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雜物間裏，設置在淩晨2點的鬧鐘響起，随着鬧鐘的聲音，剛才還鬼影幢幢的樹林裏一片安靜。

值日生清掃的時間到了，所有暗影都老實了下來。這也是剛才衡嗣并不着急找出路的原因。

剛才在雜物間裏，大家發現老大爺被蛛絲一般的東西纏繞無法掙脫，同時他們也被困在了房間裏，沒有出路。當時北笙凝看向衡嗣，他的反應非常淡定，甚至完全沒有要去尋找出路的意思，這說明當時的情況，其實他們并不需要尋找出路。

老大爺痛苦哀嚎的時候，衡嗣一直盯着他看，他的身體在被北笙凝用水沖刷過之後，流下了一層層污跡，顯現出一道又一道抓痕傷口。那些傷口有新有舊，有的已經結痂快要好了，有的則是非常新，還在往外滲着鮮血，這說明老大爺并不是第一次經歷這樣的事。

他很可能每天都要經歷一次這件事。

老大爺完全沒有注意到貓咪已經死亡，也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身上一直往下滴水，就仿佛他和死去的貓咪才是同一個世界的一樣。

将這些猜測和觀察結合在一起，北笙凝得出一個猜測——老爺子已經死了，但他每天都會重複這一段痛苦的記憶，痛苦讓他不斷抓撓自己的身體，那些傷痕反複在他身上積累，他無法逃離那個噩夢。

這個噩夢有一定的時間限制，所以衡嗣沒有慌張，因為他知道時間一到，這些恐怖的事就會結束。

她猜測那個時間很可能是2點。因為淩晨2點是值日生開始打掃的時間。

那個虐貓的黑影也是在2點之前出現的，它之所以如此肆無忌憚，就是因為2點之前校園裏根本沒有水，無法将它清掃，因此影子才無所顧忌，十分嚣張。

衡嗣特意選在了晚上12點之後，淩晨2點之前這段時間探索校園，為的就是弄清楚這裏曾經發生的事，否則他們按照值日生的标準出來的話，也就見不到這些事情了。

除此之外，衡嗣還給了北笙凝一個暗示，就是他在老大爺非常痛苦的時候，抓住了他背後的蛛絲。看他當時的樣子，應該是想弄斷蛛絲，但沒有成功。

表面上看，是房子裏的蛛絲在束縛老大爺，可實際上，蛛絲在顯露出來之後，呈現出有生命一般的跡象，它連接在老大爺的身體裏。它們仿佛是一體的。

那麽，如果這不是蛛絲在控制老大爺的話，就很有可能是老大爺因為過往的痛苦，自己束縛住了自己。

蛛絲是他的痛苦，所以衡嗣才無法弄斷蛛絲。那東西只有老大爺自己能清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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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這些後，北笙凝明白了衡嗣的意思。

他們被困在蛛絲裏這件事，也不用着急尋找出路。

但是如果他們什麽都不做，只等着時間到來一切結束的話，那麽老大爺依舊會在這個痛苦的夢境中，繼續循環往複，永遠不得解脫。

如果蛛絲是老大爺痛苦的象征，其他人無法破壞，那麽，就必須讓他自己扯掉蛛絲，真正走出去，終止輪回。否則時間一到他們離開，這件事并沒有解決。這也是衡嗣一直抓着蛛絲在思考的問題。

北笙凝意識到了衡嗣的提示，她明白自己必須做點什麽幫助他，所以她拿出手機打開門禁卡，對着之前進來的地方使用了門禁卡。

她手裏連在公寓衛生間的水管還在屋裏，這說明，屋子裏肯定有一道門在。她在淩晨2點之前依舊可以使用水源，看到外面的情況。

老大爺被自己困在了雜物間，從來沒有人幫他打開大門。過往犯下的錯誤已經無法挽回，心裏的痛苦卻可以通過一扇門被打開。

為了不讓老大爺的靈魂繼續在痛苦中無限輪回，就算什麽都不做，等時間一到，自然而然就能解決，所以并不需要擔心，所以北笙凝幫他打開了一扇門。

然後，老大爺在看到貓咪慘狀的那一刻，終于動了起來。就算蛛絲勒進肉裏染上鮮血，老大爺也絲毫不在乎，哪怕那只貓咪其實已經死了。但他這樣的行為，就等于斬斷了被痛苦困住的絲線，掙脫了那個牢籠。

老大爺癱坐在地上，看着周圍死去的貓咪，他沖破了周圍的束縛，用身體護住了受傷的貓咪，語氣十分痛苦：“一開始有貓咪死亡，我還以為是我照顧得不夠好，不仔細看很難發現。我開始留意校園裏發生的事，最後注意到有幾個男學生在虐貓。”

“當時我非常生氣，沖過去質問他們，還說要把事情上報，但他們幾個卻威脅我說，如果将事情曝光，因此，只要她使用門禁卡再次打開門，應該就能通過公寓的門，這個方法确實有效了，我不希望他身上被留下污點。”

“我也不知道當時自己這樣做是對是錯，但是我真的不敢冒險……我開始用自己的方法保護貓咪，但效果并不好，我總有不在這裏的時候，貓咪時不時就會受到傷害。”

“後來，我找來一個大籠子，我不在的時候，就把貓放進去，鎖在雜物間裏，等回來再把它們放出來。說明水管的連接并沒有斷。對學校的聲譽和校長的名聲都有損傷。校長是個大好人，他就快退休了，但那幾個學生似乎很不滿……最後，他們用毒貓糧毒死了貓……”

