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章
第 47 章
《夢想練習生》開始錄制後,訓練生的手機都被收了上去,只在半月一次的休息日能用。
那時候已經錄完了四期節目,舒寧在初舞臺評級裏獲得了C級,順利地留了下來。他覺得這裏的日子挺好,就是訓練任務安排得太重,沒什麽機會複習。
等休息日那天,其他很多練習生還在訓練室裏揮灑汗水,舒寧給了自己喘息的機會,抱着書去咖啡廳學習。久違地看到數學題,竟然覺得有些親切。
程瑩面冷心熱,除了筆記外,還把錯題集給他捎了一份,錯在哪、該怎麽解都寫得清清楚楚。
他在咖啡廳呆了一會後,出去遛彎的蔣潮看見了他,進來坐在他旁邊,望着他手上的題,意外道:“你還真有精神啊。別人都在忙着訓練,你擱這做作業?”
蔣潮就是跟他同寝室的灰毛男生,比他大了兩歲,十一二歲就作為專業練習生進行訓練了,在這一批訓練生裏算是頂尖的那一類。
對于從小就把唱跳偶像當追求的蔣潮來說,理解不了他這種行為,看了會覺得無聊就走了。
舒寧又做了會題,關機許久的手機充好了電,自動開機後屏幕上跳出好些消息提示,間隙裏還閃過馮林其的名字。
舒寧點進去看了下。
【林海無邊:舒寧,有個好玩的游戲玩不玩?】
【林海無邊:哦我忘了,你好像上了什麽節目是吧?】
【林海無邊:來玩呗,這個游戲說不定會讓你一炮而紅】
都是五六天前的消息。
他打了幾個字過去。
【正在攢功德:你又要玩什麽花樣?】
回完覺得自己沒必要理會這個瘋子,直接把人拖進了黑名單。
其他消息大多是展斐發過來的,知道他平常不能用手機,但不耽誤找他聊天,給他分享了一堆事,比如大熊打噴嚏啦,展羽考了倒數第二啦,老班溜冰摔倒啦,還有就是問他什麽時候回西川看他。
休息日舒寧不打算回去,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這個節目能走到哪一步,回去的具體時間定不了,就問了一下展斐說的其他事情。
往常他給展斐發消息,展斐都回得飛快,今天不知道怎麽了,很久也沒有回應。
舒寧刷了刷其他人的消息,把需要回的都回了。進廠之前他跑了一趟醫院,周韻病情穩定了下來,但暫時還不接受探望,張醫生也讓他別擔心。
那個IE浏覽器頭像的昵稱沒有消息,點進朋友圈,多了一張照片,拍的似乎是家裏的露臺。
漆黑的背景裏,一盞落地燈散發着柔弱的光線。不知是不是燈太舊了,舒寧記得這盞燈以前明明挺亮來着。
他給這條朋友圈點了個贊。
咖啡廳裏不時有人進來或者路過,舒寧完全沉浸在做題裏,在跟裴濟一起學習過一陣後,他在學習上的專注力也比以前好多了。
晚上他去公共餐廳吃了飯,又回到了咖啡廳,八點多的時候接了個陌生電話。
對面的聲音充斥着惡劣的笑:“舒寧,來丹楓館陪我玩一會啊?”
“你有病?”舒寧看了下來電顯示,馮林其大概知道他拉黑他了,用了別的號碼給他打電話。
這人怎麽就陰魂不散呢?多大點事值得他這麽惦記?舒寧想磨牙,“別來煩我了,不然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他撂了句狠話,把電話挂斷。
手機立刻就收到了一張照片。一雙被松緊繩綁住的手,手型修長勻稱,只露出小臂以下,看起來主人是側躺在地。
緊跟着照片發過來一句話。
【你想見裴濟嗎?想見就過來。】
舒寧皺眉,這雙手是裴濟的?
他撥通裴濟的號碼,忙音響了很久,再撥幾次,都是忙音。他又想給林雪打電話,手指停在號碼上,沒撥出去。
無論是不是裴濟,不能讓林雪擔心。
他回撥馮林其的電話,已經打不通,發了短信過去,就報過來一個地址。
舒寧壓下心裏的異樣,給蔣潮打了電話。
“潮哥,我出去一趟,要是回來的晚了,幫我應付一下查房。”
蔣潮疑惑:“你去哪兒?幹什麽去?明天一大早就錄制,你能不能認真點?”
