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章
第 28 章
“胡鬧。”
他聲音落在耳邊, 語調很冷,陳在溪忽然意識到,這就是他的反應。
他好像不用考慮就能訓斥, 絲毫沒有放在心上。陳在溪只能沉默,她也怕表哥會生氣, 心裏的惶恐讓她極為不安, 便低頭不言。
迷茫間,有些不知道接下來應該怎麽辦, 只能将視線落在面前的玉佩上。
記憶短暫漂浮,她一時間出神,陳在溪只是想到,其實她很喜歡表哥的懷抱。
因為他懷裏是熱的, 觸碰到的時候,不會覺得高不可攀。
淡淡夜風拂過羅裙, 使得她的裙擺輕晃起來, 下一刻,裙擺晃動的幅度加重——
是她深吸了口氣,便張開手撲進男人懷中。
冷松和檀香的味道萦繞在周身, 陳在溪又将額頭貼在男人心口的位置, 見他未曾拒絕,才伸出手環住他勁瘦有力的腰。
“表哥,我沒有胡鬧。”
她悶聲說着:“我小時候喜歡這樣抱着我阿娘, 現在也喜歡這樣抱着表哥, 我自然是心悅表哥的。”
柔軟的身軀, 淡淡的甜香, 嬌膩的聲音。
宋知禮垂眸看她,忽而想到她很小就沒了母親。
她這般小, 又能懂什麽呢?
沉吟片刻以後,宋知禮擡手,骨節分明的手指壓在她頸側,替她将碎發扶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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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聲音平緩,只道:“你還小,不應同表哥說這些的。”
“那我不說了,可是,表哥會娶寧夏姐姐嗎?”陳在溪語調裏帶着哭腔,又輕聲補充:“我不想表哥娶她才說這些的。”
她抽泣時,整個人都在發抖,宋知禮的指尖還貼在她頸側,一時間竟忘了抽離,不輕不重地摩挲了下。
感受到手心的滑嫩。
可他也只是淡聲道:“這件事同你沒關系。”
無論他娶誰,都不必向她提及。
“我不要。”陳在溪将整個人都縮在他懷裏,抽噎着繼續說:“我想知道,表哥,我不想你娶她。”
他卻還是沒有回答,只是收回貼在她頸側的手,道:“你近日裏太依賴我了。”
懷裏人實在嬌弱,剛說完這句,宋知禮便察覺到胸口間氤氲開一片濕潤。
是她又開始哭了。
陳在溪抽噎不停,環繞在男人腰間的手也收緊,一邊哼哼唧唧,蹭着他堅實有力的胸口。
“那表哥你先告訴我你不娶她。”
熱氣噴灑在心口,宋知禮有些僵硬。
對于這個年紀的姑娘來說,她性子還是過于跳脫了。
宋知禮将視線落在她纖細的頸側,頓了下,他只道:“表哥只跟乖孩子說。”
“可是在溪就是乖孩子的。”陳在溪輕聲回他。
月色沒有邊際,清平山下,一片寂靜。
宋知禮只是淡淡看着她,在這樣冷靜的目光下,陳在溪只能緩慢地,将搭在男人腰間的手收回。
她退後一步,又溫順地低下頭:“那表哥,我現在夠乖了嗎?”
皎潔的月光散落在她身側,她乖起來時,讓人說不下去重話。
宋知禮側過身,到底還是依着她道:“不會。”
話落,他不在停留,擡步往山中走去。
不會,不會的意思就是不會娶江寧夏吧?
陳在溪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便忍着疼痛,擡步跟在男人身後,又問:“表哥那,我可以和你一起上山嗎,我也想替你祈福。”
她擡眼,視線落在男人背影上,周圍很黑,只有稀薄的光亮,她看不真切。等了一會兒,表哥沒有說話,但也沒有拒絕,那就是可以了。
收回目光,陳在溪低聲自責:“我今日很沒用,我很怕拖累大家。“
寂靜山下,兩個人便一前一後的走着,不知走了多久,越往裏越黑,暗色流動間,壓抑的可怕。
陳在溪漸漸力不從心,她開始跟不上男人的腳步。
膝蓋很疼,她知道自己為什麽疼,但是并沒有說,只是沒話找話:“表哥,如果我跟着你上去,老夫人她會生氣嗎?”
