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章
第 82 章
陳在溪想用心去理一理, 可是逐漸提不起精神,自出了獄牢,她又開始嗜睡。
這種感覺, 像是回到冬日,她能明顯感受到身體的無力, 只是也不能做什麽。
春日的夜, 溫度适宜,她睡得很好, 醒來時已經到了正午。
金色的光芒透進屋,将室內照亮,陳在溪恍惚了下,才想起這是在客棧。
她連忙起身, 腳剛觸碰到地,便全身一軟。這摔得很茫然, 膝蓋落地, 疼痛就一陣一陣的襲來。
怎麽連路也不會走?
陳在溪挫敗,緩了會兒後,她像是意識到什麽一般, 擡起頭。
宋知禮推開門, 只是看着她,并未走近。
陳在溪看着光落在他身側。
男人穿着白衣,靜靜地站在門邊, 便是高不可攀的模樣。
她揪着裙擺起身, 小心翼翼地往後退, 為自己解釋了句:“是不小心摔到了。”
“急什麽?”宋知禮遠遠看着她。
“睡醒了, 想去找表哥你。”陳在溪還有些懵。
大抵還是磕到了,疼痛讓她清晰, 陳在溪只好将裙擺掀起來,就看見右膝處多出一道紅印。
她湊近去看,擡手觸了下,又快速将手縮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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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陳在溪張唇,一邊擡起頭,就看見白衣男人轉過身。
其實她原是想去找宋知禮說話,她想說自己又想起一段記憶。
但表哥好像并不想聽,陳在溪只得坐回塌上,有些挫敗。
這間房間過于空曠了,幾案上連朵花都沒有,彌漫着枯燥和乏味。
十一帶着醫女推開門時,陳在溪躺在榻上小憩。
她素着張臉,烏發披散在肩側,閉着雙眼,沒有生氣的模樣。
剛進門的醫女不由得放輕了動作,她掀開陳在溪的裙擺,卻見她右膝的傷口上,竟已經覆着一層淺淺的藥膏。
醫女一頓,拿着藥膏的手有些無措。
那還叫她來幹什麽?
陳在溪沒想到自己又睡着了,揉着眼睛起身。
她杏眸在光下有些濕漉,好奇地看着眼醫女,軟聲道:“醫師你別走,我心裏還有些悶,你也幫我看看好不好?”
她才剛醒,一頭烏發略有些毛躁,說話時會小幅度晃蕩,無意識着撒嬌。
鄭悅年紀很小,一時間看呆了,回過神,她忙點頭,一連說了幾聲好。
鄭悅擡手,認真感受陳在溪的脈象,片刻後,她有些無措。
她醫出江州沈家,自小便在醫館裏學習,雖是才及笄,但自認為手藝學得還不錯。
可是這個脈象怎麽這麽混亂?
“姐姐,我師兄就在樓下,他會的比我多,我讓他幫你看看。”
“好啊。”陳在溪欣然同意。
鄭悅挎着小竹箱下樓,她匆匆跑到一間房間,語氣急促:“林師兄你幫我看看,樓上的小姐脈象有些不穩,我有點理好。”
林安剛到白淮,他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煩悶道:“你都快出師了,怎麽看個脈象都不好?”
“不是,是那位姐姐的脈象真的有些奇怪,”鄭悅嘆氣:“師兄你都陪我來了,就在幫我看看嘛?”
這一次來白淮,林安并不是無事,但醫者仁心,他是大夫,本就是為治病才存在的。
林安拿起藥箱,随鄭悅往樓上走,剛到三樓時,他微微蹙眉,極輕聲地詢問:“這是哪家小姐?”
方才未細想,直到現在,林安才品出一絲不對勁。
客棧裏太空蕩了,若是沒記錯,這是一處是官家的房,并非有錢就能盤下,此番陣仗,來頭不會小。
“有什麽不對嗎?”已經行至裏間,鄭悅未等林安開口,便将門拉開。
這是一間極其通透的屋子,正朝南,光線透亮,将室內的每一處都映照得清晰。
陳在溪乖巧地坐在榻上,正有些t無聊地看着窗戶發呆,暖光落在她眉眼,是很平靜的模樣。
林安提着藥箱,他沒想過會這般巧,手腕都激動地顫抖起來:“在溪。”
沈岚師姐找了數日的人就這般出現。
陳在溪也認出他,在舅母的醫館裏,她曾見過林安前來送藥。
她知道林安也是醫師,但沒想過會在白淮遇見他。
自來了白淮,在江陽的一切都緩慢淡去,再次看見熟悉的人,她眼眶濕潤起來。
林安将藥箱放在一旁,大步走上前:“今日剛到白淮,是師姐讓我來找你的。”
“舅母……”陳在溪還未從欣喜中緩過神,她哽咽了聲:“家裏還好嗎?”