舒寧回了句:“去丹楓館,有急事,潮哥幫個忙。”
蔣潮不知道丹楓館是什麽地方,就說了句,“你早點回來啊,耽誤錄制我要你好看。”
舒寧笑了下:“謝謝潮哥,回頭請你吃飯。”
他挂了電話,連作業都沒來得及收拾,直接奔向大門口。
休息日時沒有特殊情況訓練生也不能離開拍攝基地,大門緊閉。舒寧一手撐在不鏽鋼伸縮門上,跳了過去。
在路邊攔了輛車後,他繼續給裴濟打電話,機械的電子忙音聽起來焦灼無比。
電話打不通,他又發了短信過去問裴濟在哪,依然沒有回複。
連司機都看出了他神色不對,問道:“出什麽事了?”
舒寧沒說話。
司機又說:“丹楓館那種地方不适合你這種小孩去,你成年了沒?”
“師傅,麻煩開快點吧,我很急。”
“你再急這條道也限速50公裏,我看你面善勸勸你哈,別想不開,有事情找爸媽商量一下,別自己沖動。”
舒寧此時根本聽不進去司機的話,随便地嗯嗯幾聲,繼續給裴濟打電話。
這個點市區路不堵,半小時後,車停在了丹楓館門口。舒寧下車,頭也沒回,進去後直接找到302包房。
一推開門,濃郁的煙臭味讓他差點沒吐出來。
挺豪華的一間包房,五六個人幾乎都是生臉,看見他後都愣了下,翹腿坐在沙發上的馮林其最先反應過來,笑道:“來得還挺快啊?渴了吧,先喝杯酒潤潤嗓子呗。”
畢竟之前當了那麽久的表面朋友,馮林其當然知道舒寧對酒過敏,除了馬提尼外,每種酒都可能讓他頭昏發燒。
舒寧目光掃過楠木桌上的高腳杯,沒動,直截了當地問道:“裴濟呢?”
馮林其繼續笑:“你喝了這杯我就告訴你。”
舒寧目光寒涼,看他猶如看垃圾,“馮林其,說你蠢你還真蠢,你以為一張手的照片就能讓我相信是裴濟麽?我來是想告訴你,別沒事找事。我就算不在舒家了,也不是你想怎麽樣就能怎樣的。”
這番話要是放在平時,馮林其早就跳腳了,今天不知怎麽的,他看着耐性好了很多,還拍了拍手,用很沒有誠心的誇贊語氣說道:“哦,舒大少爺跟從前一樣有傲骨呢。”
說完聲音轉為嘲笑,“可我記得舒大少爺從前不是這麽小氣的人啊?別人招惹你,你笑笑就過了。今天大老遠專程跑過來,就是為了警告我一句麽?大少爺怎麽沒有以前寬容了呢。”
他的臉上挂着很奇怪的笑,肯定道:“你就是怕裴濟出事才過來,舒寧,你真當我蠢啊。”
舒寧盯着沙發上的人,又問了一遍:“裴濟在哪兒?”
馮林其示意桌上的酒,“我說了,你喝了酒我就告訴你。但是我得提醒你,你要是在這邊跟我磨蹭時間,我可不能保證裴濟那邊會發生什麽。”
舒寧望一眼杯子裏的透明液體,俯身端了起來,一口喝光,酒杯随手丢在地毯上,圓潤音色裏冒着冷意:“現在可以說了?”
在他冷冽的目光裏,馮林其仰靠着沙發背大笑,沖包房裏的幾個人說道:“我說的吧,他肯定會喝。哈哈哈哈哈。”
舒寧沒再忍,上前兩步抓了馮林其的領子,把他拎了起來,“你別逼我揍你。”
馮林其“哦”了一聲,“想打我呀?那也得看你有沒有這個力氣咯。”見舒寧眼神裏的疑惑,他啧啧,“要不我說你天真呢,這種地方的東西你也敢随便喝?”
舒寧回頭望一眼地上的酒杯,餘光見包房裏的幾個人靠了過來。
野生的直覺讓他松了手,退開半步。并非是怕了這些人,而是他們身上的氣息令他不快。
這幾個人他都不認識,但是他們看他的眼神都讓他從心底反感。
馮林其理了下領子,坐回了沙發上,給自己又倒了杯酒,悠哉悠哉說道:“舒寧,你是上面那個還是下面那個?哦——沒關系,我聽說下面那個誰都能做。”他扯出一個怪笑來,“這幾個都是我想介紹給你的朋友,很喜歡你這一款,你不如陪他們玩玩?”
