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章
第 79 章
陳在溪離開了那間幹淨明亮的屋子, 重回到熟悉的黑暗,陰暗潮濕的空氣包裹着她。
十一對她感到抱歉,陳在溪卻沒有一點失望的情緒。
因為她同宋府的關系實在算不上深厚。
再次被帶到那間刑室, 室內,刑具挂了滿牆, 角落裏的烙鐵被燒得通紅。
看着這一切, 那股窒息的感覺再度浮上心頭,陳在溪捏着衣袖, 告訴自己不能那麽沒用,她總是要面對的。
審問如期而至,陳在溪也平複好內心。
她也想知道,他們留着她到底是要問什麽。
獄卒手執毛筆, 審視着她問道:“同林渝是什麽關系?”
“……”只一句話便将她問住。
陳在溪極緩慢地松開衣擺,她用力維持平靜, 可恐慌彌漫開, 席卷心髒。
直到此刻,她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麽。
是舅舅同那個張大人有什麽關系嗎?
陳在溪不敢細想,私鹽一案若是舅舅有參與, 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
獄卒只因為她說了江陽, 便查到她同林渝有關系。
她的話,會給舅舅提前帶來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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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頗有些無措的沉默着,感受到室內的氛圍愈漸壓抑。
身後的獄卒看了她一眼, 走上前去角落夾燒紅的烙鐵。
陳在溪用餘光瞥見, 腳後跟緊張地靠攏, 她緩緩閉上眼。
可預料之中的疼痛卻沒有到來, 獄卒停步,朝前面看去:“可是鄭哥, 這是十一送來的人,大理寺那邊我們怎麽交代?”
執筆的鄭楊聽見這話放下筆,皺起眉:“十一呢?”
片刻後,合上的門被推開,推開門的人是十一。
陳在溪站起身,知道定是十一說了什麽,所以那些獄卒才沒有傷她。
光亮順着縫隙透進屋內,讓她有一瞬間不能适應。她張唇,無聲地開口,卻看見十一別過頭,刻意同她拉開距離。
十一低垂眸往一旁走,露出站在身後的人來。
男人背着光,身軀在日光下,如同被虛化了一般,擡步走近,面龐一點一點清晰起來。
“宋大人。”鄭楊小跑過去,躬着腰恭敬道:“宋大人可是來看供詞?”
宋知禮掃視了眼屋內,雙眸平靜,“尋了兩日,有賬簿的消息了?”
鄭楊想回答,可是心下緊張,還未開口,雙手便一陣一陣地顫抖。
宋知禮輕看了他一眼。
鄭楊喉間滾動,額上冒起汗珠,他忍不住低下頭,緩過窒息以後,才開口說:“賬簿還未,還未找到,今早查到石進屋中有幾封信是送去江陽的,宋大人,我們猜測收信人的手中可能有賬簿。”
說着,他尾音有些發顫:“她是,是同林渝有些關系,但她不肯說。”
“那宋大人,這該如何審?”終于說完,鄭楊擡手擦汗。
聽見這話,他像是才注意到屋中還有人,宋知禮側過頭,平靜寡淡的目光落在粉衣女子頸側。
刑獄室裏本就壓抑,此刻木門打開,将一室刑具照得清晰。
隔着長桌,兩人對視。
頸側有些發癢,陳在溪下意識退後,一擡眸,被男人眸中未收斂的漠然吓了一跳。
“不肯說?”宋知禮仍看着她,眸中沒有起伏。
男人靜立在面前,身軀修長,熟悉的黑衣卻變得陌生。被表哥這般看着,陳在溪晃神,覺得自己有些呼吸不上來。
壓抑空間裏,那些刑具也将她堵得喘不過氣,她慌亂開口:“因為,因為我不知道,我不認識。”
說完這一句,她不知道還能說什麽。
陳在溪都被吓哭了,彷徨無措地站着,只眼角不斷溢出淚花,連帶着脖頸輕顫起來。
宋知禮看着她,覺得她這處白得有些晃眼。
滿屋子人都沒有在說話,若是陳在溪朝後看,便會看見,拿着烙鐵的獄卒離她很遠,幾乎快要跪下。
看着這一幕,十一忽然有些心梗。
表小姐可真是……真是連話都不會說,十一忍了忍,才忍住沒直接問。
這種時候,同大人套個近乎很難嗎?
眼瞅着兩個人都有些不對,十五拍了拍十一,十一上前一步連忙道:“大人可還記得這是表小姐,在宋府裏借住過一段時日。”
“是嗎?”
男人語調平靜,陳在溪這才意識到,表哥是真的全忘了。
***
刑獄裏的案子還未了結,十一将她送到了客棧,只讓她暫時住着。
雖還未從案子中脫身,但好在這幾日無人審問她。
陳在溪明白,是借着“表小姐”的這個身份,她現下才能好端端坐在榻上。
也有些可恥,從主動喚十一的那一刻起,她便在借宋府和表哥的光。
所以在十一說有事相求的那一刻,陳在溪甚至松了口氣。
十一今日前來,面色比前幾日都要認真。
“是大人,”十一為難道:“若不是實在沒辦法,我也不會來找表小姐您的。”
“大人他自失了記憶以後,偶爾會頭疼,我本以為已經好了,但今日晨時,大人又犯病,現在都還沒醒過來……”
陳在溪捧着茶杯:“我,”
她想說她什麽也不會,又能幫上什麽呢?
十一搖着頭打斷她:“方才醫師才走,他說大人要多接觸一些從前的事,我只是想到,大人這一年,還未同表小姐接觸過。”
“我,”陳在溪捧着茶杯地手顫抖起來,“可是表哥讨厭我的。”
“怎麽會呢?”十一擦擦汗,緩緩說:“表小姐若是忘了讨厭的人,再次同他接觸時,難道不會想憶起為什麽讨厭他嗎?”
陳在溪乖順地說實話:“可能,可能還是想得。”
“這就是了,大人自也會這麽想。”
“可是不好,”陳在溪緊緊捧着茶杯,“若是想起讨厭的人,難道還有人會笑臉相迎嗎?”
“十一,我不會的。”
她雖然笨,但也明白,表哥失憶分明對她是一件好事。
她……她甚至松了口氣。
“可大人是因為表小姐您才失憶的,”十一皺起眉:“表小姐悔婚在先,大人跳崖去尋你,大人才失了記憶。”
“表小姐您不能……”
十一話還未說完,“哐當——”一聲,被陳在溪緊緊捧住的瓷杯摔落在地。
“不是。”她想搖頭,指尖微顫,她下意識回想起那日。
從那麽高的地方跳下來,真的會完好無損嗎?
“不是,不是的。”陳在溪想說沒人會去救讨厭的t人。
話到嘴邊,她卻緩緩揪住裙擺:“可我,我要怎麽幫?”
十一雙手握拳。
陳在溪一頓,繼續說:“那,那若是表哥想起一些,你能把我送回江陽嗎?”
“可以嗎?我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