彩月還在別院等着她,老夫人也讓她回府休息,大家都以為她會好好呆在山下。
亂想到這裏,後知後覺的慌亂和腿間的疼痛交融,陳在溪止住腳步,終于走不動了,臉色白的可怕。
山裏t的高樹太多,月光得透過樹與樹的縫隙才能落下,走到這裏時,光亮幾乎沒有。
陳在溪感受着這無邊的暗色,耳邊寂靜,無人回應她一句。
表哥沒有等她。
意識到這一點以後,陳在溪有些慌張,密不透風地黑暗将她狠狠壓住,她也怕黑,甚至有些呼吸不上來。
她緩慢蹲下身,雙手抱膝,痛意頃刻間湧出,只好隐忍地抽泣,又害怕又後悔。
早知道她就不停下了。
不知過了多久,陳在溪忽而感受到有風拂過耳畔,順勢帶起細碎的聲響來。
眨眨眼,她濕潤的睫羽輕顫,下一瞬,她透過稀薄的月光,看清眼前的暗色衣擺。
陳在溪忽而站起身,抽噎着說:“表哥,我還以為你把我丢下了……”
宋知禮在察覺到她停下後便止住了腳步,靜靜等着她。
這一刻,她情緒失控的突然,宋知禮頓了下,便問了句:“你是在害怕?”
“是太黑了,怕。”
陳在溪低垂着頭,又道:“表哥,我好像給你添麻煩了。”
聽見她說黑,宋知禮還是擡手打開火折子。
暖光照亮,落在她臉上,她紅唇漸漸已經顏色,額上汗津津,面容蒼白,病态的樣子。
宋知禮拿着火折子的手一頓,下一瞬,他擡手撫在她臉側,便感受到手下滾燙。
陳在溪只是茫然地看着他,眼神已經有些迷離,沒有精神的樣子。
她這副樣子,宋知禮忽而擰起眉,冷淡道:“知道麻煩,怎還跟上來?”
“別兇我好不好。”
耳邊聲音很冷淡,陳在溪便擡起手來,她将貼在臉上的大手扯下來,又帶着大手貼到自己心口的位置上。
“表哥你聽聽,我好疼的。”
他一雙手很大,輕而易舉地就能蓋住她,不光是心髒的位置,還蓋在起伏的曲線下。
宋知禮看着她難受的樣子,沉吟片刻,他未将手收回手,淡淡開口:“疼為什麽不說,你若是不說,表哥怎麽知道?”
“你方才很兇,我不敢說。”陳在溪呼出口氣,終于崩潰了,開始蹭着他哼哼唧唧:“表哥,我心疼,腿疼,好難受。”
她樣子不似做假,宋知禮也知道,她這個年紀的姑娘,身子骨本就弱。
他只好緩和了語氣:“方才未兇你,今日還能走嗎?”
“很疼。”
陳在溪沒有撒謊,這般說着時,眼淚也一直在往下淌,眼巴巴看着他:“表哥可以抱抱我嗎?”
