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Chapter 出乎意料
Chapter 55 出乎意料
方圓十幾裏, 槍林彈雨。
“Peace”這個詞在他們聽來，只是“piece”。
因雙方戰線的移動，顧傾淮近日也為幾個身受重傷的貝阿拉武裝分子救治, 一些患者有投來異樣的眼光, 畢竟臨近的患者大多是尼爾利桑亞人。
可他們畢竟放下了武器, 顧傾淮和其他幾位外科醫生只是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全力以赴。
已有兩天沒有通電, 帶來了巨大的麻煩, 高溫天沒有冰箱, 失效的疫苗必須被銷毀。（）
有新生兒的啼哭聲傳來, 這是顧傾淮來了幾日以後，聽到最為響亮又健康的一聲。
婦科醫生法蒂瑪迎接了不少新生, 那些孩子的可愛面容也讓她想起自己的孩子，但面對産婦不能得到完好的護理, 她也稍有無奈。
他怔愣了一秒, 憶起葉慎也将快當父親, 生的希望, 竟讓他有些紅了眼眶。
顧傾淮總會在夜半看到那個小女孩，她總是一個人抱着雙腿發呆，時而和他們初遇般那樣，去翻看他的行李。
并不能直接指責她的行徑, 畢竟她只有五歲, 且奇怪的是，她只愛翻顧傾淮的行李箱。
某天, 顧傾淮再次瞧見, 她捧着顧傾淮的那盞彩虹毛衣夜光燈，愣愣地出神, 好似新奇，還露出了驚嘆的面色。
顧傾淮只是摸了摸她的腦袋，耐心地問了一句：“Is this your place of adventure？（這裏是你的探險寶地嗎？）”
小女孩帶着些好奇探究的目光，看向顧傾淮：“I want to see a different world……Because……you came here through different doors.（我想看一下不一樣的世界，因為你們……是從不同的門進入，到達此地的。）”
顧傾淮輕輕抱着她，拍了拍她的後背，卻始終無法找到準确的措辭，但告訴她：“Everything can be lost，except this one. If you like it， you have to ask me to borrow it，ok？（任何東西都能丢，唯獨這一件。如果你喜歡它，也需要問我借，好嗎？）”
米拉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
顧傾淮輕晃了晃燈內的熒光破殼小雞，淡笑着：“It's a special gift…… from my fiancee.（這是我未婚妻……送我的特別禮物。）”
爾薩得空在晚間告知顧傾淮，小女孩叫米拉，父母經歷炮火去世。
其他平民在焚燼的草垛堆發現米拉母親屍體時，她還緊緊護着懷裏的米拉難以扒開，失去雙腿氣息微弱，最終還是沒能撐住。
慘不忍睹的是米拉的父親，頭部已炸毀消失了半邊，鮮血染紅了他的周身。
親人變成了亡魂，曾幾何時有的家，眼下彌漫硝煙也變成了廢墟之地。
米拉從她的母親懷裏鑽出來時，身上沾染的是母親的血跡。
自己有幾處擦傷的地方，胳膊肘似乎難以動彈，四歲的她茫然無措地看着周邊的空曠之地，父母再也無回應。
她委屈地吸着鼻子，望着塵土漫天，空氣中充滿了這片土地反複被灼燒的味道。
手臂骨折，修養了幾個月，可她從沒有跟誰交流過……即使有專業的心理醫生在，米拉都拒絕交流。
父母一旦逝去，便可定義為孤兒。