“家裏一直很好啊。”林安不懂她為什麽哭,又害怕她在這兒受了委屈,忙安慰:“家裏人都在找你,你別怕,我會将你帶回去的。”
“我都知道。”
她知道舅舅和舅母一定會來找她的。
只是前日獄丞說得話,讓陳在溪心裏有些難受,她忍不住問道:“舅舅也無事嗎?舅舅不能将賬簿給出去嗎?”
“什麽?”林安被她這幾句話問懵了。
陳在溪便輕聲重複了遍,再多說幾句,她又要落淚。
林安忙打斷她,笑道:“什麽賬簿,茶鋪裏的那些本?”
“不是……”
在舅母的醫館時,林安會給她熬藥喝,陳在溪對他沒什麽隐藏,将經過輕聲說了一遍。
林安皺起眉,語調沉重起來:“誰同你說得這些?”
陳在溪雙手緊緊揪在一起,又糾結又可憐。
林安便沒繼續問,正色道:“不要多想,師姐怎會由着你舅舅亂來?你既是無事,等明日回江陽,親自去問問便好。”
舅舅和舅母還在等她。
陳在溪低垂眸,心口有些悶,“我現在回不了江陽。”
這幾日發生的事情有些難解釋,她省略了些說完,仰起頭看林安:“得再等我幾日……”
話未完,鄭悅打斷她說聽見有人來了。
藥箱裏還備着定心神的藥丸,林安快速打開藥箱,将藥遞給陳在溪:“心悶時可服用。”
“好。”陳在溪接過藥,手一抖。
她不适合撒謊,心裏藏着事情時,會忍不住地緊張。
宋知禮并未隐藏腳步聲。
他朝床榻靠近,一襲白衣,輪廊被光虛化,如剛同晨霧裏走出一般,讓人看不真切。
陳在溪捏着瓷瓶的手顫動起來,沒什麽底氣地喚他:“表哥。”
一旁的林安正收着藥箱,轉身時,林安忍不住擡眸。
只看了一眼,他忙低下頭,擦了擦額上的冷汗,步伐急促地往外走。
鄭悅也跟着他往外走,她個子小,跑了兩步忍不住抱怨道:“師兄?”
林安搖頭,快速道:“找到師姐交代的人了,我回一趟江陽同家裏報個平安,醫館裏你自己照看。”
“好。”
說話間行至客棧門口,站在院前的侍從面無表情,生硬的唬人。
“怎麽比來時還要多?”鄭悅小聲嘀咕了句,上前去推門,卻沒推開。
***
陳在溪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些什麽,她不安地揪着瓷瓶。
白衣男人語調平緩,只是問:“心悶?”
“嗯。”陳在溪也不知他聽見了多少,想到林安說得話,她擡起眸。
她有話想問,她想說她相信舅舅沒有藏着賬簿,
只是在對上男人那冷靜的雙眸後,陳在洗不知怎得,說出來的話便換了一個調,“表哥怎麽回來了?”
宋知禮朝她靠近,就這般看了她一會兒。
室內本就安靜,他站在一邊,周身氣勢讓人無法忽視。
陳在溪更緊張了,等了許久,聽見耳邊落下一聲 :“去食飯。”
宋知禮未留下來,他走後,來了一個布菜丫頭。
陳在溪想問些什麽,卻見小丫頭一副不理人的模樣。
她長得難道很可怕嗎?
陳在溪張了張唇,還是什麽也沒說。
走到窗邊往樓下看,大門仍舊緊閉,黑壓壓的人将客棧圍了起來,給人一種極致的壓抑。
也就是這時,陳在溪緩慢且遲頓地,意識到了什麽。
當夜,她睡在同樣的位置上,心髒卻跳個不停,始終無法入眠。
月光是柔和的,從支起的窗透進屋,落在窗邊。
陳在溪還是沒有睡着,她起身往窗外看,見那些人仍未離開,仿佛可以徹夜不眠。
長廊盡頭,一門之隔的室內,月光同樣透過窗,散落一地。
宋知禮的睡意一向很淺,他游離在清晰的邊緣,睜開眼。
“表哥,你睡了嗎?”
陳在溪在門口等着,想了想,她又問,是商量的語氣:“我可以進屋嗎?”
得到一聲平靜的“嗯”以後,陳在溪呼出口氣,一鼓作氣地将門推開。
半夜被人叫醒,宋知禮并未不耐,甚至好脾氣地替她将圈椅拉開。
男人站在月光下,平和的反而有些可怕。
陳在溪沒坐,她只攏了攏寝衣,仰起頭就問: “表哥你是想起來了嗎?”
她已經很久沒失過眠了,來找宋知禮以前,她想過自己要如何試探,要如何去問,表哥會如何回答,又到底是何意思。
她挑了最直接的方式,仰起頭時,纖細的脖頸緊繃着,像緊繃着的琴弦,要斷不斷。
宋知禮看着她,注意到她未坐在圈椅上,難得有些失望。
“嗯,想起來一些。”
相比于她的緊繃,宋知禮語調平靜,話落以後,他擡手指着圈椅:“坐。”
陳在溪完全沒有想坐的心情,搖頭:“我……”
宋知禮将目光落在她頸側,又說了一次:“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