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房屋震顫，整個開發商辦公室都在流血，站在污染最核心的位置，一滴血突然濺到了北笙凝眼睛裏。

寒意鑽入，刺痛傳來，她閉着眼睛，看到了一幕幻影。

那畫面，似乎是以房子的視角記錄的。一家三口來到還在建設中的大樓外圍，滿眼期待看着它。

“以後那就是我們的家，喜不喜歡？”

“喜歡！”

小女孩手上拿着一個棒棒糖，仰着頭，滿眼笑意。

三人似乎經常遛彎路過這裏，那仰頭望來的臉，異常清晰。

女孩在慢慢長大，可他們出現的次數卻越來越少。每次來，面上的笑意就褪去一分，苦澀染上眉眼，漸漸失去了光彩。

直到最後……女孩驚恐不解地望着樓頂：“爸爸為什麽要站那麽高？下來好不好……”

她爸爸下來了，但是直接掉下來的。

樓頂似乎一直有人争執，然後發生了意外。

鮮血映在女孩瞳孔裏，滿是鮮紅，一如現在北笙凝站在流血的房間裏，滿目鮮紅。

如她所料，這棟樓怪事的核心，在于公寓。兩者怎麽看都像是被污染之物，可魔隐之瞳和精神值都沒有絲毫變化，或者說，被污染的并不是樓裏那些被困住的執念，而是這棟樓本身。

之前她就覺得奇怪，出現在卧室裏的小女孩長相恐怖，出現在牆壁的血字也帶着怨毒，這讓她很是不解。

她覺得，這裏就算不是副本，也一定有污染物在，可她樓上樓下轉了一圈，也沒發現異常。那污染物究竟會藏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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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嗣對公寓怪事的态度，給了北笙凝提示。他無視血字，也不在意樓道裏的腳步聲，這說明在這棟樓裏，它們的存在是次要的。那麽，唯一可疑的，就是這座拼湊而成的公寓本身。

假設公寓樓就是污染物，因為已經身處污染物內部，所以她的精神值才一直沒變化。

污染物的存在都有一定的規律或特點。就好像被詛咒的高跟鞋收集惡意變成詛咒，那麽它成為污染物一定和惡意和詛咒有關。因此，這公寓的存在，也一定有它自己的特性。

之前在屋子裏，血字糾纏她和衡嗣的時候，曾消失過兩次。

一次是衡嗣在陽臺給植物澆水，它就融合其他有人住的房子進來，一次是她在客廳換燈泡。但這種日常，對房屋的維護和美化，卻讓血字消失了，說明這是符合公寓特性的行為。

她想，這棟爛尾樓，或許有了自己的意識。它在期待自己能夠建設完工，期待人們幸福居住進來。

自己殘破空寂，拼在自己身上。兩次行為都是非常日常的舉動，住戶想逃走，它就在睡着時把人抓回來，放回床上。

它太想有人住進來了。

可人們害怕它。古怪的公寓，猙獰的血字，無法逃離的恐懼……人們抗拒它、畏懼它、忍不住想離開它。

漸漸的，不被人類接受，讓公寓意志發生了變化。

這棟爛尾樓，大概寄托了很多人的執念。最終彙聚于這個地方，然後無限副本降臨，它成了污染物，承載了一切。因此公寓裏的意志，大致分為三部分：

買家因為爛尾樓而感受到的痛苦。

他們從一開始交出錢財，補交房款，到最後被逼得失去一切。各種念頭與情緒交織在一起，他們一再妥協，付出擁有的全部，但依舊無法如願。這對應的是不斷索求的血字。

爛尾樓希望自己可以順利建成，被人居住。

它的期待，對應的是不同的樓拼合而成的古怪建築，以及無法逃離的人們。這也是整個公寓最主體的意志。

被合同束縛，困在公寓樓裏想要離開的人。

它們徘徊在樓道裏，試圖指引住戶去頂樓辦公室。這對應的是樓裏的腳步聲。它們幫助別人，引導他們拿走合同的同時，也希望有人能幫它們，但很可惜，這件事一直沒能解決。

那些在樓道裏因為回頭查看腳步聲而消失的人，實際可能拿走了自己的合同已經離開了，當然這只是北笙凝的推測。如果那些消失的人沒有意識到腳步聲的用意，那麽就很可能死在了這棟樓裏。

這三種意識，以爛尾樓的本體為主，其他為輔。只要符合爛尾樓的期望，進來的人好好居住生活，他們就不會受到傷害。

并且，血字一開始只提示繳納積分，第二天才出現倒計時數字。那很可能是公寓意志的體現，是在告訴進來的人住上七天就行。

如果不是有衡嗣的提示，北笙凝恐怕也不敢安然住在這樣古怪的公寓裏。更不敢輕易和那個長相恐怖的女孩離開。

再加上生活在這棟公寓裏的人都是繳納過積分的，這其實也是一種“幸存者偏差”。一群做了同樣選擇的人給出的線索，非常有誤導性，于是後來者就更容易按照經驗者的路行走，最後被困在這裏，惡性循環。

