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章

第 40 章

一周進兩次醫院,舒寧覺得自己仿佛大冤種,自作自受的那一款。

小縣城看病的人不少,急診科前臺排着長隊,一對父子在跟接待的醫生争執,大概就是他兒子被車蹭了下,想拍個全套的片子。

小孩看着五六歲,褲腿卷到膝蓋,擦破了點皮,沒流血,在前臺走來走去玩耍。

扯了半天後,這位父親也沒聽醫生建議,堅持要拍各種片。

裴濟架着他排隊,過了一會後問他:“怎麽樣了?”

他搖頭:“沒事兒,還好。”

裴濟沒說話,轉過頭去望着前面的隊伍,側臉線條繃得緊緊的,看着很嚴肅。

舒寧不由說道:“真沒事。”說話的時候不知怎麽被嗆了一下,連咳了好幾聲。

裴濟眉頭緊鎖。

終于到他們的時候,醫生給他們挂了號,指了問診室的方向,問診室前面的休息區還坐了好幾個人,裴濟煩躁更甚:“怎麽這麽多人?”

舒寧坐在冰涼的椅子上,閉着眼緩和腦子裏的暈眩感,嘴上還是輕松的,“急診科嘛,大家都很着急,所以你別着急啦。”

又過了十分鐘,終于叫到了舒寧的名字。

醫生問了他的情況後,說道:“吃藥期間不能喝酒,這是常識,你這不僅僅是酒精過敏。去拿藥,然後去打一針。”

醫生開了個單子遞給他,“以後注意點,不能因為自己年輕就糟蹋身體。”

舒寧根本不敢反駁,拿着單子出了門,守在外面的裴濟問道:“怎麽樣?”

“打一針再休息休息就好咯。”

注射室裏沒幾個人,舒寧把單子遞給護士,護士給他指了個隔間,然後配藥去了。

小隔間裏燈不是很亮,他坐下來,沒什麽精神地把下巴擱桌子上。過一會,護士拿着針管和藥走進來,說道:“褲子脫一脫。”

舒寧“啊”了一聲,震驚道:“為什麽要脫褲子?”

護士臉色平靜地拆着針管,“屁股針不脫褲子怎麽打?”

僵硬了一下後,舒寧擡眼看着簾布旁的裴濟,僵硬說道:“你到外面等我吧。”

不甚清晰的燈光下,裴濟垂了眼,掀開簾布走了出去。

灰色的簾布腳落下來時,舒寧臉上的僵硬碎成了尴尬,這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要不是他心理素質還行,他可能當場鑽桌子底下去了。

護士催促道:“還打不打?”

舒寧不情不願地歪倒,針頭戳得他渾身一抖,咬着牙挨疼。

打完之後護士收了針管和藥盒,“在外面休息半個鐘頭再走。”

小隔間裏剩了舒寧一個人,他按着後腰止血的棉球,發誓再忍不住喝酒就是狗。

坐了會後,裴濟又走了進來,他立刻松了棉球,腰帶一拉,無比靈活地站了起來,理好衣服,一點也看不出剛剛的虛弱,然後繞過裴濟出了隔間。

剛走兩步想起了什麽,回頭要說話,突見一張近在咫尺的臉,心上一緊,腦中的暈眩又浮上來,眼前發白,身體控制不住前傾失重,嘴巴撞上微涼的皮膚,鼻尖也被一片軟乎的肉碾了下。

模模糊糊意識到自己是撞了什麽之後,舒寧僵得跟風幹的平菇似的,板板正正地後退,移開嘴,眼珠擡了擡,觑見一張輪廓分明的臉,似乎有些僵硬。

他火速退開一步,雙手合十,拿出在盤雲寺拜佛祖的虔誠,“對不起!我絕對不是故意的!”

這這這到底是什麽疾苦啊!!!要不是他比裴濟矮了那麽兩三公分,他就、就、就……

如果問現在的舒寧,人生有什麽最懊悔的事,那一定是一小時前喝的那一杯酒。

他低頭拜了很久,沒聽到聲音,躲在手掌後的頭歪了歪,一只眼睛悄悄睜開一條縫,瞄了一眼面前的人。

裴濟一手撫在下巴上,把他的視線捉個正着。隔間外頭光線不那麽明亮,舒寧看不清他的眼神。只是沉默了一會後,聽到裴濟說道:“走吧。”

然後身形颀長的男生側身垂首,走到外面的休息區坐了,沒有什麽特別的神情。

舒寧定在原地,過了會後,覺得自己可能過度反應了。因為他心思沒那麽清白,所以對這種意外過于敏感,其實在朋友之間,這種程度的肌膚接觸應當很平常,不過就是個意外嘛!