宋知禮忽而沉默,只是冷淡地看着她,未多時,他搭在她心口上的手收回來。
陳在溪有些失望,他還是不會抱她。
只是下一刻,腰上忽而多了一只手來,她還未反應過來,短暫的眩暈以後,陳在溪發現自己雙腳騰空——
她落入一個懷抱。
她身形柔軟,被男人輕而易舉的抱起來,大手從她的腿彎處繞過,她整個人都貼進他懷裏。
他長年習武,并不是表面這般清瘦,衣衫之下的肌肉線條流暢,也能随意輕松的地将她抱起來。
陳在溪想說些什麽,只是這個懷抱過于柔和,漸漸撫平她緊繃的心弦,她很快便暈了過去。
可兩千級臺階才走了不到十分之一。
宋知禮只好抱着她緩步走着,感受到甜膩的香氣在四溢,忽而又想到她哼唧着說心悅二字時。
“嬌氣。”
***
清平山上感受不到熱意,既是夏季,也不會悶,空氣舒适,清新之間,混着青草和泥土的氣味。
陳在溪醒來時,頭腦還有些昏沉,只是在看見周遭陌生的環境後,昏沉散去,轉為迷茫。
內室的裝飾很簡單,除了木桌木椅後,便沒有多餘的物件,可宋家人用的物件,什麽都是頂好的,既是昨日暫住的別院,也處處精巧。
這又是哪裏?
頓了下,陳在溪下床,頃刻間疼痛便浮上心頭,她忍了忍,她還是走到門邊推開門。
門外的小院空曠,擡眼是天高雲淡,有高樹随風婆娑,她側過頭,就見雲霧之間,所有風景盡收眼底。
這就是山上了嗎?
只是周圍無人,高山裏壓抑,陳在溪沿着路走出去,她想去找表哥,
只是認不清路,也不知道清平寺在何處。
沒走幾步,寂靜空蕩的林子忽而傳來幾道聲響,大概是有人在前方。
陳在溪很怕是認識的人,心髒都緊縮住,她不敢在往前走,于是轉過身,又一步一步走過去。
女人嫩粉色的裙擺在一片綠意中,很是嬌豔,肩膀薄薄一片,背影纖弱。
像高樹上最嬌嫩的花骨朵。
幾乎是在看見這道身影的瞬間,李長懷就被吸引住了目光,愣住不動了。
連身邊人叫他他都未聽見,下一瞬,他才反應過來,有些抱歉地道:“張兄,你先去吧,我今日本就是陪你來的,不急在這一時。”
話落,他并未管身邊人是什麽反應,順着心追了過去。
清晨的山間,霧氣極重,水汽彌漫間,濕漉漉的。
陳在溪走得不快,很快便注意到了身後動靜,她一頓,有些緊張地加快速度,但她傷還未好,像一只受傷的兔子在逃跑。
随即,她聽見熟悉的男聲落下。
是李長懷有些驚訝地開口:“在溪,真的是你?”
“……”
陳在溪微怔,便轉過身來道:“長懷哥哥?”
遇見熟悉的人影,她忽然沒有那般害怕了。
剛醒來時,獨自一人面對空無一人的屋子,陳在溪感覺自己被整個世界扔下。
她害怕被表哥丢下,她是一個很缺乏安全感的人,所以即便是腿疼,也要忍着疼出來找表哥。
只是這一刻,熟悉的人就在眼前,雖然不是表哥,但她也松口氣。
長懷哥哥一直對她很好。
李長懷跟着上前一步,視線落在她散亂碎發上,又發覺她臉色極其難看,他察覺到怪異之處。
思索了下,他道:“七月中旬……表妹是跟着宋家來寺裏禮佛?”
陳在溪點點頭。
“那怎得還在這裏?我方才遇見宋老夫人,都小輩去敬拜了。”
“我,我,”陳在溪不知道說些什麽,便垂下頭,輕聲道:“我在等大表哥。”
李長懷頓了下,并未問她為何,只是緩下聲音解釋:“是遇到麻煩了嗎?只是今日宋老夫人要替知禮兄和一位妹妹相看八字,他怕是在佛廣大師那裏,沒有時間。”
陳在溪的面色頓時有些蒼白,手裏揪着衣裳,也不說話。
她只是在想,表哥明明答應了她不娶江寧夏,為何還要過去和寧夏姐姐相看八字。
是她又做錯什麽嗎?
她這幅做錯事的樣子,到讓李長懷有些無從下手的無措,只道:“在溪,你若是有急事,也可以同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