有時，看似安全的事物，或許會讓人淪陷于一種慢性傷害中。就好像之前的游樂園副本，小心翼翼用手機鏡頭确認環境再去完成游戲，這雖然能獲得暫時的安全，但卻很可能失去重要線索。這一點，她是在衡嗣身上學到的。

回想過去，她自己以前的生活，似乎也是如此。

幻影消失，眼中冰涼的刺痛褪去。魔隐之瞳吞噬鮮血後的餍足感讓她一陣惡心。

北笙凝不再耽誤時間，可當她伸手想要開門時，伸手指了指北笙凝手中的合同，僵硬的手臂擺了擺，身體卻被一道看不見的牆壁擋住了。

示意雙祭紙人去開門，房門順利打開，可她就是出不去，她拿着合同，朝大門走去。似乎只要她帶着這些合同，就無法離開這裏。

她再次掏出手機想砸掉那阻礙，可眼前的障礙看不見摸不着，手機也沒有用武之處。

房門外，女孩再次出現。她的身影與北笙凝之前看到的幻影重疊。她眼神中有些焦急，仿佛還在說要她放下那些陳舊的合同。

北笙凝從來不是那種會多管閑事的人，但是面對這些爛尾樓的住戶，她非常理解對方的心情。

她自己也有房貸，雖然她并沒有經歷爛尾樓的事，但她想，如果自己是親歷者，她也一樣會崩潰。所以她決定把這些人的合同全部都帶出大樓，結束這場悲劇。

房間裏滲出的血越來越多，女孩毫無生氣的臉上顯現出一絲擔憂，臉上扭曲的傷口不斷崩裂，血流得更多了。

北笙凝有些心疼，她不知道女孩怎麽會變成現在這樣，只知道，即使她變成了這副樣子，也依舊在想着救人。她不喜歡看善良的人遭受這樣的對待。

心裏憋了一口氣，眼見帶着合同無法離開這間房子，北笙凝随手将合同卷起來塞進病號服的口袋裏。

靜下心來環顧四周。北笙凝試圖在辦公室裏尋找可以突破的地方。

原本她想的是，既然門不能走，那就用手機在牆上砸個出口。

然而剛将合同收起來，房間裏滲出的血忽然變少了。北笙凝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再次走向大門口，那種封堵阻礙的東西已經感受不到，她就這樣十分輕松地走了出來。

門外的女孩驚住了，她沒有想到北笙凝竟然真的可以将合同從辦公室裏帶出來。

北笙凝自己也愣了，她也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

身後的開發商辦公室像融化了一樣，混雜着粘稠血液，傾刻間堆塌，朝着北笙凝流過來。腳下的樓梯變得黏膩滑軟，仿佛什麽生物的內髒一般。北笙凝根本來不及往後看，護着合同，拔腿就往下奔逃。

“快跑！”一路狂奔，她不忘叫上女孩和雙祭紙人，然後她就看到它們兩個的身影從自己身後竄出去好遠，跑得比自己還快。

“等等我啊！”

漫長而扭曲的走廊樓梯幽暗，充滿血腥味。

融化堆軟的大樓傾倒的速度比她想象得還要快，怎麽都甩不掉。就在北笙凝快被那東西追上時，腦海裏忽然響起了魔隐之瞳的聲音：“閉眼跑！”

自從游樂園副本出來後，魔隐之瞳非常安靜，也不在她耳邊瞎叨叨了，仿佛自閉了一樣。

如今突然出言提醒，這讓北笙凝有些意外。如果這個寄生在自己身上的污染物沒有敵意，對她來說可是好事一件。

“多謝提醒。”北笙凝說完，立刻閉上了眼睛。北笙凝驚奇地發現，自己就算閉着眼睛，她差點忘了，在樓道裏只有閉着眼睛才能進入另一個世界。

然而摸黑奔跑其實非常困難，正常人習慣了使用眼睛，一旦失去視覺，會很難行進。

但閉上眼睛後，也能隐約看到腳下大樓樓梯的輪廓。

那輪廓是灰白色的，但能看出物體的棱角，至少對現在來說足夠用了。傾倒而來的血肉如幻影一般被甩在身後。

“瞳瞳，是你在幫我嗎？”

“少廢話，快跑！”

北笙凝全力朝樓下跑，終于，地面開始變得堅實。

再睜開眼時，她已經回到了現實的大樓。她直接推開一樓大門的單元門，整個人撲了出去。

血肉幻影随之而來，周圍的玻璃一齊被震碎。它停留在大門口，卻再也無法向前一步。

随着合同離開了大樓的範圍，粘連的血絲逐漸剝落。合同與大樓之間的控制消除，那幻影哀嚎着徹底消失了。

【恭喜玩家北笙凝獲得公寓意志的認可，獲得特殊型污染物——血染公寓。】

【血染公寓：特殊型污染物，未成型的副本（可升級）】

【描述：爛尾樓裏寄托了美好的憧憬，也充斥着無奈的遺憾。】

【效果：身為公寓樓的主人，只要出示門禁卡，推開任意建築的門，就能回到家裏。】

【備注：家的大門随時為你敞開。請你，一定要多回來看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