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寂靜的小屋裏,五個人有三個人渾身濕漉漉的。

除了剛才被北笙凝澆得渾身濕透的衡嗣和岑栎,老大爺也是一副濕透的樣子。一滴滴水珠順着他的衣服和頭發流淌而下,完全沒有要幹掉的跡象。

一開始北笙凝還以為他是澆花的時候,不小心弄濕了衣服,可現在,即使他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過一會兒也依舊是這副被水打濕的樣子。就仿佛這些濕冷的水滴是從他身體內部滲出來的一樣。

不過老大爺絲毫沒有在意,仿佛是沒有注意到,也好像已經習以為常。

“都坐吧,別站着了。”老大爺說道,“屋子不大,別介意,随便坐。”

老大爺生活的雜物間不大,角落裏放着一張簡陋的單人床,旁邊還有一個小飯桌。桌上擺着暖瓶茶缸,還有一個老舊的小鬧鐘,和學校裏的大時鐘同款。

他應該是在學校食堂裏吃飯,所以屋子裏并沒有做飯的東西。衣櫃是那種非常簡單的儲物櫃,儲物櫃下方的門沒有關嚴,裏面露出了好幾個貓糧的袋子。

屋子的另一角放着一個大紙箱,鋪着柔軟的小被子,裏面躺着好幾只貓咪的屍體。

幾人眉頭微皺,剛才跟老大爺回雜物間的路上,他們就隐隐聞到了血腥和屍臭混合的味道,非常難聞。如今來到這雜物間,那難聞的氣味更濃烈了。

大爺好像完全聞不到那味道,衡嗣的表情也沒什麽變化,其他三人就比較受罪了。

稍微适應了一下,北笙凝看了看自己手裏的水管。

這雜物間應該和她之前推開公寓樓大門的位置相同,但北笙凝手中的水管依然還在,只是看不出從哪裏延伸進來。她懷疑這兩個空間可能是重合在一起的,但她并沒有聽到公寓的聲音。

幾人坐下後,老大爺好心拿出自己備用的衣服,問衡嗣和岑栎要不要換上,但兩人都拒絕了。

副本裏的溫度不算冷,他們只是用毛巾擦了擦,頭發已經快幹了。屋裏,只有老大爺的身體一直濕漉漉的滴水。

老大爺将剛才抱回來的貓咪屍體小心放回貓窩,像是完全看不出那只貓已經死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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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師傅,平時就是您在養這些小貓嗎?”北笙凝指着地上那些貓咪的屍體問道。

“你說什麽?”老大爺提高音量,似乎有些耳背。

北笙凝放慢語速,大聲對老大爺道:“我說,這些可愛的貓咪是您養的嗎?”

老大爺笑了笑:“也算不上是養,都是些流浪貓,它們不嫌棄,願意來我這,我就偶爾喂一喂。”

北笙凝不動聲色走過去,蹲在地上,裝出一副在撸貓的樣子,檢查起那些貓的屍體。

貓咪毛發髒亂,身體上有許多傷痕,這些傷看起來不像是屍體腐爛造成的,更像是生前受到了人為的傷害。

她不是專業法醫,也沒有太多醫學知識儲備,但她以前在貓咖打過工,對貓咪還算有些了解。當時貓咪屍體的樣子,就和現在的有點像。

不止如此,屋裏其他貓咪的屍體也是這樣的情況。也就是說,這些貓很可能在生前都被人虐待過,甚至是被虐殺而死。

“真可愛,它們一定很喜歡您。”北笙凝輕輕撫摸着貓咪屍體,與大爺閑聊。

此時,岑栎和宛烨看着北笙凝淡定摸貓屍,當時的老板人很好,經常救助貓咪,以前他們救助過一只被虐待的貓咪。後來,那只貓沒能救回來,心裏佩服又畏懼。

又閑聊了一會,北笙凝擦了擦手,重新坐回椅子上。

“您平時就住在這裏啊?會不會覺得不方便?”北笙凝四下看了看,“您把校園裏的植物打理得那麽好,校長怎麽沒給您安排別的住處啊?”

“這裏已經很不錯了。”老爺子似乎很久都沒有和人聊過天,他很主動講起了自己的事,“校長能讓我在學校裏住,給我工作,已經很好了。這裏有吃有住,還有工錢。校長對我關照得很哩,他是個大好人!”

原來,這位李師傅算是校長一位非常遠的遠房親戚,小時候他在山上玩,出了意外,撞到了頭,耳朵也受到損傷。

他受傷後就不愛說話了,大家都說他撞壞了腦子,耳朵也有問題。他一直和母親相依為命,平時除了做做農活,幫家裏喂喂豬,就愛擺弄些花花草草,後來他的母親因病去世,村裏也沒什麽親人,處境艱難。

校長知道這件事之後,嘗試給他安排了工作。原本校長只是想讓他在校園裏做一做清掃,還讓他住進了雜物間裏。

其實校長給他安排一個更好的住處,但李師傅說他更喜歡校園,喜歡和朝氣蓬勃的孩子們在同一個地方生活,所以他沒有去,而是選擇了留在雜物間裏。

他作為學校的工作人員,有學校的食堂卡,平時他在食堂裏吃飯,日常開銷也不大,工資都花在養貓上。富裕的錢,他還資助了幾個大學生,當然這件事他沒有和別人提起過,只是默默把錢交給校長,讓他去幫忙處理這些事。

他講起校長來,話語裏滿是感激,表情洋溢着樸實的快樂。

他自己沒受過什麽教育,但自己賺到的錢能用在年輕人的教育上,他好像很開心。

北笙凝觀察着老爺子的神情,總覺得他不是那種會虐待動物的人。

時間不知不覺就到了淩晨1點多,沒想到他在培育花草上做得很不錯。于是校長就讓他負責在學校裏幫忙一起修剪花草,外面忽然傳來奇怪的響動,似乎有人來了。

緊接着,一陣陣刺耳的貓叫從外面傳來。

随着屋外那些貓叫聲響起,屋裏的貓咪屍體忽然動了!