幾個人越靠越近,舒寧攥緊了拳頭,腦袋莫名開始發昏,好像被手拽住了要往地上撞,他又退了一步,明顯感覺到四肢的力氣在流失。
包房的門是自動鎖,以他們跟他之間的距離,他很可能在還沒打開門的時候就被抓住。
他低下頭,閉眼深吸一口氣,再擡頭的時候直接沖離他最近的一個揮出了拳頭,在場的人大概沒料到他被下了藥還這麽敢打,一時愣了下,他看準機會踢上其中一個的裆,幾乎立刻就響起刺耳的嚎叫。
猛然用了兩下力後,藥性加快發作,舒寧整個人都脫了力,眼睛還是狠狠地瞪着面前的人。
其中一個體型魁梧的男人望着他,說道:“沒看出來啊,長得像只溫順的家貓,原來是只能打的野貓。這下好玩多了。”
剛剛情急,他沒分得清面前這些人,如果看清了,一腳踢的就是說話的這個男人了。他從小練到大,從一個人的肌肉就看得出來這人平常練什麽。這個男人穿着件緊身的衫子,脖子粗壯,胸背肌肉發達,應該是個拳擊手。
這種人力量速度都不是一般人能比,如果是平常狀态,舒寧可以跟他打,但現在……
他咬了下自己的舌尖,讓腦子清醒幾分,“強\奸未成年是要判刑的。”
“額?”面前的男人猶豫了,回頭看向馮林其,“我草你也沒說是未成年啊?現在管那麽嚴,誰敢碰未成年?”
馮林其罵了一句:“沒成年又怎麽樣?他一男的說自己被強\奸了,誰信?你沒膽就讓別人上。”
被這麽一激,拳擊男勁上來了,草了一聲,罵道:“管他娘的,這種資質的,一輩子可能都碰不到一次。”
他摩拳擦掌,眼睛從舒寧的臉上慢慢往下瞄,猥瑣笑道:“小朋友,哥也不想當壞人的,所以我們和平相處怎麽樣?以你現在的情況,小打小鬧都只能添加情趣~”
舒寧喘着氣,身體幾乎有點站不穩了,黑沉沉的目光越過拳擊男,落在馮林其的臉上,嘲笑道:“馮林其,你次次輸給我,最後就想用這種方式來報複啊?”因為氣息不平,他說一句就微頓一下,“你還真是賤的可以,手下敗将。”
馮林其從沒有接受過這麽殺傷力十足的譏諷,猛的從沙發上站起,一拳揮向舒寧的頭。
肌肉松弛劑的藥效讓他完全無法防禦,整個身體摔倒在地,左半邊臉發麻,大腦的眩暈感簡直要把他淹沒。
他趴倒在地,劇烈地喘息,喉嚨裏溢上來一絲血腥氣。
馮林其這一拳是真下了死力氣,打完了還不夠,蹲下來抓着他的脖子把他的頭揪過去,咬牙切齒:“舒寧,你是真不怕死啊?都這種時候你不應該跪下來求我麽?好,只要你跪下來求我,我今天就放過你怎麽樣?”
話剛說完,舒寧摔落出去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歡快的外國兒歌,跟此時包房內的氣氛格格不入,展斐的名字醒目地映在屏幕上。
馮林其冷哼一聲:“這個時候打電話來,還真是不巧。”眼珠一轉,笑着接道,“不然,請你這位好兄弟也一起看看你被一群人玩的模樣好不好?”
舒寧咳了一聲,血腥味湧到了舌尖,臉上的笑比掐他脖子的人還冷,“你也就這點手段了是麽?你要是早有這精神多努力努力,也不至于這麽多年沒贏過我一次吧?”
馮林其目眦欲裂,把舒寧一把掼出去,又一腳踹在他的胸前,腳尖碾着,聲音怨毒無比:“可惜啊,你再得意,也沒有機會能贏過我了。”
舒寧仍舊笑着,說道:“你知道你為什麽一直贏不了我麽?”
