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章
第 53 章
一周後，醫生再次給舒寧做了聽力檢查，最終确認他的左耳耳神經為永久性損傷，無法自主恢複，現在還殘留一些聽力，時間久了，會徹底消失。
舒寧只是呆愣了下，其實他隐約有些感覺，因為有時候耳朵裏面會疼，其他地方的疼都在逐漸減輕，唯有耳朵的疼，一次比一次明顯。
聽見這個結果後，林雪捂着臉背對着舒寧，肩膀不住抽動。
“醫生，我可以出院回家休息麽？我感覺我好了很多。”舒寧說。
醫生開口：“以你現在的情況出院也可以，但要記得我說的話，不要任性胡鬧，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
舒寧不好意思地笑：“我知道，我聽話。”
林雪走過來，眼睛還是紅紅的，說道：“我馬上聯系療養院那邊，寧寧，你放心，爸媽一定會想辦法治好你的耳朵的。”
舒寧微笑：“媽，沒事的，只是一邊聽不到而已，另一邊還是正常的，不影響。”
林雪又氣又急：“先不說這個了，你休息一會，等我安排人，送你去療養院。”
“媽，我不去。”舒寧說。
“你這孩子怎麽不聽話呢？你的身體比什麽都重要，剛剛不是還答應醫生不胡鬧的嗎？”
舒寧低下頭，說道：“我想回自己家。”
林雪暫時妥協了：“行，那我們先回家住兩天，等你想去了再去。”
“我想回親生父母的家。”
林雪愣了：“你不跟媽媽一起回家？”
“嗯。”舒寧終于擡起頭來，還是在微笑，“我想回我本來的家。”
在公司開會的舒易洪接到了林雪的電話，電話那頭哽咽聲抑制不住，他皺眉：“怎麽了？舒寧的檢查結果不好？”
“寧寧他，好像在怪我們，他不願意跟我回家。”說出這句話的林雪心痛無比。不知為什麽，這幾天的舒寧好像有哪裏變了，她突然覺得跟他之間有了距離感，他是在怪他們抛棄他幾個月，讓他受了很多苦麽？
“我馬上過去。”舒易洪說。
舒寧知道這事很難勸服林雪，但他也必須勸。
舒易洪進來時看見林雪，拍了拍她的肩，“去洗洗臉休息休息，我跟舒寧聊聊。”
他一身挺括的西裝外披着件黑色長款大衣，剛從會議桌上下來，還帶着那麽一點威嚴，脫了外套搭在沙發上，過來坐下，問道：“耳朵怎麽樣？”
舒寧說：“一邊可能會失聰。”
舒易洪垂了眸子，再擡起的時候恢複原本神色，“為什麽不想回家？你媽很擔心你。”
“那爸呢？希望我回家麽？”
“自然是希望的。”
“您不介意我是同性戀了？”
剛确認抱錯時，舒寧仍然留在舒家，只是因為突然的出櫃才離開，這是他們之間最大的問題。
舒易洪說：“是爸爸錯了，你沒錯。爸爸當時太生氣了，才會那麽說。你永遠都是我的孩子。”
舒易洪很少直接表達自己的感情，他這樣的人說這樣的話很令人動容。舒寧垂下頭，放在被子裏的手緊握着，怕稍微一松就會軟弱下來。
“那裴濟呢？”他問道。
“裴濟也是。”
“如果您只能選一個呢？”
舒易洪露出些微不解的神色，跟他平常運籌帷幄的模樣很不相符，“不需要選，你們兩個都是我的孩子。”
舒寧盡力讓自己微笑，直視着面前的人：“您明明知道是裴濟指使的這件事，但您選擇護着他。”
舒易洪眉間蹙着，解釋道：“這件事不一定是裴濟做的，他也答應過我，不會再對你做什麽。你不用在意他，他……”
“爸。”舒寧打斷他，“跟一個恨自己的人生活在一起是很可怕的，你可以接受他，我不行，我只想回我自己的家。我知道你們擔心我，但是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能照顧自己，我總有一天要離開你們自己生活。現在只是時間提早了一些而已。”