已經開始腐爛的貓咪屍體掙紮着站起來,他們眼中滿是粘稠的液體,看起來樣子似乎非常痛苦。但除了痛苦,已經死去的它們眼中還有另一種憤怒的怨毒。

它們齊齊盯着門外的方向,發出凄厲的叫聲,如臨大敵。

聽着貓咪的叫聲,李師傅忽然神情痛苦,半跪在地上。他拼命想捂住耳朵不去聽屋外那聲音,但又控制不住自己。

他彎下身,雙手環抱住自己的身體,指甲幾乎嵌進肉裏,在身上劃出一道道血痕。

“李師傅,李師傅,你怎麽了?”幾個人連忙按住李師傅,讓他不要傷害自己。

與此同時,外面傳來幾個男大學生罵罵咧咧的說話聲和笑聲。

北笙凝試圖打開房門,門卻怎麽都打不開,只能隐約聽到工具揮動敲擊,以及貓咪的慘叫聲。

有人在虐貓。

李師傅神情痛苦,他蜷縮在角落,滿眼血絲,幾乎要崩潰了。他身上有數不清被他抓出的痕跡,鮮血流出,混雜着他身上止不住滴落的水,流淌在地上。

鮮血與水滴混合在一起,血腥味濃烈撲鼻。

在疼痛的刺激下,李師傅似乎想往外爬,但他就是動彈不得。

屋裏的貓咪屍體圍在李師傅身邊,急得喵喵叫。

這時,那只叫“小咪”的貓來到北笙凝身邊,用爪子扒了扒她手裏的水管。

北笙凝立刻心領神會,抄起水管,擰開加壓水槍,将水流沖到了老大爺的身上。他的身體被沖下來一層層黑紅色的東西,像血,又像泥污。随着水流的沖刷,他身上顯現出的傷痕越來越多,新老血痕交錯,層層疊疊,看着觸目驚心。

随後,他的背上浮現出一道道白色絲線,像蜘蛛絲一樣。老大爺幾乎全身都被蛛絲一樣的東西纏附。那絲線延長到房屋各處,仿佛把他束縛在了屋子裏。

朝着整個屋子一通亂噴。房子接觸到水之後慢慢發生了變化,周圍的牆體好像要融化一般,漸漸癱軟下來。

這房子像是個活物一樣,在被水流沖刷後不斷跳動着。

靠近融化的牆體,北笙凝發現那牆裏面也是蜘蛛絲一樣的東西,密密麻麻交錯着,層層疊疊。無數蜘蛛絲仿佛織成了一張巨大的網,誰都逃不出去。

“怎麽辦?我們被困在這裏了!”發現蛛網沒有出口,也無法被劃,破岑栎有些焦急。水雖然能沖掉表面的痕跡,但難以對付蛛絲,他們沒有出路。

“都是我的錯!都怪我!”老大爺此時仍被三人控制着,他非常痛苦地哀嚎,身上的傷口裂開,血越流越多。

北笙凝快速跑過來:“李師傅,你振作一點!你還要保護小咪,只有你能救它們!”

她的話,讓老大爺稍微平靜了一些。

老大爺臉色慘白,滿眼痛苦:“不,我沒能救它們……”

屋外,貓咪的慘叫還在繼續。

北笙凝下意識看了衡嗣一眼,卻發現他沒有一絲慌亂,而且也沒有尋找出口,只是看着掙紮的李大爺,手裏攥着那仿佛有生命一般的蛛絲。

難道……

北笙凝忽然站起來,走到原本房門的位置。

手裏拿着那個沖水管,她背過身去,從病號服口袋裏掏出手機,使用了門禁卡。

“咔噠——”門應聲而開。

門外,一道幾乎要凝成實體的黑色影子手裏拿着類似鐵鍬的東西,朝着一只貓掄了過去。

當然,那只貓已經是屍體了,但它依舊發出凄慘的叫聲。

“麥子!”看到這一幕,老大爺瘋了一樣想要爬過去,可他全身都被蛛絲束縛,越往外爬,蛛絲勒得就越緊。

一道道蛛絲勒進肉裏,劃破皮膚,滲出鮮血,染紅了蛛絲。可他好像感覺不到疼一樣,一步步朝着門外爬去,直到蛛絲根根斷裂。

随着老大爺離開房門,蛛絲做成的房間随之消散。其他人終于能離開了。

老大爺離開雜物間後,就朝着虐貓的黑影撲了過去。可那黑影無法被擊中,他只能用身體護住貓咪。

黑影非常嚣張,手中那像鐵鍁的東西狠狠拍下,嬉笑着喊道:“老東西,你可要想清楚,如果你把事情說出去,不僅會影響學校的聲譽,還會影響校長。他今年就要退休了,你想在他身上留下污點嗎?他……”

對方的聲音還沒停止,北笙凝的水槍已經呲了過去。

黑影哀嚎一聲,身體開始融化,他罵罵咧咧,詛咒不斷,最後在北笙凝強力的水流中身形消散,滲入泥土裏。

屋外的林間,凸起一座座小墳包。每座墳上,都站着一只死去的貓。它們死狀凄慘,身體腐爛,但望向老大爺的目光裏卻沒有怨恨。

老大爺滿臉淚痕,懷裏空蕩蕩,什麽都沒有:“死了,都死了……我想起來了……”

“它們都死了……我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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