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哭着叫爸爸28
哭着叫爸爸28
謝茗用異乎尋常的努力證明了,人在極限狀态下确實能創造奇跡。
沒用到一個月,只有二十天,他自學完了剩下幾門課程,提前申請考試,拿到了全A的成績,總學分遠遠超出學校的畢業考核标準。
學位證書正式到手,還拿到了學校近五年唯一一個榮譽畢業生稱號,離開學校那天,崔景澄派司機來接他,說晚上一起吃飯,慶祝他畢業。
崔景澄先前說畢業典禮會出席,謝茗以為要到那天才能再次見到他,畢業典禮還有十天,要等這一屆的學子全部拿到學位,再統一舉行。
謝茗就這樣提前畢業了,沒有辜負崔景澄對他的期許,甚至更為出色。
行李很少,但書很多很多,是四年時間一點點積攢的,他用了好幾個巨大的紙箱子将書打包,委托搬家公司将紙箱送到崔景澄住處大門外。
坐在車子後座,他強行壓下激動的心,撥通了崔景澄的電話。
崔景澄的聲音聽起來心情不錯,不像前一陣對他那樣疏離和冰冷,這給了謝茗莫大的鼓勵,他豁出去一般地問,能不能暫時住在他家,這是一個很冒險的試探,只有萬分之一的希望,但意外的是,崔景澄竟然答應了。
電話挂斷後,謝茗一路上心情好得像要起飛,情不自禁坐在後座哼起歌來,司機好幾次透過後視鏡看他,像看神經病那樣。
謝茗不知道畢業典禮是不是某種結束的訊號,但起碼,他又給自己争取了十天和崔景澄朝夕相處的時間,他早就想好了,要用這十年逆轉乾坤,再次打動崔景澄的心,否則他就沒有機會了。
謝茗成功踏進那個院子時,心酸滿溢,又甜又澀,只覺得院裏的一草一木都讓人動情,更遑論那個抱臂靠門笑着迎接他的人。
好久沒見過這樣松弛狀态下的崔景澄了,自他恢複記憶,一下子變了,将自己狠心丢掉之後,兩人間天差地別的溝壑像一座難以跨越的高山,謝茗自卑,自棄,連一條信息都要鼓起勇氣才敢發出去。
哪像此時此刻久別重逢一般的溫馨……
“爸爸!”
謝茗放下行李和書包,小跑着往崔景澄的方向奔去,崔景澄始終維持先前那個慵懶随性的姿态,沒有斂住笑,也沒有改變動作,直到謝茗壯着膽子想把他攔腰抱住時,巧妙地卡準時機避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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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茗撲了個空,比起丢臉,更多的是傷心,他安慰自己不要心急,要慢慢來,這才一點點再次明媚起來。
崔景澄吩咐司機将行李和紙箱搬到二樓次卧,而後轉身往屋裏走,沒回頭,但是跟謝茗說話:
“進屋洗手,吃飯。”
“好。”謝茗一聽他的聲音,骨頭都酥了,像個乖巧的洋娃娃,腳步近乎虛浮地跟着他走,視線焦灼在那道寬厚的背脊上,吸住了一樣黏稠。
想哭,想笑,想任性撒嬌,也想抱着這個人,跟他說一些心裏話。
可只是想想,實際上他什麽也不敢做。
餐桌上擺着兩份熱騰騰的打鹵面,除了沒有蔬菜,澆頭十分豐富,各類海鮮,鮮香四溢。
謝茗的手微微打顫,為崔景澄竟給他做了他自己愛吃的食物而感動,謝茗早已經知道,這是這個人的童年,是他的成長,是他苦難過的時光的印記。
也終于在分別後的日子才漸漸懂了,為什麽崔景澄從不吃綠色蔬菜……
十歲那年的遭遇,是他的畢生噩夢。
“爸爸,你怎麽知道我愛吃這種大白蝦?以前也沒告訴過你啊。”
謝茗沒話找話,急着拉近和崔景澄的距離,崔景澄放下筷子,不輕不重看他一眼,謝茗被看得心虛,心跳聲咚咚的。
這個稱呼,他故意的。
