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章

第 60 章

退婚。

尤其清晰明了的兩個字。

陳在溪微愣神, 才反應過來一般點頭:“好…… ”

老夫人坐在主位,側過頭悠悠道:“溪丫頭,張家遞過來的玉佩呢?”

“還好生收在屋子裏。”陳在溪乖巧答道。

老夫人嗯了一聲, 将目光轉到張老夫人身上,“那玉本是張家的寶物, 但既是人沒了, 你且将玉退回去,這婚事也就這般罷了吧。”

張老夫人早已經以淚洗面, 連話也說不出一句。

“小姐,我去拿玉佩。”綠羅聽見這話,當即便要轉身。

“我還記得,那玉是前些年聖上賜的。”

坐在角落的江寧夏忽而開口, 見綠羅止步,她才悠然道下後半句:“不要怪姐姐多嘴, 這般重要的物件, 在溪也親自去一趟,免得下人不小心将那玉磕到碰到了,張家的人不認可怎麽辦。”

昨日是張家小兒死在了宋府上, 今日若是那玉出了什麽問題, 那和張家的關系到真是斷不幹淨了。

思及,老夫人贊賞地看了江寧夏一眼,才點頭道:“溪丫頭去吧, 你自己的婚事, 你去一趟也安心。”

陳在溪極順從地“嗯”了一聲, 她轉身欲走, 就聽見有女聲喚了句“表哥”。

她沒有停下,但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

綠羅關切道:“小姐還在想江姑娘和世子爺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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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的綠羅。”陳在溪搖頭:“我只是心裏有些悶。”

方才那一番話說得是沒錯, 若是放在從前,她自是會感謝寧夏姐姐的提醒。

但江寧夏分明是讨厭她的,又為何會說出這般好意提醒的話?

一路趕回梧桐院,連着走了兩趟,又因為藏着心事,陳在溪剛進屋便倒在一旁的榻上。

她身體就是這個毛病,只要情緒過于起伏,便容易喘不上氣。

幾案上擺着瓷瓶,這還是從景江帶過來的藥,陳在溪擡手,倒出兩粒服用。

綠羅站在角落一側,她面前的木質高櫃散發出細膩光澤,櫃門打開着,上層擺放着衣裙,有些淩亂。

陳在溪緩緩吃了藥,轉過頭見綠羅還站在木櫃前,她起身往角落走,“綠羅,還未找到嗎?”

“小姐……”綠羅将正翻找的手收回,尾調發顫:“綠羅記得,那玉佩就在此處才對。”

到了此刻,陳在溪終于發覺,方才的不适源于何處了。

她對這門婚事并無期盼,自接受那玉以後,便擱置在櫃中的最底層。

眼下,紅木櫃門大開着,最底層空蕩無一物,上層的衣裙卻淩亂,有被翻弄過得痕跡。

“我在好生找找吧。”見這副場面,綠羅落在半空中的手發抖。

“我們不找了綠羅,”陳在溪搖頭,又輕聲補充:“找不到的綠羅。”

“小姐,”綠羅轉過身,也有些不知所措,吶吶道:“為何呢?”

一個人最直接的敵意,蘊藏在柔和底下。

陳在溪現下明白,方才江寧夏是何意思了。

她是知道江寧夏喜歡表哥的,膝蓋上的疤痕甚至還未褪去,那些明确的敵意,她也能感受得到。

記得這樣的手段的,繼母也曾用過。

母親留下的首飾,趙氏拿得拿,偷得偷,就算是鬧到父親那兒,也不過一句你還小,長大後就還你了。

但在明面上,趙氏又并未有多為難她,還會給她請全景江最好的大夫看病。

這種柔中帶刺的手段,時隔幾月,再一次重現。

她卻不是一個聰明的姑娘,遇到這種事,仍舊啞口無言。

陳在溪緩緩揪住裙子,想将心中的不安揮散些。

“小姐……”

綠羅的聲音将她拉回神。

陳在溪扯出抹笑,緩緩松開裙擺:“既是這般,大理寺的人不是正巧在,綠羅在屋子候着,我去問他們找找。”

***

夏日酷熱,沿路走過時,有幾個丫鬟搬着冰塊往東院擡。

清冷的涼氣在回廊間散開,消散了些熾熱。

陳在溪擡步走在回廊間,低垂眸有些不在狀态。

下一瞬,一股外力将她拉扯着,使得她控制不住地往一邊倒,随即便聽見木門合上的聲音。

一擡眼,身姿高挺的男人站在面前,半明半暗間,讓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表哥?”陳在溪呼出口氣的同時,又有些緊張。

茶室離正廳只有幾步路的距離,随時會有丫鬟進來換水泡茶。若是被人發現她同表哥在一個屋子內,定是會讓人多想的。

她下意識退後一步。

宋知禮将她的抗拒收在眼底,平靜道:“躲着表哥?”

“沒有……”她搖頭,情緒低落的模樣。

緩了會兒,陳在溪才揉揉眼睛,悶聲道:“表哥,我沒有找到玉佩。”

傾斜而進的光盡數落在她發間,給烏黑的發絲鍍上一層金色光輝,她站在光下,有些懊惱。

陳在溪只是覺得自己有些笨,她嘆口氣,猶豫着問:“表哥也喜歡寧夏姐姐嗎?”

