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決絕
決絕
秦喜和秦大一聽秦小虎嘴裏惡毒的話,登時臉都綠了,“定是你這個有爹生沒爹養的個小雜種幹的。”兩人怒火沖天的撸起袖子,攥緊拳頭,就要朝秦小虎沖将上去欲要暴揍他一頓,他們身後的堂兄堂弟們十幾個人也都跟着一起上,要圍毆秦小虎,卻又被官兵攔了下來。
歸海複耕往前邁了一步,緊緊盯着兩家人的動作,看到兩家人被官兵攔下,他這才又退回到葉煙殊身邊。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小時候,因為自己一家是外鄉人,所以他和弟弟妹妹也是自幼被人欺負,弟弟憋不住氣,愛惹事,他這一身硬功夫有一多半就是保護弟弟和家人練出來的。若剛剛他們兩家人敢圍毆秦小虎一個人,他肯定會忍不住出手相幫。
“以多欺少,江湖渣子。”葉煙殊冷冷看着人多勢衆的兩家人,眸中怒氣升騰,不禁低聲罵道。
她手按佩劍,已有拔劍之勢。見村民們無人上前勸阻兩家人,反而紛紛讓路的行徑更是嗤之以鼻。好冷漠的同村人,這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嗎?哼,不巧,他們偏偏遇見了她葉煙殊,今日她就要教教他們怎麽做人。
她掏出身上的錢袋,伸手一抓,抓到一把硌手的土塊,這才恍然,哎呀,她怎麽忘了錢袋裏裝的都是土塊了呢?她本來想抓一把銀子給秦小虎蓋院子的用的,這下做不到了。她默默将錢袋收起來,唉!這可如何是好?
歸海複耕看到她拿出錢袋又放回去的動作,就猜到她大概是想幫秦小虎一把,可是依照目前的情況看,自己身上的幾十個銅板再加上她手上的一點碎銀,怎麽也不夠平息這個事件的。若是早知如此,他來之前定會多帶些銅板,事到如今再怎麽想也都無濟于事,只能等等看情況再說了。
秦小虎揚起菜刀反手架在自己脖子上,看着衆人揚聲道:“秦大把自家的祖墳從他家田裏牽到田間路口,讓我們全村人無路可過;而秦喜更是把祖墳埋到了我家地裏,你們中有多少人在背地裏揚言要撅秦大家祖墳的,如今兩年過去了,又有幾個敢動他家祖墳一鐵鍁土的?啊?”秦小虎輕飄的視線掃過一衆村民陰晴不定的臉,輕笑道。
“今天我就替你們把他秦大家的祖墳給撅了,也替我自己把秦喜家的祖墳撅了,我要讓他們兩家的祖墳都滾回他們自己家的地裏去。我這一撅,他們的祖宗會少挨多少罵?少聽多少詛咒?我這也算是做了件大好事吧!哈哈哈…說不定到了陰曹地方,他們的祖宗還會跪下來磕頭謝我呢!你們一個個都是任人宰割,貪生怕死的膽小鬼,活該被人看不起。今日我秦小虎就用性命給你們做個樣子,以後若再有人敢欺負你們,你們就跟他們拼命,跟他們同歸于盡,讓他們都不得好死,哈哈哈哈!”秦小虎從小到大都從未感到如此痛快過,真是過瘾。
村民們個個都羞愧地低下了頭。
“兒啊,你要死了,爹也不活了啊!”秦船頭見兒子要尋死,忙跌跌撞撞的跑過去,噗通跪在地上,哭喊着。
秦小虎白了他一眼,“你想和我一起死?呵呵,你也配?黃泉路上有我陪着我娘就足夠了。”
他不屑的別過臉,咬着牙道:“你就這麽好好活着吧,你若是死了,黃泉路上只會讓我和我娘感到惡心。”他的話如冬日的寒冰将秦船頭凍的一個哆嗦。
秦小虎攥緊菜刀,神色中不再有一絲對世事的眷戀,眼眸中更是有一種解脫的快意。他擡起脖子前的菜刀,擡頭仰望着萬裏無雲的天空,釋然的笑了,然後用力揮動菜刀砍向自己的咽喉。
一個白衣身影如陣風席卷,葉煙殊已經繞到了秦小虎的身後,她用佩劍瞄準秦小虎手中的菜刀,在他用菜刀割向脖子的瞬間,猛然一推劍鞘,在千鈞一發之際,将他手中的菜刀給擊落在地。
歸海複耕跳到秦小虎跟前,兩手鉗制住他的雙手,預防他再做出傷害自己的事情來。葉煙殊走過來把菜刀握在自己手裏,然後将手背在身後。
秦小虎沒料到竟然會有人阻攔自己自殺,他愣神了片刻,望着眼前的男女,他搖搖頭,決絕的笑了,“你們救不了我的。”他的語氣如一潭死水,說完這句話,突然口吐鮮血不止。
葉煙殊忙抓過腰間的小瓶子,倒出一粒藥丸,塞到秦小虎嘴裏,歸海複耕立刻将他平放在地上,只聽秦小虎無奈說道:“沒用的,你們別費力氣了。”
見他唇色發黑,葉煙殊驚呼:你吃了毒藥?”
