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2 困獸

第13章 12 困獸

地下鬥獸場。

黑暗之中彌漫着一股犬獸因長期沒有被清洗的腥臊味,徘徊走動時拖動鐵鏈的拖曳聲和刺耳的磨爪聲此起彼伏。

隐約中除了引水管裏的水漏在石板上的滴答聲,道路盡頭那扇永遠牢不可破的鐵閘門外傳來了輸入密碼的聲音。

陷在沉睡的鬥犬們被驚醒,猛地睜開眼,豎起耳朵警惕地從牆角站起來走到鐵網邊上。

大門應聲緩緩打開,門後的黑暗被破開,漏出一絲光亮。

三個高大的黑衣男子逆光站在閘門外,其中一個嘴裏嘟囔着按下閘門旁的開關。

“怎麽這麽臭?到底有沒有派人過來沖過地?”

懸在天花板上的長吊燈一盞盞亮起,閘門內的世界被暴露在閃爍的燈光下。

這是一個巨大的地下空間,正對大門的只有一條坑窪狹窄的水泥路。

混雜着泥灰的污水流從路兩旁的鐵網裏緩慢地流出來,路兩旁的引流槽裏已盡是這樣的污水。

像關押犯人的監獄一般,每道鐵網裏都是一個逼仄腥悶的房間。

鬥獸場的所有鬥犬都被安置在這裏,四肢上合金做的鐐铐緊緊地釘在牆壁上。

它們在白熾燈光下紛紛清醒過來,吠叫着靠近鐵網,鐵鏈被掙動得嘩嘩作響。

李文拿着防暴叉将攀附在鐵網上的鬥犬掼回去,厭惡地呵斥道:“叫什麽叫!都滾回去,再叫都把你們做成狗肉煲!”

鐵網後的地面似乎已經很久沒有人來打掃過了,鐵碗裏的殘渣剩飯和糞便混合在一起,散發出令人作嘔的惡臭味。

三個人裏個子最高的男人捂住鼻子,搡了旁邊兩個人一把:“沒時間了,趕緊到最裏面去!”

越往裏走鐵網內的空間越寬闊,細絲鐵網也變成了鐵制的欄杆,小房間裏的環境倒是比前面的好上不少。

但這也意味着,越往裏走,關押的鬥犬就越危險。

路的盡頭只有一個房間,面積幾乎是其他房間的兩倍。

攔起的鐵杆材質似乎也不相同,黯淡的色澤,反光的視角下隐約只能看到幾道劃痕。

鬥犬場似乎對這個房間的主人尤為優待,地面上幹幹淨淨,沒有刺鼻的惡臭和臊味,還在鐵欄杆外裝配了專門的飲水器。

然而即使水泥路頭頂的天花板上安了一盞吊燈,欄杆後的光線還是極其昏暗,遠遠看過去根本看不清裏面是什麽光景。

三個人快步靠過去,還沒走到“贊普”的房間前,旁邊的欄杆裏忽然爆發出一陣疾厲的犬吠。

“贊普”的欄杆旁還附帶了兩個小房間,一個已經空了許久,另外一個裝了整個鬥犬場年齡最大的老鬥犬。

一只棕黑色的原生藏獒,體态卻比正常的藏獒小上許多,似乎有天生不足,嘴角的皮肉下垂得厲害,露出肉紅色的牙龈。一邊沖三人狂吠一邊控制不住地往下流涎。

生長在邊藏的犬類本就面相兇惡,這只老藏獒瞎了右眼,整張臉醜陋不堪。

仿佛知道男人的用意一般,藏獒粗短的鼻吻從欄杆的縫隙裏鑽出來,咬住他的褲腳不讓他再動半步。

趙皓一腳踢開藏獒的臉,看到自己褲腳上濕漉漉的口水的痕跡,不解氣地又往欄杆上踹了兩腳,惡狠狠啐道:“畜生!幾天不來整治你,現在敢爬到我頭上來了?”

“這條老狗現在上不了場,壞了兩條腿,除了被抓去給那些富豪折磨折磨當發洩工具也沒什麽用了,你們要做什麽抓緊,鬥犬場少了這一條也不會有什麽事,別來妨礙我。”