她聲音本就沙啞,輕聲說這話時,脆弱的有些稚氣。

确實也稚氣了些。

宋知禮未想過娶妻,但在祖母和母親長久的灌輸下,他原是需要一位大方淑雅的妻子。

總不該像她這般稚氣的。

宋知禮沒有回答,他俯下身,挺直的脊梁在這一刻折下。

一個很輕的吻,落在她的額間,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縱容。

柔軟的觸感,讓陳在溪怔愣了下,才明白他的意思。

晨時她讓表哥親他,現在表哥也親他,所以表哥大概是,不喜歡江寧夏的吧?

正胡亂猜忌着,指尖忽而觸碰上一片冰涼,陳在溪垂眸,就見手邊多處一塊墨色的玉佩。

墨紅色濃厚,玉佩無暇,在明朗的光下,散發着瑩瑩的光芒。

陳在溪收攏指尖,将這塊玉佩捏在手心。

“這不就找到了?”

見她呆愣,他順手将她散落在耳旁的碎發理好,才緩聲道:“走吧。”

陳在溪回過神,卻沒有動,她緊緊捏着玉佩,又低下頭:“表哥先走吧。”

她不知表哥是如何找到玉佩的,但若是和表哥一同進屋,老夫人怕是要猜忌。

“嗯。”

***

正廳內明朗,老夫人坐在主位,她揮揮手,身邊的李嬷嬷便從陳在溪地手中接過玉佩。

方才見陳在溪遲遲不歸,整個正廳的人都提了口氣,此刻見着這完好無損的魚,衆人都松了口氣。

也無人注意到,角落裏的江寧夏一點一點收緊雙拳。

墨紅玉佩瑩潤,這般顏色這般水頭的玉,整個大晉都找不出幾塊。

李嬷嬷确認完,在老夫人的示意下,将這玉遞給一旁的張老夫人。

“張太太您可收好,今兒大理寺的司直可在一旁看着,現如今張家和宋府已經沒半點關系了。”

張老夫人還未從張陽的死中走出來,但她知道這是什麽意思,無非是嫌她們張家麻煩了,想趕緊撇清。

她顫着手接過,當下只覺得這玉有些奇怪,但這玉的色澤和水頭都沒有問題,也不似假玉。

張老夫人還想細看,就瞥見坐t在高位的宋老夫人正看着她,那抹目光輕蔑,張老夫人只好收了玉佩,冷聲道:“宋老太太現如今,到是比年輕時自在,但好在我兒還健在,只是再添個小孫,我們張家還是養得起的。”

整個上京都知宋府的那位國公爺死的早,但自宋知禮在大理寺任職以後,就沒人敢當着老夫人說這話。

舊事被重新提起,老夫人冷笑聲,差點捏碎一個茶盞。

國公爺死去的事情,早已經成了宋府的忌諱,無人敢提。

等張老夫人離開,室內的氣氛也未曾好轉。

老夫人環視了一眼屋中小輩,今日人到得齊,她将目光落在一邊的宋時毅身上。

“時毅你這小子,年後是又去那些個山裏沙裏找你父親?”

宋時毅點頭:“是,大哥也覺得我這脾性還要去軍中磨一磨。”

老夫人一頓,幽怨道:“你們一個二個都是有主見的,罷了,等過幾年我在替你物色一門好婚事。”

“知禮呢,你同寧夏……”

老夫人的聲音絮叨,陳在溪有一搭沒一搭的聽着,就發覺表哥好似往她這邊看了一眼。

她當即便側過頭,掩飾般喝了口茶。

“上京像你這般大的男子,哪個不是成家立業的,你同寧夏自幼便相識,知根知底……”

宋知禮收回目光,語調平靜:“祖母你若是需要人陪,便叫妙儀姐領着你走走,眼下我生辰也過了,您若是還不放人,江尚書還怎麽看我。”

他這一番話說得明白,江寧夏捏着裙子擡眸,卻發現宋知禮未曾看自己一眼。

老夫人微皺起眉,有些聽不懂了:“知禮,你現如今又是什麽意思?”

宋知禮神色冷淡,“另有其人。”

這四個字一出,老夫人雖是困惑,但還是點頭。既是有人選,便總比無人好。

思及,她一掃先前的憂慮:“江家夫人确實在我耳邊念叨想寧夏了,那我過幾日便将寧夏送回去。”

老夫人笑了聲,心情逐漸轉好,他又将目光落在陳在溪身側。

想到方才張老太太的話,她輕哼聲,“在溪。”

陳在溪被另有其人四個字吓得不輕,她有些緊張,忙應了聲在。

老夫人點點頭:“在溪啊,你這婚事退了,老太太我想了想,張家的确是配不上你,我得替你重新則了門婚事。”

“啊?”陳在溪沒想過老夫人這般快,她有些不自然地笑着,卻還是應:“好……好。”

“我明日将人邀到府上來,”老夫人立馬定下:“你挑個喜歡的嫁,到時務必要讓張家好生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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