“以後別那麽喊,你我都知道,那不是真的。”
謝茗輕輕咬了一口蝦仁,聲音軟得像水:
“喊了這麽多年,我習慣了,不想改。”
他臉紅紅的,手抖得更厲害,腿也是,看着在跟崔景澄撒嬌,實際上帶着找死的味道在一點點試探。
如履薄冰。
崔景澄動作一貫優雅,夾起一小簇面條,等待湯汁滑落:“不想改,也得改。”
哪有時間改變不了的東西。何況他們之間已經不剩多少時間。
謝茗沒說話,崔景澄也沒再開口,氣氛又回到了冰一樣的嚴寒,仿佛這頓飯只是慶祝畢業的一個儀式,沒有任何其他的色彩。
雖然面條好吃,可謝茗一口一口吃下的,全是心酸。
他愛的人就坐在對面,他卻連多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謝茗在次卧住下,崔景澄帶着距離感,他甚至不敢試探地提出一起泡澡或者一起睡。
只能順從崔景澄的安排,靜待時機。
躺在被陽光曬得清香的床單上,謝茗臉紅心跳,腦子裏全是從前那些年跟崔景澄共度良宵的畫面。
被唱歌哄睡,那個時候還不知道,這樣的幸福一旦失去,是會叫人抓心撓肝,不,是肝腸寸斷的。
什麽時候,要是崔景澄能再一次抱着他唱歌,溫柔地哄他睡覺,他真是死也甘願了。
“唉……”輕微的嘆息打在黑夜裏,窗外的月亮那麽圓,明亮到灼人眼,謝茗卻生出一種“相思相念不相見,此情此景難為情”的滋味。
随後的日子,謝茗發現一件事,只要崔景澄喝了酒,就能從他身上找回一些過去的影子。仿佛清醒的時候,他以理智為主導,而酒醉的時候,感性的一面就會冒頭。
這讓謝茗自絕望之中盛開出一朵熱切的花。
晚上,西餐端上餐桌,謝茗撫着桌子邊沿,頭也不敢擡:“崔景澄,”他壓不住情動,喊出的名字被傾注出一種嬌羞的感情,“咱倆喝點酒吧?”
崔景澄端坐在他對面,挑眉笑問:“怎麽突然想喝酒了?你不是向來不愛煙酒……”話說出來,覺得親昵,那雙幽深的眸子斂了斂,沒說下去,謝茗站在原地等着,等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等待一個奇跡。
“酒櫃在那邊,你去挑吧。”淡淡的,聽不出他的情緒,但謝茗一下子就熱了。
挑了紅酒,還怕力度不夠,熟練處理食材,做了一小鍋熱紅酒,帶着檸檬的酸味和蜂蜜的甜,腦子裏情不自禁開始冒粉紅泡泡……
靈機一動,又開啓了唱片機,那時候他倆腳踩着腳跳舞,每個晚上都浪漫至極。
此刻情景轉回,有了酒和音樂,晚餐終于不再是刻板的儀式,帶上了情人才有的氛圍。
“崔景澄,幹杯!”謝茗将酒杯輕輕碰上崔景澄的,像碰到了他的手一樣,酒液晃動,一如他浮浮沉沉的心。
兀自先喝幹一杯酒,而後灼灼望向崔景澄,見他覺得好笑一般,也端起酒杯淺淺抿了一口,那道張開又閉合的唇縫和裏面豔紅的舌尖被謝茗的眼睛捕捉到,像有羽毛撩撥他的心,帶起喉間一陣幹咳。
熱紅酒果然更容易上頭,崔景澄臨危不亂一樣,自己卻漸漸亂了陣腳,謝茗開始胡言亂語——
“你現在好忙哦,白天想找你說說話,都找不到機會。”
恍惚的視線裏,崔景澄只是淡淡地笑,不疾不徐抿着紅酒,并不沉淪。
有人已經醉了。
“你還記得這首歌嗎?那時候我們在家跳舞,這首歌的節奏好慢,就像時間永遠不會流逝一樣。”
“嗯。”崔景澄淡淡應他,始終以一種不遠不近的眸光看他,高深莫測,望不真切。
唇邊挂着淺淺的笑,多一分則豔麗,少一分則涼薄,而他就這樣明明滅滅,勾得人迷離恍惚。
酒越喝越多,兩人都是,環境歌聲缱绻纏.綿,夏夜的屋裏,空氣一點點升騰,帶着灼熱的味道,将香酥的汗也蒸發出來,手心一片潮濕。
紅酒喝完,又上洋酒,謝茗的意識半醉半醒,倔強地恪守着那個目标,想誘惑崔景澄敞開心門。
“今晚,我可不可以睡到主卧去?”