舒易洪知道舒寧骨子裏是個固執的人，看着乖順實際很有主張，也很堅強，所以他才不太想讓他知道這件事跟裴濟有關，他不希望兩人之間有嫌隙。裴濟雖然現在不喜歡舒寧，但只要跟舒寧相處久了，他會慢慢了解舒寧，到時候一定會化解自己的偏見。
但現在，舒寧不願意，舒寧知道了真相，他就沒辦法再要求他回家，那是把他的心放在刀刃上磨。
沉默片刻，舒易洪說道：“那你在醫院多住一段時間吧，等身體徹底好了再出院。”
“嗯。”
舒易洪離開了病房，舒寧對着他的背影小聲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又過了一周，舒寧辦了出院手續，展斐開車過來接他。
沒開一會，舒寧說道：“你這是往哪走？我家不是這個方向吧？”
展斐說：“你家那個破地方連個空調都沒有，你剛出院，能住在那種冷冰冰的地方嗎？”
車停在了小公寓的停車場，舒寧被展斐揪着進了電梯，躺了大半個月，他突然有些不太習慣外面似的，盯着電梯的按鈕發呆。
展斐又拉着他開門，把他送到沙發上坐下。房間裏頭早就調好了溫度，暖洋洋的。
展斐打開卧室對面的小房間，突然“當當當當”表演了一下兒童版拟聲詞，“寧兒你看。”
舒寧看過去，沒看見什麽，走了兩步靠近一些，被驚到了，感覺眼皮子都開始抽抽，懷疑道：“這是……兒童房？你有孩子了？”
這個原本用作儲物間的小房間此時煥然一新，天花板和牆壁上挂滿了彩色氣球和簡筆貼畫，家具不多，一把大床一把書桌，放進去就不剩多少空地了，不過也因為小，顯得精致可愛，床單被套全是粉色，書桌上擺着一排小玩具。
“這是你的房間。”展斐自信說道。
舒寧掉頭就走。
展斐追上來，“你不喜歡嘛？”
舒寧無語：“你這是什麽審美？”
“啊？你不覺得挺可愛的嗎？”
“我要是三歲半，我會覺得挺可愛的。”舒寧走過去收拾帶回來的複習工具，在想着往哪放的時候，望了下那個慘不忍睹的房間，最終選擇把東西放在客廳的電視櫃上。
展斐郁悶道：“家居城的老板跟我說，你一定會喜歡的。”
“你對我有什麽誤解？還是他對我有什麽誤解？”
展斐：“我就是形容了一下……哎不說了，你不喜歡就換掉。”
“別麻煩了，你把氣球什麽的拆了就行，太晃眼了，我頭暈。”
“我馬上去！”
舒寧覺得展斐的建議不賴，天氣确實太冷了，他現在沒那麽堅強，不想受凍也不想勞累，在這邊休息休息再說，還能蹭展斐的車上下學。正好過兩天就是期末考，他可以省點時間複習。
收拾好東西後，他想起大熊來，進了展斐房間，灰貓果然又大了一圈，正團在床上睡覺。
他走過去，伸出手來，學着貓喵了一聲。大熊謹慎地擡起頭，瞅着他，不動。
舒寧笑道：“這麽點時間不見，就不記得我了？”
大熊雖然猶猶豫豫，不過仍舊邁着腿走過來，伸出一只爪子碰他的手。好像是終于感受到熟悉的氣味了，打起了滾來。
舒寧把貓抱起，抖了抖，“最近是不是吃太多了？這麽重？你可不是橘貓哦。”
大熊聽不懂他說話，只沖他喵喵喵撓頭。
展斐走過來說道：“它确實挺能吃的，在向胖叮當看齊，以後估計就是兩只大胖貓了。”
舒寧笑：“叮當那是天賦異禀，一般的英短可不會胖成那樣。”
“好啦，餓不餓？我叫點東西來吃。”
“你不去上課？下午的課再不去就來不及了吧？”
