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09 贊普

第10章 09 贊普

“您已到達目的地附近,本次導航結束。”

沈不予拉起手剎停穩車身。

車窗外是一條昏暗的小巷。

路兩旁的發廊、足療店外的霓虹燈牌閃爍着飽和度極高的燈光,二樓的麻将館裏不斷傳出粗笑和咒罵聲。

這裏是濱城邊緣地帶一個即将拆遷的居民區的角落,無人問津的偏僻位置反倒成為了紅燈區事業最好的庇護所。

導航的目的地是這條小路上一家棋牌室,破舊狹窄的小門裏只能看到深處往下傾斜的黢黑樓梯。

門口擺着塊破舊的木板——天宇棋牌室,往下負二樓。

說是棋牌室,裏面卻別有洞天。

樓梯往下其實是一個建城初期的老防空洞,暗藏着濱城最大的地下賭場,每個夜晚都有無數場灰色地帶的交易在這裏進行。

實為名利場的聲色犬馬之地,兩百米外那個僞造成廢棄工廠的地下車庫裏不知道停了多少輛豪車。

“楚安衍,你朋友呢?”

沈不予從煙盒裏敲出一根煙來。

楚安衍橫拿着手機在看視頻,安靜的車內隐約響起陣陣野獸的怒吼聲。

“你在看什麽,動物世界?”

“你少抽點煙,他馬上就來了。”楚安衍将手機屏幕擺到他面前,表情怪異裏帶着點興奮,“你看這個。”

視頻裏是一個四周都包着極高鐵網的四方形水泥臺,周圍坐滿了熙熙攘攘高聲尖叫的看客。

沈不予甚至在最前排看到了沈氏建築行政層裏幾個股東的身影。

鏡頭被拉近,水泥臺右方躺着一具雄獅的屍體,而臺上唯一的贏家正逡巡在屍體周圍。

藍眼睛的巨大狼犬鼻吻和脖頸上還在往下淌着粘稠的鮮血,踱步的姿态優雅,像在自己領地上巡視的國王又像從屍山血海歸來的怪物。

沈不予隔着屏幕幾乎都快要聞到裏面濃郁的血腥味。

這個鬥獸場雖然是一個極為私密的場所,但近兩年來在濱海的富人圈裏盛行一時。

場方背後的勢力成謎,有膽識和背景制造出這麽龐大的一條灰色産業鏈,在濱城的地位恐怕不亞于沈家。

沈不予思忖着,忽然和視頻中的狼犬的雙眸對上視線。

眼瞳的顏色溫和獨特,和狼犬外表和在鬥獸場上的表現大相徑庭。

萦繞的血紅之外,那片藍海裏似乎還有星星點點悲哀的情緒。

他一愣,還想再湊過去仔細看的時候,視頻已經結束了。

“聽說黑色的這只從來沒有在鬥獸場上輸過,我以前還不信,看到這個視頻才信了。今晚上最後一場它居然直接咬死了一頭成年的北非雄獅。”

楚安衍啧啧贊嘆。

“太兇了,而且還不是純正的狼血統,到底哪裏搞來的這麽一只?”

視頻的最後一秒,沈不予聽到場下的看客嘴裏狂熱地叫喊着同一個名字。

贊普?

“我聽到......”

話音未落,SUV前方的小路地面忽然被照亮,車載助手跳出有後方來車的提醒。

這條路狹窄,最多只能容一輛車通行,沈不予看了一眼後視鏡,來的居然還是輛小型卡車。

小卡不知道是從哪裏過來的,急切地鳴笛想要讓SUV讓道,一聲接一聲刺耳得店鋪裏的人都探出頭來張望。

“卡車怎麽開進來了?”楚安衍聽煩了,“喇叭當救護車使呢?”

“我朋友還有五分鐘才到,看能不能倒進棋牌室那幢樓旁邊的空地裏吧。這破車走這種小路要幹嘛?”

沈不予重新挂擋往前開,一邊倒車一邊想着剛剛那段視頻。

“鬥獸場是不是就在地下賭場的下一層?”

“是,地下三層,聽說地下賭場也是同一個場方開的,建賭場其實就是為了給鬥獸場蓋一層遮掩的布而已。你想去看?”

楚安衍靠倒在座位上,好像想到什麽畫面,眉頭蹙起。

“看看視頻就算了,現場太血腥,有些實力相當的鬥犬咬到最後都肚腸流一地,沒有實力和價值的鬥犬鬥獸場的人基本上不會管他們的死活。”

“我朋友說為了滿足下面有些變态的要求,那裏的人還要給鬥犬打藥,那種一對多的場次完全就是反人類,經常去看的幾個廳裏的高官老頭子我看全是心理變态。”

“剛剛那只叫‘贊普’的鬥犬也有一對多的場次?”

