一個地方歇着吧,等明日一早就回去。”
只有她這樣說着,老夫人才誇贊了句:“說得是,你身體不好,平時也該少出來,我留下個丫頭好生照看你。”
耳邊忽而寂靜了,綠意連綿不斷,一齊人上山了。
兩千級臺階之上,該是何等風景?
陳在溪目送着衆人離開,心下卻并不遺憾,甚至還有了幾分解脫。
下一瞬,彩月拿着一個帷帽上前安慰:“表小姐,有我陪着你,你莫怕。”
是宋佳茵将她的貼身丫鬟留了下來,陳在溪打起幾分精神來,勉強笑着将帽子接過。
彩月又道:“先上馬車,宋家在山下也有一處別院,表小姐将就将就,只暫且歇息一夜我們就回去。”
***
別院建在山下,靠着山,被一片綠意包圍,很是雅致。
陳在溪先前不知宋家在山下也有宅子,驚嘆之餘,只覺得不上山也不是壞事。
即是有宅子在山下,大家為何要露出一副難辦的樣子呢?
早些将她扔下不就好了。
剛這般想着,一個陌生的小丫頭進屋,手裏捧着一盆熱水:“表小姐,彩月姐姐讓我來幫你看看傷口。”
她推開門的瞬間,空氣中多出一股水露和青草的淡香,是從山裏傳來的。
陳在溪輕嗅着,心下輕松不少,溫順地點着頭:“好。”
小丫頭手腳利落,關好門後就走過來,垂眸神色認真,跟着就掀開女人裙子。
她動作這樣利落,陳在溪害怕地蜷縮了下。
裙擺之下的傷口已經成了深紫色,腿藏在裙擺之下,常年不見天日,很是白皙。
可此刻,淤青連着淤青,在瑩潤肌膚的相稱之下,異常駭人。
對面小丫頭看着,手上動作都有些頓住,又見榻上姑娘實在害怕的樣子,打算說些話緩解一些她的緊張。
“表小姐是第一次來別院吧?”
陳在溪點着頭:“嗯。“
“你莫怕,我叫何蓮,是別院的醫娘,平時也替清平山下的村民看看病。”
見陳在溪放松了些,何蓮手上不停,又道:“我爸爸也是府上的大夫,小時候還替世子爺看過病呢。”
“是嗎?”說到這裏,陳在溪有幾分好奇:“表哥也會生病嗎?”
問完這句,她忽而覺得自己有些傻,t怎會有人一輩子不生病呢?
惹得何蓮也笑起來:“是,世子爺也會生病,他小時候不愛說話,有一回發熱,燒了整整一天都沒人發現。”
“因為大家都看不出來嗎?”
“是,因為沒區別。”
這句話不知怎麽戳到了陳在溪的笑點,惹得她笑個不停。
何蓮便趁着陳在溪笑得時候,迅速上完藥粉,接着用棉布包裹住她膝蓋,一套動作下來,不給人反應的時候。
等陳在溪後知後覺地感受到疼時,何蓮已經收回了手,開始整理東西。
“……”好生厲害的小娘子。
何蓮已經收好東西,側過頭時,見榻上姑娘一臉崇拜。
她有些不忍,但還是道:“表小姐,我怕你喊疼,還只是簡單的處理了下,其實你小腿上還有一處淤青,我明早還來會替你揉開。”
“啊……”
陳在溪呼出口氣,艱難地應了聲好。
別院裏沒有熟悉的人,何蓮走後,屋內一時間寂靜下來,淡淡地孤寂流動漂浮。
榻上的陳在溪揉揉眼睛,今日疲憊,她已經有些困了,便順勢躺下來。
這一睡,等再睜開眼時,天已經徹底暗下,只有暗色緩緩流動。
過了會兒,屋子裏傳來細碎地聲響,似是有人在尋些什麽,陳在溪一邊打着哈欠,不确定地叫了一聲:“彩月?”
“我吵醒你了?”彩月擡手,随後将一邊地燭燈點燃。
昏黃的光亮随即照亮室內,榻上女人睡眼惺忪,素着一張臉,烏黑長發蓋在肩側,美得有些不真實。
“沒有。”陳在溪輕輕搖頭,又道:“怎得?”
彩月嘆口氣:“是世子爺到了,小姐下午說缺空的香囊,我想着正巧讓白術一同帶上去。”
“表哥到了?”陳在溪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彩月已經走到門口,道了句:“那表小姐,我先過去看看,你別怕,我等等就來陪你。”
“好。”
道完這句好,屋內徹底安靜下來,昏黃的燭光和淡淡月光交融在一起,幾分孤寂,幾分寒涼湧動着。
陳在溪垂頭,不知過了多久,她極為緩慢地站起身來,長發随之散落在腰間,她便用玉簪将頭發挽起。
已是夜,別院裏的下人都已經回房歇息,她緩慢走在月光下,背影被拉長。
她還記得路,只是等她忍着疼走到清平山下時,四下已經無人,只有淡淡的夜風拂過肩頭。
表哥應是已經走了。
想到這,懊惱和疼痛全部湧進心頭,頓時讓她疼到無法呼吸。
她擡眼看着山頭,月光落在幹淨的臺階之上,她知道,一共有兩千級。
“你站在那處幹什麽?”
熟悉的聲音冷淡。
陳在溪便回頭,見沐浴在月光下,身姿挺拔的身影。
他看着她,眸光淡淡,沒有波瀾的樣子。
陳在溪眨眨眼,忽然好難過好難過,不過幾日未去找表哥,他的态度就完全變了。
明明表哥先前,已經對她多了一分縱容的。
現在要怎麽辦,江寧夏處處比她優秀,她又怎麽,又怎麽搶得過她。
那還怎麽退婚。
思及,陳在溪呼出口氣,小步往前走着,有微風吹起她的碎發,露出飽滿額頭來。
兩個人之間隔得很遠,她緩慢走着,卻不停,主動向表哥靠近的每一步,陳在溪都忍着膝上疼痛。
在快要接近那高不可攀的人影時,陳在溪眼眶泛紅,眼角是疼出來的眼淚,卻不敢讓男人發現。
她當然也會害怕,害怕膝蓋上的傷口被發現時,表哥丢下她,陳在溪看着一步之隔的男人,扯出一抹微笑來。
她帶着哭腔地聲音脆弱,她道:“表哥,上回是我錯了,你可不可以不要怪我……”
她說着,又放肆哭起來,抽抽噎噎個不停。
可是表哥什麽反應也沒有,陳在溪淚眼汪汪,她忍着痛,走完那最後一步。
徹底靠近他以後,陳在溪看着眼前的墨色綢緞,伸出手來扯住,纖細柔軟的玉手搭在他腰間。
她吸吸鼻子,剛想說些什麽時,只是下一刻,男聲落下:
“今日又哭些什麽?”
表哥這個語氣,好像她每日都在哭一樣,陳在溪心裏升起不滿,擦擦眼淚,剛想反駁。
只是下一刻,她喉間一哽,說出來得話卻換了一個調。
“因為在溪心悅表哥,聽見表哥要娶寧夏姐姐,心裏難受了。”
她話音剛落,宋知禮一張臉徹底冷下來,神色漠然地看着她:
“胡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