崔景澄不答他,只是笑,邊笑邊喝酒,像是早已将他的小心思洞穿,懶得說出來。
“崔景澄,”謝茗忍不住将手覆蓋在崔景澄的手背,想等他抽出來,又不想他抽出來,倔強地暗暗使力,崔景澄沒有動,只手背比他燙熱的掌心冰涼不少,這個人就是這樣,永遠一絲不亂,永遠游刃有餘。
“我想再聽你唱一次歌,我懷念從前你唱歌哄我睡覺的時候,瘋了一樣地懷念…”心事出口的一瞬間,情緒也像洩了堤,眼睛濕潤了,反倒将酒醉的迷離洗去,換成清醒的沉淪,“唱什麽都好,可以嗎?”
崔景澄垂眸,不知是不是錯覺,唇邊那一絲笑淡了去,修長手指從煙盒帶出一支煙,他坐在那裏,像個高不可攀的紳士,将煙點燃,靜靜地抽,始終沒有說話。
身子甚至微微往後靠了靠,将兩人距離不動聲色地拉遠,這一絲敏銳捕捉讓謝茗心酸,不管不顧地,他開始唱,用融合了所有情感和溫柔的嗓音,深深望着崔景澄唱——
我還在尋找一個依靠和一個擁抱
誰替我祈禱替我煩惱為我生氣為我鬧
幸福開始有預兆緣分讓我們慢慢緊靠
然後孤單被吞沒了無聊變得有話聊有變化了
小酒窩長睫毛是你最美的記號
我每天睡不着想念你的微笑
你不知道你對我多麽重要
有了你生命完整的剛好
小酒窩長睫毛迷人得無可救藥
我放慢了步調感覺像是喝醉了
終于找到心有靈犀的美好
一輩子暖暖的好
我永遠愛你到老
……
整首歌,他唱得淚流滿面,嗓音越來越發顫,嘶啞,到最後像是哭着在哀求。
可對面的人仿佛無動于衷,始終優雅不減分毫,始終靜靜抽煙,那樣舒緩,那樣平靜。
歌唱完了,謝茗捂着臉哭,錐心刺骨的痛中,他感覺有人走了過來,帶着熟悉的氣息,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煙味,帶着讓人眷戀的溫度,那雙手撫上他臉頰,揭開他早已被淚水浸透的手心,俯視的眸光籠着他,而後,那手指一點一點輕輕蹭掉他的淚水。
那人俯下身子說——
“你确定,這首歌适合哄小孩睡覺?”
好好的一句話,說得好像帶着溫情,好像他們還是情人,好像一切都沒改變,甚至帶着戲谑的味道……
“哇——”謝茗再忍不住,狠狠抱住崔景澄的腰,像要将兩個人的骨頭都勒斷,将一臉狼狽又卑微的淚水蹭在崔景澄昂貴的白色襯衣上,再癡癡看着襯衣被打濕,若有若無顯出底下勁瘦的腰——那是他抱過無數次的地方。
這個擁抱亘古綿長,環境音樂仍在淺斟酌唱,崔景澄或許總算被他打動,直到他抱着他又哭了一場,才緩緩拉開距離。
他走到唱片機那裏,關掉了音樂。
室內回歸安靜,只有謝茗仍難以自拔的淡淡抽泣聲,崔景澄一步一步朝他走來,沿途将燈光全部關閉。
謝茗怔怔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幹什麽,卻忽然望見崔景澄手機屏幕亮起的白光,下一秒,仿佛回應他的祈求,崔景澄用手機給他播放歌曲,沒有回主卧,沒有親口唱,可這首歌十分嶄新,像是某種他聽不懂的回答——
我頭上有犄角
我身後有尾巴
誰也不知道
我有多少秘密
……
我是一條小青龍(小青龍 小青龍)
我有許多小秘密(小秘密小秘密)
我是一條小青龍(小青龍 小青龍)
我有許多小秘密(小秘密小秘密)
我有許多的秘密
就不告訴你
就不告訴你
就不告訴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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