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章

第 41 章

彼時秋高氣爽,宋延青坐在一輛長得像頭黑色獵豹的機車上,長腿撐地,一手托着頭盔,躲過幹巴巴的橘子皮襲擊,笑得玩世不恭:“起床了吧?哥帶你出去玩兒。”

舒寧忍住揍人的沖動,“你不去訓練室?”

宋延青說:“在你調整好之前,這舞也沒法練,都是無用功。你自己應該也有點感覺吧?信我,今天跟我走。”

舒寧沒信宋延青,但他信了鄭心心對宋延青的信任,上樓換了身衣服,套頭衛衣加上淡藍牛仔褲,就跟天氣一樣清爽。

他接過頭盔,坐上去後問了下:“你拿了駕照了吧?你這車确定能載人吧?”

宋延青戴上頭盔,腳一蹬地,引擎轟鳴一聲,驚得樓下的大爺們手直抖,手裏的扇子都掉了。

“沒拿駕照又怎麽樣?上了車你就跑不了了。”

風聲讓人聲變得很難聽清,不過這樣狂妄的語氣還是溢進舒寧耳朵,要不是坐在車後座看不到,他高低得給宋延青一個白眼。

宋延青沒告訴他要去哪,他也就當兜風了。

機車沿着市區公路跑了一圈,在一個分岔路口拐進了一條窄路。路不平整,車速卻沒降下來,舒寧靠着後箱,盡量讓自己保持平衡。

穿過這條小路後,車進了一條環山道,就好像進入了另一個世界似的。群樹環繞,隐秘又安靜。

飙了一會後,車乍然減速,舒寧沒防備,一頭撞上宋延青的後背,腦門給磕疼了,“你會不會開車啊?”

宋延青說:“質疑什麽都不能質疑哥哥的車技好嗎?”

又過了個彎,出現了一片平坦的地塊,建着一座木屋。宋延青剎了車,沖木屋喊了一聲:“葛二,出來接客了。”

舒寧下車,摘了頭盔,摸上額頭被撞到的地方,感覺腫了似的。宋延青停好車過來,湊到他面前,“這麽脆弱呢?你撞得我肩胛骨生疼,我可什麽也沒說。”

舒寧丢出了那個白眼,“活該。”

木屋門被推開,出來一個二十上下的年輕男生,個子挺高,穿着寬松T恤短褲,頭發偏長,膚色也白,懶洋洋的,“宋狗,你又叫喚什麽?舌頭不想要了是嗎?”

宋延青走過去,“給你帶徒弟來了。”他指着後頭的舒寧,“看看,合不合眼緣。”

葛重鳴把頭發往後抓了抓,露出一雙漂亮的桃花眼,望着舒寧,“哪來的?”

宋延青:“路邊撿到的,你看看,跟你是不是很像?”

葛重鳴一臉不耐:“你又禍害未成年?”

舒寧:“……”他是昏了頭了才跟宋延青跑到這莫名其妙的地方。

葛重鳴冷冷剜了一眼宋延青後,對舒寧說:“進來喝杯茶吧。”

木屋裏頭跟外面一樣簡陋,除了一張雙層床,只有一個四方桌子并幾個矮凳,牆邊放着幾樣常見的生活用具。

“坐。”葛重鳴踢了個矮凳到舒寧旁邊,又出去提了個熱水壺進來,玻璃茶杯倒了半杯熱水。

宋延青不滿:“沒有我的?”

“要喝自己倒。”

舒寧抱着玻璃杯,看着兩人,十分不理解現狀。

葛重鳴說:“喝了水該回哪回哪。”

宋延青撿了個凳子跟着坐下來,“你可不能讓我白跑一趟。我這次把人帶來,可是有正經目的。”

“哦?”葛重鳴一臉譏笑,“你有什麽正經目的?”

宋延青咳了一聲,擺出一張跟他氣質不搭調的正經神色,說道:“這是舒寧,我剛收的學生,舞跳得不錯,就是有個難題,被東西卡住了,沒神采。”

“這跟我有什麽關系?我教不了他。”

“不是要你教他跳舞,他遇到了個問題,你比較有經驗。”宋延青說的自信滿滿。

葛重鳴有了點興趣似的,托着腮望向舒寧,問的也是舒寧:“什麽問題?”

宋延青搶着說道:“他喜歡上了一個直男。”又補充,“疑似直男。”

一聽這話,舒寧臉色黑了,抱着玻璃杯的手捏得泛白。宋延青這人是初看好像有病,仔細一看真的有病。

他嘴角抽了抽,聽到葛重鳴笑了一聲,“哦?這不跟你是一樣的毛病?”聲音譏诮又冷漠。

而宋延青什麽都沒發覺,說道:“所以這不是來找你看看麽?從直變彎,你不是很有經驗?教教他。”

舒寧:“……”

葛重鳴還是那樣懶散的神情,只是眸底冷冽如冰,他站起身,伸了個懶腰,誰也不看,說道:“這事簡單。是不是直男,先把人哄上床再說。”

舒寧:“……”他今天到底為什麽會來這個地方?