鬥犬場裏除了能随時上場的鬥犬,還有一批多是因為年齡和舊傷無法再上場的老鬥犬。

這些鬥犬雖然不能再給鬥犬場帶來高額的利潤,但也有別的用處。

——例如專門給有特殊癖好的富豪作虐待發洩的工具。

三個人都只是鬥獸場裏最普通的下層工作者,趙皓是這個“犬庫”的管理者之一,另外兩個人甚至連上鬥犬臺清掃的機會都沒有。

然而過了今夜,一切或許都将不一樣了。

一位匿名的富豪委托他去給這只鬥犬抽一管血,如果“贊普”沒有因為長期注射亢奮劑而損害身體機能,富豪将會以足夠高的價格向鬥犬場買下它。

給鬥犬私下抽血檢驗是鬥犬場禁止的,但富豪出手大方,事成後會給趙皓一筆不菲的雇傭金,這筆錢足夠他在負一層的賭場以貴賓的身份賭到手軟。

趙皓得意地瞄了一眼黑色欄杆內,裏面靜悄悄的一片,隐約能看到裏面龐大的黑色輪廓在随着呼吸平穩起伏。

上一場和雄獅的角鬥讓“贊普”身上受了很多傷,咽喉上的撕裂傷差點傷及氣管,賽程一結束就被送進私人的動物醫院裏觀察。

剛從醫院裏送回來不久,此時恐怕尚還在離開前最後一次麻醉的餘韻之中。

他不放心,把手裏的乙醚灌嘴壺伸進欄杆裏又噴了兩下噴霧,确定裏面的狼犬沒有動靜後把噴霧扔給李文。

“進去前先噴兩下這個,再不中用也是上過鬥犬臺的,要是被咬下一層皮別賴在我身上。”

扔下最後一句話,趙皓打開密碼鎖走進“贊普”的犬房裏。

留在過道上的兩個人對視一眼,又望向仍扒在欄杆上吠叫的藏獒。

“吵死了,叫什麽叫!”

李文被叫得心裏煩躁,手指下壓,沖欄杆裏藏獒的臉猛地噴了兩下噴霧。

乙醚一大部分全被藏獒吸進了鼻腔裏,驚異之中它看清了噴霧瓶上的包裝——熟悉的藍色小瓶,在每次被拉到那些富麗堂皇的房間裏被虐待之前,總有形形色色的人将這個瓶子對準它。

藏獒拖着兩條壞死的後腿拼命往後退,但仍在沖隔壁房間凄厲地低吼。

趙皓還在外套口袋裏摸索抽血針,偏頭對上藏獒醜陋的臉莫名一個激靈,怒道:“你們還站在外面幹什麽,快點把它的嘴綁上,想要把外面的人全引過來嗎?!它指甲和牙齒都被拔光了,你們還怕一條殘廢狗?”

藏獒的犬房欄杆上只有一個生鏽的銅鎖,李文拿趙皓提前給他的鑰匙開鎖進門。

咔噠一聲,鐵門應聲打開,裏面的藏獒從喉嚨裏含糊不清地嗚咽一聲,因為乙醚的麻醉作用開始半身發軟。

“我事先說好,這只藏獒要是成功賣出去,錢都是歸我和我兄弟的,要是‘贊普’被那個富豪買走,我們也絕對不會摻和。”

隔着一道欄杆,李文忽然謹慎道。

趙皓心裏冷笑一聲,一只殘廢老狗的價錢又怎麽能跟‘贊普’相提并論?

“我一分錢也不會拿,賣不賣得出去要看它自己對那些有錢人還有沒有用了,別來壞我的事就好。”

聽到這句承諾,李文放下心,他掏出藏着的電擊棒,沖身後的同夥使了一個顏色,擡腳踏進陰暗潮濕的犬房裏。

江革被困在粘稠的夢魇裏,夢裏只有一條坑窪的石板路。

他踏在粗粝不平的地面上,不知從哪裏淌下的鮮血滲進爪縫裏,鼻尖能夠嗅到的除了濃郁的血腥味再無其他。

一股力量催使他只能不斷往前走,路兩旁的黑暗之中有無數雙眼睛在看着中間踽踽獨行的狼犬。

那是江革曾經在鬥犬場上所有殺死的同伴,包括那只險些将他置于死地的雄獅。它們靜靜地注視着他,看他一步步走進深淵之中。

江革張開嘴,急促地喘息起來,刺鼻的血腥味和那些窺探的視線沉甸甸地壓在他的脊背上。

這個夢他做過無數遍,路的盡頭将會是一扇被水泥封死的鐵門。

他能夠推開那扇門,但門後的世界像一團充滿顆粒的迷霧,夢醒之後他對這個世界的記憶總是消失得無影無蹤。

沒有出口的迷宮,痛苦的噩夢循環。

但是這一次夢只做到一半江革就被後腿上針頭紮進皮肉的刺痛感驚醒了。

他脖頸間的皮毛下有許多大大小小的針孔,每次走出犬房間,亢奮劑和腎上激素都會被尖利的針頭推進血管裏。

江革記下了每一種針頭紮進血管裏的觸感,不管注射進來的是什麽,都只會讓他的噩夢裏的血腥味更濃郁。

他猛地睜開眼,視線所及不是那個正在把針頭刺進皮膚裏的人,而是黑色欄杆外正趴在地上含糊不清地痛苦嚎叫的藏獒。

作者有話說:

虐待狗狗的人在後面的劇情裏都會有報應,有報應,有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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