康複後的她雖然不怎麽說話，但卻只願意待在他們身邊，不願去孤兒院當作自己的最終歸屬，又好奇其他地方是否和這裏一樣……
看着其他孩子，即便受傷都能躺在自己母親的雙腿中入睡，米拉也心生羨慕。
衆人忙作一團時，她反倒會枕着石頭，穿着和自己身子不符的大碼上衣，以天為被，以地為床。
偶爾還會用手指沾起一些沙土，嘗一嘗土質的味道，砸吧着嘴，不知是否是在懷念母親曾經做過的美食。
在這樣的白天，她想着想着，就沉沉地在此處睡上一覺。
顧傾淮見到以後，每每會将她抱到自己睡覺的地鋪上，不然她的臉頰會被曬得通紅。
望着她的睡顏，顧傾淮心想，她只是選擇了這一處安全的地方下意識保護自己，而不是拒絕所有一切。
戰火停歇的那幾個小時，是難得的靜谧。
這片土地總會有高陽普照大地，可人們的內心，幾乎昏暗不已。
面前烤熟的玉米清甜無比，還有棕榈豆子湯和一團類似糯米團子的東西擺放着。
顧傾淮問哈桑這是什麽，哈桑說這只是玉米粉做的面團，會撒鹽或者一些糖調味，沒條件就不撒，但很容易飽腹。
大抵是像國內的面疙瘩那類食物，只不過這兒是幹吃就着湯汁下咽。
每一餐對于顧傾淮來說沒得挑選，但都是帶有異國風情的美味佳肴。
顧傾淮舉目望見MSF的志願者馬甲，因清洗過而無暇，俨然成了一條白色的長龍，繩帶微微被風吹起，搖動着，仿佛能踏向希望之地……
——
【早安寶貝】
【晚安寶貝】
【今天很忙】
【忙了一天】
【好想你】
【做個好夢】
身處于同一片天空，但這片天空之下，人們的命運不同。
絕大多數都是不同的時間，他們彼此道聲早、晚安。
若發現顧傾淮何時發了一張2-3km的軌跡圖，那可能是他稍有喘息的時間用來跑步鍛煉。
兩個月下來，葉聲笙發現忙碌并不會讓一個人淡了思念，反倒是帶着“顧傾淮”這三個字，貫穿了自己做每件事的始終。
顧傾淮偶爾會斷聯，但一旦可以正常聯系葉聲笙，肯定會發幾個字，但開頭語總是會先道歉，希望她知道，他一直很想念她。
期間，葉聲笙還會收到顧傾淮轉來的補助金，大約每月900多歐。
精神委頓的聲音對葉聲笙發了一條久違的語音：【比不上在院的工資，烹饪也沒辦法兼職賺錢養家，每個月的工資先上交。】
聲音刺疼了葉聲笙的心，哪怕顧傾淮不發其他，葉聲笙也有關注MSF對外界公開的所有消息，但她轉而用玩笑的語氣說：【我是看家小狗小貓呀？還給我錢做什麽，你自己用，不要虧待自己。】
那兒的食宿條件，葉聲笙不用想也知道。
顧傾淮肯定是能将就便将就，畢竟不是出門旅游，一切定是從簡。
等到顧傾淮再次收到葉聲笙的回複時，已是幾個小時以後。
他擡頭拍下了這裏的夜空發給葉聲笙，說道：【你是我有且僅有的小公主，錢你留着，我在這還有點津貼，用不上這麽多。】
——
十月的z城，葉慎和葉聲笙偶然間相聚吃飯時，覺得葉聲笙的臉上笑容似乎少了許多，她只說工作很累，但又看着懂事了一些，也會和尹依依散步閑聊，陪着她添置孩子的物品。
葉聲笙按時去探望自家奶奶，奶奶症狀看似減慢了發展速度，有時會喊一句“你是隔壁阿彩”。
葉家二老也根據顧傾淮推薦的那位醫生帶着奶奶定期複查，對葉聲笙和顧傾淮之間的戀愛和事業抉擇沒有多插嘴，也警告葉慎不要幹預太多，不然反倒讓他們二人會心生隔閡。
葉聲笙會到顧家聚餐，葉慎聽說大家還瞞着老爺子，真不知道葉聲笙是用了什麽方法瞞了這麽久。
一切看起來好像很平淡，但葉慎總怕這寧靜之後的風波……
——
惬意的鹦鹉蹦跶在顧傾淮之前買的吊床上，啃咬着玩具。
每次見到葉聲笙，它都會直接喊：“孫媳婦霸占我老婆，孫媳婦霸占我老婆。”
顧家人幫着顧傾淮瞞着顧天沣也快兩個多月，此時葉聲笙再來時，明顯也感到顧天沣有些不對勁。