須臾,又聽葛重鳴說道:“好孩子可不能學哦,無論對方是不是直男,真心都是最要緊的。你喜歡他,就要對得起他。”

年輕男人沖他比了個噓聲手勢,唇邊噙着一絲他看不懂的笑意。

宋延青跟着站起來,“你這說了跟沒說一樣嘛!”

葛重鳴看都沒看他,走到門邊,做了個請的姿勢,“茶喝完了就走吧,不送。”

被攆出門的宋延青回頭問了一句:“你要在這破地方住到什麽時候?”

葛重鳴靠着木門,打了個呵欠,“關你屁事。”

機車像來時一樣轟鳴下山,宋延青這人開起車來跟不要命似的,什麽路都不減速。舒寧抓着後背的抓手,耳邊除了風聲,還有剛剛葛重鳴的一句話。

他自覺自己認得清現實,喜不喜歡這事強求不來,直不直彎不彎這事更強求不來,只是理性勸着自己遠離裴濟,感情上還是會有點難接受。

遇到一個自己喜歡的人,就這麽錯過了,說不遺憾是假的。

在去平陽之前,他雖然在盡力避免與裴濟接觸,怕自己露出什麽破綻,可他心底最深最深的地方仍舊存着一點小小的希望,也許裴濟跟他一樣呢?

只不過一次意外碰觸讓他的微小希望淋了水。

裴濟不會是gay。形成這個認知後,他的心上就壓着一股失落,排解不了這種郁結,他既遺憾又放不下。

他曾經會偷偷想,如果裴濟也是gay就好了,如果裴濟也喜歡他就好了,甚至還想過,索性別管別人怎麽看了,沖到裴濟面前表個白,讓他知道自己的心意,大不了被拒絕就各走各的呗,至少心意大白,自己也不會後悔。

可葛重鳴說:“你喜歡他,就要對得起他。”

他就覺得自己自私得過分。他不該把裴濟牽扯進來,也不該想着對不起舒易洪和林雪,他們都無辜。

一句話扼住了他潰散的思緒。

山風呼嘯,浸透了薄棉的衛衣,一股子冷意鑽入皮膚。舒寧在風中慢慢張開雙臂,仰起頭,擋風鏡外的天空藍得像清澈的海,讓人想撲進去自由地游上幾個來回。

望了會後,他哼起了歌。

……

One day my father he told me

Son don't let it slip away

He took me in his arm I heard him say

When you get older

……

歌聲就在頭盔的狹小空間裏回蕩着,在他耳邊,一遍又一遍。

宋延青載着他去吃了午飯後,就去了訓練室,他站在巨大的玻璃鏡前看着自己的臉。

鏡子裏的人抿着嘴,一點兒也沒在笑,只好像做了什麽決定似的,神情堅定。

音樂聲響起,他退後幾步,熟練又自然地揮灑,每一個節拍都踩得精準無比。

舒寧一連跳了十來遍,就像在釋放着什麽情感一般,最後累得躺在地板上,沖着懸在頭頂的燈光微笑。

宋延青啧啧稱奇:“你怎麽突飛猛進了?怎麽想通的?”

舒寧沒理他,不過他不在意,全當成自己的功勞,從口袋裏掏出手機,靠近地板上的舒寧,鏡頭調轉,比了個手勢,咔嚓一聲。

“得炫耀一下,第一次碰到這麽飛速進步的徒弟。”宋延青火速發了朋友圈。

鄭心心剛好過來,問道:“出去晃了半天,怎麽樣?”

宋延青驕傲道:“成!僅次于我的天才。”

鄭心心問舒寧:“還行吧?”

舒寧呼吸已經平穩,恢複了平常神色,笑道:“還行。”

于是鄭心心叉腰看着一邊對着手機唰唰打字的宋延青,踢了他一腳:“你自己呢?歌練得怎麽樣了?”

宋延青雖然腦子叫人難以捉摸,不過還算聽鄭心心的話,收了手機告饒:“這就去這就去。”

舒寧坐起身,喊住了鄭心心,問道:“鄭總,你讓我離宋延青遠點,是因為他是同性戀?”

“他跟你說了?”鄭心心臉色一僵。

舒寧:“倒是沒直接說,不過他帶我去見了一個……應該是朋友吧?住在山上,我聽他們聊天,猜的。”

鄭心心幾乎咬牙切齒了,“宋延青這個傻逼,他腦子壞了是吧?還敢去找葛重鳴。”

難得見到鄭心心這種态度,舒寧不由有些好奇了:“他倆……怎麽了?”

問完就接到一記冷冰冰的目光,“小孩子少管。”

“……我們應該是同齡吧?”

這個問題沒能追問下去,因為鄭心心直接甩袖走了。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舒寧輕松了些,可能他“融會貫通”的本事确實很妙,不斷練習過後,歌和舞蹈都游刃有餘。

因為進步明顯,鄭心心也沒再讓宋延青管他,還放寬了他的訓練時間,允許他周六上午上個自習。

舒寧本以為是她考慮到自己本職還是學生,所以适當體貼,結果十二月時,鄭心心大手一揮,讓他請一個月的假,進組錄制節目。

舒寧懷疑自己聽錯:“你說要請多久?”

“一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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