沈不予忽然問。

可能是狼犬的樣貌給人留下的印象太深刻,那片極致的黑一直在他心力揮之不去。

“好像有過一場,但是我也沒去過現場不太記得了,視頻也是別人發我的。”

“一對多死亡率太大,‘贊普’現在是鬥獸場的搖錢樹,大概以後都不會有一對多的場次了。”

手機忽然震動起來,楚安衍看一眼屏幕:“他人來了,我現在去找他,你等我一下。”

楚安衍下車後沈不予把車倒好,從車鏡往後看,剛剛跟在車後的小卡位置挪到棋牌室的門口後就不動了。

一個戴鴨舌帽的黑衣男人從車上跳下來快步走入小門後。

沈不予的視野正對着卡車後車廂,發現車廂居然沒有廂門,而是換成了附帶一層鐵網的合金欄杆。

杆外加了數條鎖鏈,生怕裏面的東西跑出來一般。

裏面黑洞洞的一片什麽都看不清,但沈不予直覺裏面裝了什麽東西。

降下車窗,空氣裏有幾絲隐隐約約的血腥氣,鬼使神差地,沈不予走下駕駛座,往卡車的方向走了幾步。

越靠近車廂那股血腥氣越濃,裏面果然有活物的存在,鎖鏈晃動時悉悉索索的聲音傳入耳畔。

家禽?還是人?

沈不予想要再往前走一步時,黑暗中忽然睜開了一雙蔚藍的眼睛,沒有眼白,是動物的瞳孔。

“叮鈴——”

對視的一剎那,沈不予的腦海深處清晰地傳來了一聲鈴铛聲。

低沉渾厚,仿佛佛堂旁的銅鐘被敲響。

沈不予一怔,下意識回頭看向自己車內後視鏡下綁着的金剛杵和藏鈴——都安安靜靜地垂挂着,根本沒有發出聲音。

怎麽回事?聽錯了?

沈不予壓下心中怪異的感覺,又把目光放回車廂,但那雙眼睛僅僅是出現了一下就消失了。

除了空氣中越來越濃郁的血腥味,車廂裏再也沒有發出動靜。

“喂!後面是不是有人站着?你在幹什麽?”卡車副駕駛座探出個中年男人的腦袋,“站遠點,裏面裝鴨子了,臭得很。”

“不好意思,我站在這裏等人。”沈不予回過神,沖他笑笑,“裏面血味這麽重,是不是有鴨子已經死掉了?您要不要下來看看?”

中年男人的聲音一頓:“沒事,看鴨的狗也在裏面,跟別的狗打架傷到腿了,狗血的味道而已。”

車廂裏根本沒有鴨糞或者羽毛的臊味,男人的謊言相當劣跡,但沈不予也沒打算拆穿。

“流這麽多血要趕緊送去看看了,傷口感染就不好了。”

看到沈不予走遠回到自己車上,中年男人才收回視線,嘟囔一聲:“多管閑事。”

在沈不予上車後沒多久卡車就開走了,很快楚安衍也從車的另一邊繞上來,把手裏的檔案袋丢給沈不予。

“能查得到付平與的資料全在這裏,連他家裏養了幾個情人都碼上去了,90%的真實率。”

“這只老狐貍竟然給自己家裏的網絡上防火牆,大概是聘了別的專業人員建的,我朋友說短時間內破不了這道牆。”

沈不予打開資料袋,一頁頁地翻看起來,随口問:“你朋友是做什麽工作的?”

“網絡技術安全員。”楚安衍咧嘴笑道,“沒有他黑不進去的網。”

複印紙上付平與48歲以前的樁樁件件都列得相當清楚。

2001年以碩士學位畢業于濱海大學工商管理系,此後一直北漂,期間跳槽辭職的頻率相當頻繁,幾乎每一年半就會換一家公司工作。

大多是與證券和金融相關的公司,最高晉升的職位是執行經理。

六年前付平與回到濱城,只周轉了一年就被沈氏建築聘請為金融顧問,此後像開了金手指般在沈氏一路飛升,在去年穩穩闖進了主公司的董事會,坐上大股東之一的位置。

這種晉升的速度令人瞠目結舌,濱城幾家經濟報和娛樂報紙上也曾經幾次企圖深挖付平與的內料。

然而沈氏的內部消息向來是很難洩露出去的,不暗地裏動用一些特殊手段想挖點邊角料出來都難。

自沈不予搬到東泉古街後,他就開始關注付平與。

這個人就像空降在沈氏的蒲公英,沒有什麽背景卻能紮根在這片以階級定權的大地上,像是冥冥中有人在相助一般。

作者有話說:

快要申榜了,如果大家手裏還有海星的話求一點投喂,謝謝大家啦!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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