“為什麽?”輸贏一直是馮林其最在乎的東西,一戳就中。
“你靠近一點,我嗓子疼,要說不出話了。”舒寧聲音愈來愈低,仿佛真的虛弱無比。
馮林其望他一眼,曲腿蹲下身,耳朵湊近,“說吧。”
舒寧垂下的眸子裏光亮一閃,以不可置信的速度把手裏的東西抵到馮林其暴露的脖頸上,問:“你太蠢就是你輸給我的理由。裴濟到底在哪?”
包房的吊燈明亮得跟太陽一樣,但仍舊沒人看見他是怎麽弄出這個玻璃碴的。
其實舒寧現在後腰生疼,為了給自己找個一擊必勝的武器,受了馮林其一拳一腳,現在從胸腔往上都疼得要失去知覺,就為了讓剛剛被他丢在地的酒杯不引人注意地砸碎。
他沒多少力氣了,只能想到這個傷人八百自損一千的法子。
馮林其被閃着冷光的玻璃尖給攝住了,心上晃過一分恐懼,被他強壓下來,眉頭擰得像條扭曲的長蟲,細牙快咬碎了,“我蠢?你到現在還心心念念着裴濟,到底是誰蠢啊?舒寧。”
“你什麽意思?”舒寧手一抖。
“什麽意思?你跟狗一樣巴巴地跑上去跟人交朋友,難道就一點也看不出來,人家不知道有多讨厭你嗎?”
馮林其的聲音像冰冷的蛇信子一樣掃過舒寧的耳膜,甚至引起了耳鳴似的,他覺得左邊耳朵裏像有盛夏知了在尖銳高亢地鳴叫。
本來停下來的手機鈴聲又響了起來,兩道聲音攻擊着他脆弱的知覺,手心因為下意識的用力被割出了血痕。
馮林其的話是什麽意思?裴濟讨厭他?舒寧很快放下這個疑慮,玻璃碎片湊得更近了些,稍微一動就能劃破皮膚,“讓我走,否……”
話還沒說完,他就感覺肩膀一沉,身體軟倒了下去,碎片滑落在地,沾着斑斑血跡。
拳擊男站在他旁邊,松了松肩上的肌肉,說道:“爪子是真利啊。”
馮林其臉色陰沉地站起來,一腳踩碎響個不停的手機,鈴聲戛然而止。
他望着倒在地上脫力的舒寧,冷冷說道:“你們自己看着辦,別玩死了就行。”
幾個人向這一角走過來,臉上的表情令人作嘔。
舒寧半躺半靠在牆邊,手腳下意識地收緊了些。身上的白色薄絨毛衣滿是腳印和灰塵,手心的血還沒有凝固,因為動作沾了上去,星星點點。
拳擊男搖了搖頭,滿臉虛僞,“你這模樣哥很心疼啊。”
說着心疼,手卻下流地撫向那條掩在白色高領裏的修長頸項,緊接着突然“嘶”了一聲,手腕被舒寧死死咬住。
“還缺教訓是吧?”拳擊男臉露狠意,拳頭揮在舒寧臉上,打得他松了口後,又一把按着他的肩,把他整個人掼翻在地毯上,“還鬧不鬧了?”
眼見舒寧不動不說話,志得意滿說道:“這樣才對嘛。”
他伸手去扯舒寧的衣服,突然聽到一聲驚叫:“那是不是……血?”
拳擊男也注意到了異樣,把趴在地上動也不動的人掉了個面,驚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去。
碎了一半的高腳玻璃杯紮進了舒寧左腹,血流如水流,把純白的毛衣染成了殷紅,猶如雪上一叢紅梅。
舒寧雙目緊閉,臉色雪白。
拳擊男手腳并用爬開,連聲大叫:“跟我沒關系哈,是意外!是意外!”他摸到門邊,連滾帶爬,門開的時候抖得摔倒在地。
包房裏其他幾個被馮林其叫來的人一看大事不妙,跟着跑了。
馮林其也被刺目的血跡給驚到了,走過去看了看,臉上不知是恐懼還是嘲諷,瘋瘋癫癫似地說道:“你活該,舒寧,你活該。你就算死在這,也沒人會在乎,你現在就是個孤兒!”
他想到了什麽,摸出手機來,撥了個陌生號碼:“幫我給裴濟帶句話,丹楓館302房,有個禮物送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