看秦小虎默然的眯上眼睛,“你吃的什麽毒藥?”歸海複耕晃動着他的肩膀立刻問道。
只見秦小虎猛然睜開雙眼,“呵呵,”冷笑一聲,蒼白如紙的臉正在一點點的變黑,他伸出手指指着秦大和秦喜,瞪着猩紅的雙眼,狂笑道:“同樣也救不了他們,哈哈哈!”說完,秦小虎的嘴角湧出一股黑血,瞳孔漸漸渙散,身子抽搐了兩下,就再也沒了動靜。
歸海複耕伸手探向他的鼻息,已然沒有了呼吸。
而不遠處的秦大和秦喜也先後吐了一口鮮血,接着就痛苦的倒在地上,然後嘴唇開始發黑,臉色變得蒼白,最後抽搐幾下身體,和秦小虎一樣永遠離開了人世。
這三條眨眼即逝的鮮活生命,令在場的所有人都一時回不過神來,怎麽會就這麽死了呢?
秦大和秦喜的家人雙雙撲過去,哭聲一片。
秦船頭顫抖着身子,一點點的爬到兒子跟前,他以頭撞地,撞的砰砰響,撞得頭破血流,他跪在兒子面前放聲大哭。
葉煙殊忍着眼裏的熱淚,她疑惑的看着自己腰間的小瓶子,不是說可以抑制百毒嗎?怎麽對秦小虎卻一點效果都沒有呢?
她眼睜睜的看着一條鮮活的生命就這樣在她眼前一點點的消失,她很自責,很難過,更感到悲憤難平。
歸海複耕也替秦小虎感到惋惜,當他親眼看着跟自己弟弟一般年紀的秦小虎就這麽死了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是懵的,秦小虎才十幾歲,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呢,他的喉嚨像是被什麽東西給堵住了一般,令他難以呼吸。
一個年邁的奶奶從家裏拿了床床單,蓋在了秦小虎的身上,并在他身邊放上了一個純白的饅頭。
後來三三兩兩的村民都從家裏拿了東西過來,一時間,木床、席子、被子、衣服、蘋果、饅頭…等等一堆吃的用的将秦小虎的身體給團團圍住。
葉煙殊雖然痛恨秦船頭這樣的人,但她仍舊從錢袋中掏出了那塊相對大一點的碎銀子遞給了他,“你買口棺材将秦小虎給安葬了吧,再買點他和他娘生前喜歡的東西,一并給放進去。”
歸海複耕在滿是灰燼的院子裏找到了幾塊未被燃盡的人骨,他交給秦船頭,并遞給他二十文錢:“這應該是小虎他娘的骨頭,你也買口棺材,将他們娘倆葬在一個有山有水的地方,也不枉你們夫妻、父子一場。”
秦船頭淚眼汪汪,跪在地上對着兩人磕頭,葉煙殊重重嘆了口氣,拉着歸海複耕的胳膊轉身離開。
昨日幫忙看馬的老兩口帶他們回家牽馬,并摘了一布袋的胡瓜遞給他們倆,兩人謝過,騎上馬回望着悲戚的秦莊村,哀嘆一聲,拍馬沿着大路離去。
他們路過田間的那條路時,遠遠就看到一個比房子還高比院子還寬大的土堆,那土堆不光霸占着整條田間大路,而且還占用了幾家其他村民的田地,挨着地面的土堆被掏了一個一人多高的大洞。
葉煙殊看着眼前的龐大土堆,再想起昨晚火光照不到的夜路,又看向一旁七零八落的碎木棺材,“想必這就是那秦大家的祖墳了吧!”
歸海複重點點頭, “嗯,應該是了,這麽大的封土堆,不知道的還以為裏面葬了個有功的大官呢!”
兩人一路前行,默默不語,悲慘的場景在兩人的腦海不斷回放,令葉煙殊連連唉聲嘆氣。歸海複耕也總是提不起精神來,趕了大半天的路,依然有些神情恍惚。
他沒有秦小虎勇敢,當弟弟被設計殺人,當村裏的富貴戶季勝東要火燒自己全家時,他只是帶着家人一個勁的逃亡,卻沒有直面仇敵,手刃仇敵的能耐,所以他覺得自己不如秦小虎。
眼前是一馬平川的草原,沒有一處陰涼可躲,兩人只好下馬,讓馬兒歇歇,吃些青草。
歸海複耕從馬背上的布袋中抽出兩根翠綠的胡瓜,遞給葉煙殊一根粗細均勻的,他将頭大身子小的胡瓜留給自己。
葉煙殊伸手接過胡瓜,有些沒胃口,身子也覺得有些乏力,昨晚忙着撲火,一夜沒睡,又經歷了生死離別的一幕,整個人感覺都是虛脫的,像是活在夢境一般。
“困了吧?”歸海複耕側頭看向她,見她面上挂着倦容,有些無精打采的,“反正天色還早,我來看馬,不如你就在這兒睡會兒吧。”
“可是,父親那邊不知道怎麽樣了現在是不是已經安全回府了呢?”葉煙殊憂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