他走到休息區,跟裴濟隔了個位置坐下。半晌,餘光掃了掃旁邊,只見到男生偏着頭,透過牆上的窗子望着外面。

*

經過兩次醫院的動蕩後,舒寧老實很多,早睡早起清淡飲食,上課認真下課睡覺,使勁把之前的事給淡忘掉。等到身體好的差不多了,又開始了初舞臺的訓練。

他沒有舞蹈基本功,全靠身體素質撐着,幸好一個不長的成品舞蹈用練習量也能撐上去。

宋延青過來時,見到的就是舒寧配合着音樂練習的情景。

他抱臂在一邊看了會兒。

舞蹈動作的設計源于歌曲本身的意義,整體都很自由舒展,一些動作沒經過訓練的人完全做不來,又需要柔韌感與力量感兼具,難度很高,舒寧做來輕輕松松,可他偏自己不知道,還走着神,沒那麽認真,看起來就有種不顧別人死活的優越。

跳到一半,宋延青走到一邊關了音響,拍了拍手,“跳舞不可沒有靈魂哦。”

舒寧因為戛然而止的音樂愣了愣,動作停滞,回頭看到穿着背心和外套的男生走過來,把頭上那頂帽子舌頭給捋到後面去,朝他笑道:“就算是外行,也得尊重舞蹈的靈魂。”

原本很有意味的話從這人嘴裏說出來就沒多少說服力了,舒寧抹了一把脖子上的汗,不以為意,“我沒有不尊重舞蹈。”

宋延青歪頭看他,“你人在這,心不在這,還敢說尊重?以為動作到位就夠了嗎?”

舒寧擡眼,不冷不熱道:“你什麽意思?”

宋延青摩挲着下巴,觀他臉色,突然說道:“失戀了?”

“……”舒寧臉色一黑,“什麽失戀?”

“唔——失戀呢,也不算什麽大事。”宋延青根本不管他的問題,自顧自說着,“但你不把這種情緒排解了,你這個舞跳出來就沒那個味道。”

“我沒失戀。”舒寧說。

“哦,那就是暗戀不得了。”宋延青點頭,“一樣的。人在哪?我帶你去表白。”

“……”舒寧甩開宋延青伸過來的手,不耐道:“你是不是有毛病?”

“弟弟——”被這樣強烈地抗拒,宋延青一點也沒有生氣,反倒一副非常大氣地要幫你解決問題的架勢,“暗戀這事兒有什麽不好承認的?喜歡就表白咯,不接受就下一個咯。你這十七八歲的,還能因為什麽所謂愛情把自己憋死不成?聽哥哥一句勸,有話說開了,以後也不會白白後悔。”

舒寧看都沒看他,過去重新打開了音樂,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練習。

他好不容易讓自己不再時時想起這件事,又被宋延青給提起。

他能跟裴濟說什麽?說“我喜歡你”然後被裴濟讨厭麽?裴濟的态度夠明白了,而且性取向這事改不了,他認得清現實,只不過有些失落而已。

舞蹈十分消耗體力,他不停歇地跳了大半個小時,最後躺在訓練室的地板上喘氣。

宋延青就在一邊看着,中途給鄭心心打了個電話,問舒寧是不是喜歡誰,被鄭心心罵了一頓後才得空解釋,“他狀态不對,我了解下學生心理,可不是私心。”

電話裏的鄭心心說道:“沒聽說過,我問問他朋友。”過了會後給他回了電話,“沒有。”

宋延青若有所思,等舒寧累得躺下之後走到他旁邊,俯身看他一會,說道:“你是gay?”

呼吸急促的舒寧嗆咳了幾聲,臉色因為疲勞而潮紅不堪,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你說什麽呢?”

他眼中有憤怒,雙手撐着地讓自己坐了起來。

宋延青也半蹲着平視他,繼續摩挲下巴,揣測着:“暗戀某人,連你最好的兄弟都不知道,這不是羞澀,是難以啓齒吧?”

見舒寧不說話,他又說道:“那這事有點難,我再厲害也解決不了對方是直男的問題。”在他看來,能讓gay壓着感情不去表白,也只剩這麽一個可能了。

說完他皺着眉思索,好像是想要思索出另一個解決方案似的。

舒寧平複了下呼吸,默默站起來,拿過丢在角落的外套,說道:“我回去了。”

他從不否認自己是同性戀的事,但也不打算跟別人讨論。

宋延青追上來,“你喜歡的是誰啊?朋友?已經百分百确認對方是直男了?不如先表白試試?萬一有那個萬一呢?實在不行你……”

“你煩不煩?”舒寧轉身揪住宋延青的外套領子,咬着牙警告他。

他是真沒見過聒噪成這樣的人,逮着別人的私事問個沒完。本來就煩躁,不是看在鄭心心的面上,他肯定會給他一拳。

宋延青愣了下,沒再說話。

結果第二天,一輛機車停在舒寧家樓下,鳴了好幾聲笛,喊着:“弟弟,一起出去玩啊。”

舒寧趿拉着拖鞋下樓,往宋延青臉上扔了一把橘子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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