老大爺說到這裏的時候，滿眼悔恨，眼淚不住落下：“看到那些貓咪慘死的時候，我才真正意識到自己錯了，我不應該替他們隐瞞的！是我害了它們！可他們說我是幫兇，如果現在說出來，我也有放任的責任，我會失去工作，失去一切！”

攥緊雙拳，指甲嵌進肉裏，血從他指縫流出：“我害怕了，我一邊在心裏詛咒那些學生，每天都很痛苦。我向它們忏悔，然而沒過多久，可在這個世間的規則下，貓咪的命永遠也比不上人的性命。埋在貓咪的地方，竟然開出了美麗的花。”

老大爺淚流不止：“我沒想到，那些小生命都已經死了，竟然還會換另外一種方式來陪我……那花太美了，就好像在說原諒了我一樣！我太後悔了，我真不是個東西！我決定揭發他們的真面目！”

“但當時校長不在，我向其他領導反映了這件事。但我沒想到，那個學生是領導的親戚。他們并沒有受到處罰，反而洩露了風聲。他們知道這件事後，反過來污蔑我，說是我虐殺動物，用動物的血肉來種花。校長回來後詢問這件事，我将事實說出，但我沒有證據。”

“而且我意識到，就算這件事能證明，一邊退卻了……我将貓咪埋進了附近的樹林裏，也無法帶給他們什麽懲罰。他目光裏透着怨毒的殺意，“但我已經老了，面對幾個正值盛年的男大學生，我能下手的機會太少了。”

聽到這，北笙凝已經基本清楚這裏發生的事。

李師傅非常感激校長，他在這裏生活非常開心，還遇到了一群可愛的貓咪。可是這個學校裏出了幾個人渣，他們在無人注意的偏僻角落裏虐貓，而這件事被李師傅發現了，他想要告訴校長，可學生卻威脅他，不斷給他洗腦。

老大爺本身沒有什麽文化，小時候腦子受傷，也不怎麽聰明，所以一直不敢揭穿他們。這份猶豫，成了對他們惡行的放縱，因此李師傅才被懊悔和痛苦折磨，直到死亡都無法解脫。

他死後一直都在重複着這份痛苦，将自己困死在那個滿是屍臭，我帶貓咪去醫生那裏檢查，才發現它身上有傷。是那種細小的針孔，被蛛絲萦繞的雜物間裏。

“所以你就去了噴泉許願池，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許下願望，要了那幾個學生的命？”北笙凝問道。

之前在筆記本裏獲得的消息，玩家們就知道南面樹林的雜物間裏，李師傅已經死了，而且身體還被肢解，埋在了不同位置的土裏。所以當他們遇到李師傅的時候，北笙凝就一直在想，眼前的人到底是誰，或者說，他到底是什麽？

不過讓北笙凝覺得有些奇怪的是，這老大爺的死亡和筆記本裏記錄的不太一樣。

按照筆記本裏介紹的來看，老大爺最後是被分屍了。但是從他渾身被浸濕，不斷往下滴水的情況來看，真的很像恐怖故事裏，那些被淹死的人。當然，這可能只是恐怖片或民間傳說裏的一種設定，不一定是真的，但她對此還是表示懷疑。

如果這種推測是真的，那麽，在這個淩晨兩點才有水的世界裏，能淹死人的地方，大概只有那個噴泉許願池了。而且那裏也确實淹死過一對情侶，她幾乎是下意識想到了那裏。

“沒錯，起初我并不相信許願池有那麽神奇，但是後來，那對情侶死的時候，我親眼看到了許願池裏有一雙慘綠的手，将他們的頭拖進去按在水裏。那時我在教學樓做清掃，還以為自己眼花了，等我過去查看時，那兩個孩子已經死了。起初我覺得那裏不吉利，很邪性！但後來，那裏卻成了我唯一的希望。”

“如果用老頭子一條命，就能為貓咪們報仇，我覺得一切都值得了。”老大爺笑了，他說這些話的時候，身體好像在枯萎一般。

他渾身是血，臉色發青，皮膚皺在一起，聲音也逐漸嘶啞。

“李師傅！”北笙凝過去扶住他。

“謝謝你……”老大爺笑着道了聲謝。他一直為自己的行為感到後悔，他恨自己的懦弱，都說這世間一命還一命，所以最後，我決定自己動手。”老大爺的聲音變得有些陰冷，害死了那些可愛的生命。內心深處，他一直渴望自己能夠勇敢沖出去拯救貓咪，卻一直沒能做到。

直到今天，北笙凝開出一道門，他才終于勇敢面對過去。

那幾個虐貓的學生已經死了，他也因為對許願池許下願望，最後被分屍，永遠陪伴貓咪，留在了他最愛的校園裏。

他沒有遺憾了。

他看向北笙凝幾人：“你們只有三個晚上，否則，會被永遠留在這裏……”

說完這句話，老大爺身體逐漸枯萎透明，變成了一個只剩人皮的半透明蛻殼。

那蛻殼依舊保持着人形，蜷縮在地上，上面有類似血管一樣的花紋，看着極為詭異。

蛛絲形成的雜物間逐漸消散，化作飛灰，最後，只剩一個鬧鐘在灰燼中立着，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響。

北笙凝拿起那個鬧鐘，發現上面的數字只有右面那一半，也就是從12到6這一部分，另一半是空白的。

“這是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