今天不是周六，舒寧本來想自己出院，不想展斐請假浪費時間，是展斐非說什麽趁着午休來接他也趕得及。
“呃……”展斐心虛望天，“我其實跟老班說過了，明天再去上課。”
“……”
第二天舒寧跟展斐一起去學校。前一天展斐去了他家幫他拿了點衣服過來，不過他離開舒家時沒想起來帶冬天的衣服，厚一點的都是現買的。
展斐嫌棄質量差，不保暖，把自己壓箱底的羽絨服翻出來，非要他裹上，帽子圍巾也一個不落，搞得他像個行走的湯圓。
除了寒暑假，舒寧還沒離開過校園這麽久，猶記得離開時是秋末，雖然植被不盛，仍舊有許多淺綠深黃的葉子，現在已經幾乎都掉光了，校園裏除了一些常青的矮灌木，光禿禿的。
教室依然像往常一樣熱鬧，早讀前夕，很多性子皮的男生都在交頭接耳，根本沒想過這麽點時間也能珍惜。
舒寧一進門，幾個人就撲過來，裝的老淚縱橫樣，“舒寧，你可終于活過來了，我還以為要見不到你了——”
不需要舒寧動，展斐就先把一群人攔了，“你們離寧兒遠一點，他大病初愈，不能靠近亂七八糟的東西。”
“哎展斐，你這話就不夠意思了啊，我們亂七八糟，你呢？你是什麽寶貝嗎？”
舒寧現在懶得聽小學生吵架，走回自己的座位上，摘了圍巾。
展斐沖一群人白眼，“我就是寶貝。”
正在背英語作文的程瑩走了過來，問道：“身體怎麽樣？可以回來上課了？”
舒寧點頭，收拾着東西，“都好了，謝謝班長關心。”
程瑩便繼續去背書了。
雖然出了院，不過一段時間內都不能進行劇烈運動，大課間的午休舒寧留在了教室。
不知是很久沒上課的緣故還是身體還沒那麽好的緣故，他覺得困倦，趴在桌子上睡覺。
朦胧中好像聽見有人喊他的名字，他擡起頭，教室裏沒有人，安安靜靜的，教室外的走廊也無人經過。
他疑心自己幻聽，捏了捏耳朵，重新趴下睡覺。
寒假時補了十幾天的課，最後統共就放了十天不到，中間還加了個新年。
這是他第一次獨自過春節。周韻依然不能接受探望，他在窗戶外祝她新年快樂。
展斐在家裏吃了年夜飯後不顧他爸的罵聲，跑到小公寓來陪他守歲。林雪給他發了新年祝福，讓他好好照顧自己。
他還收到了許多同學和朋友的祝福消息，就抱着貓團坐在沙發上，一條一條回，展斐在旁邊一邊看春晚一邊吐槽。
立春過後，《夢想練習生》正式播出，僅僅出場四期的舒寧意外地獲得了不低的人氣，許多粉絲遺憾他怎麽退出得那麽早，當知道他是因病退出時，紛紛在網上留言，希望他能再參加一次選秀。
這讓鄭心心看到了新的機會，但因為他的耳朵問題，不适合再往唱跳方面發展，就建議他報考影視專業。
舒寧考慮了一下就答應了。
秋天時，他順利被一所不錯的影視學院錄取，正式開啓了一條新的路。
大學期間他仍舊以專業學習為重，只在假期去面試一些劇組，找一些機會練練自己，同時賺點生活費。
鄭心心有時候也會給他塞到某個組裏，客串些小角色，角色雖小，卻也給他攢了不少演戲經驗。
等到大四時，他才得到了第一個有名有姓的角色，也是憑借這個角色的表現，讓鄭心心終于說服了她爸，允許在公司內戲裏給他一個做主角的機會。
大概他的運氣非常好，這部B級制作的懸疑劇播出後反響良好，成為那一年的黑馬，他也因此人氣大漲，成為娛樂圈一顆潛力新星。
接下來的幾年，每年穩定有戲約，有劇播，談不上大紅大紫，總算在圈內有個名字。
像他這樣的年輕演員，顏值演技哪個都不缺，也不是那種怎麽捧都無名的體質，沒爆出來，差的就是一個機會。
機會不是沒有，是舒寧自己沒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