他雖然慢條斯理地吃着飯，但衆人都覺得用顧傾淮開會、培訓、出差的話已經忽悠不了老爺子了……
吃飯的氣氛過于安靜，方雅眼神朝葉聲笙的方向望了望，示意她還是吃完先走。
顧家父母心裏憋屈的很，葉聲笙見狀，便給顧家父母夾了菜，他們為顧全大局不好推辭。
顧母也不知道顧傾淮辭職的這件事，葉聲笙有沒有在一旁慫恿什麽。想開口的話每次又只能咽回去，實在難受。偏偏那個不孝子常聯系的人是葉聲笙，話到了他們那邊，就變成了【我很好】、【大家放心】。
不是對着顧父或者顧母回答，而是一個回答回複了所有人。
顧家姐姐、姐夫們也是随時會開口幫助葉聲笙打圓場，幾次下來，好像還都整出了默契，讓顧母氣得胸口疼，嘴裏總是碎碎念着：“上輩子真是造了孽。”
可誰料，顧天沣飯後看了眼葉聲笙：“你陪我到花園走走。”
被老爺子點名的葉聲笙起身。
後花園，綠樹成蔭。
裏面種着各種方雅愛的花，往深處走，還有一條花園小徑。
一泓池水有怪石嶙峋的造景，裏面有幾尾活潑的金魚游弋，顧天沣找了一處和葉聲笙坐下，漫不經心地喂魚。
葉聲笙近些日子中規中矩地相處，讓顧天沣也難受了好些日子。
“當日和阿淮兩個人到我書房的時候，你特別坦誠……那麽，今日呢？是吵架了，還是怎麽？”
這件事遲早紙包不住火，葉聲笙知道。
但不過才兩個多月，顧天沣就有所察覺。
顧天沣笑了笑：“以前你穿衣服還繩帶飄飄飄，這會兒看起來好像只有簡單化的裙子穿穿了，怎麽，那小子沒給你買漂亮衣服？”
呂阿姨拿來水果，葉聲笙給顧天沣手剝橙子：“爺爺，我們挺好的。”
顧天沣看葉聲笙遞剝得起勁：“不甜我不吃，怕酸，年紀大了啃不動。”
葉聲笙笑：“好嘞，我給您切小塊。”
顧天沣吃了一口小塊橙子，葉聲笙還沒開口說，顧天沣便看向一棵蔥郁的桃樹，“十年樹木，百年樹人。那個臭小子，他一直喜歡反着來。”
“這棵樹，我年輕的時候種下，是你奶奶陪嫁過來的。”
嘴裏的橙子頓時無味，但葉聲笙說：“您的孫子很優秀，您也是。”
顧天沣和藹地對葉聲笙笑着：“其實你們說他不是開會就是出差，又是培訓……我老早就和院裏了解情況了。兒媳婦一直對你有點意見，最近都不敢說話，一說話，幾個姐姐、姐夫就幫着你，你說怪不怪？”
沒有想象中的氣憤，顧天沣自然地說起這件事。
葉聲笙恰是遞給顧天沣一塊橙子的時候，她立即放下，緊握着顧天沣蒼老的雙手。
看着顧天沣只能如實說：“爺爺，他一直有記得您對他的教誨，您一定是他人生裏面最重要的一位老師。當日，我給他收拾行李的時候，他帶走了那本《大醫精誠》。他也一定……是帶着您陪伴他成長的每一句規谏勸戒的話，奔赴到那的。”
顧天沣拍了拍她的手背：“這麽被你一說，我好像應該驕傲了。”
葉聲笙：“當然應該驕傲，您那麽善解人意又……”
顧天沣：“好了，彩虹屁吹到我大腿上了。”
繼而又想起方雅說的話：“你跟奶奶說過要生三胎？”
葉聲笙點了點頭：“是……是啊。”
顧天沣笑聲爽朗，起身喊道：“小雅！小雅！方小雅！”
方雅從屋內探頭，朝不遠處緩緩走着的顧天沣問：“幹嘛，鬼叫鬼叫的，怎麽了？”
顧天沣招了招手，步伐急了幾分：“捐物資！實在不行包機送！這個沒良心的不孝孫子，跑外面不說一聲。不繼承家業娶妻生子，你就叫他把家業背過去！我看看我那百年藥草堂能不能……”
葉聲笙摸不着頭腦地，扯了扯嘴角，有些尴尬。
之前和顧傾淮說這裏有她……
這下子，完全出人意料，好像霸道總裁爺爺玩大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