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5 拯救

第16章 15 拯救

沈不予撥通楚安衍的電話,匆匆往回走。

他回頭看了一眼越來越遠的胡同口,贊普似乎并沒有像他想象中的那樣等他走後就立即離開小巷。

體格和耐性再強悍也是血肉築成的生命,脖頸上的傷口更是肉眼可見的創钜痛深,如果不好好處理,在濱城這樣潮濕的地方很有可能細菌感染患敗血症。

“喂?”楚安衍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來,尾音沙啞,像是剛醒沒多久,“怎麽了,要請我吃飯啊?”

“安衍,你平時和大院裏的軍犬都怎麽相處的?”

楚安衍一怔,沒理解沈不予問這句話的意圖。

“怎麽突然問這個......它們都是訓練好的,服從性很高,基本上不用怎麽教,說什麽就做什麽。”

“那種還沒有經過訓練的呢?我的意思就是性格比較兇,警惕性很高的大型犬,怎麽樣才能在短時間裏取得它們的信任?”

沈不予三步兩步趕回自己的花鋪,漁具店的大爺正在店門前的空地上支一張小茶桌,見來人急匆匆的模樣,納悶道:“今天吃這麽快?怎麽感覺你才走了沒五分鐘呢?”

“剛剛在路上遇到點事,我拿個東西就走,大爺麻煩再幫我看一會兒,等會兒還要再出去一趟。”

電話那頭的楚安衍也聽到了對面的對話,發現沈不予這一路跟他說話的語調都不在一條水平線上,像是喘不來氣似的。

“不是,你是不是碰上什麽事了?你現在在哪裏?我這跟你說正經的,沒拴繩的大型犬可不要靠過去啊,那種不是家養的看都盡量別看!”

“人金毛都是有脾氣的,那些看上去就很兇的大型犬更甭提了,要是往你胳膊上咬一口就不是什麽能開玩笑的事兒了。”

“我知道。”

沈不予走進休息室,拉開雜物櫃翻翻找找,最後從最上面的抽屜裏拖出一個醫藥箱。

醫藥箱裏只有零零散散幾片消炎和止痛藥,但酒精棉、碘酒和醫用紗布很齊全。

這些雖然對贊普脖子上的撕裂傷無濟于事,但起碼能先處理其他零碎的傷口。

提起醫藥箱,沈不予重新快步往外走:“我碰到的那只受傷很嚴重,而且很多傷口都被撕裂了,血沒止住,要是不及時處理可能要感染。”

“就在我店後面那條小巷裏,我現在确實是靠近不了它。你這兩天是不是就住在老街旁邊的老宅裏?過來幫個忙,得想個辦法把它帶到醫院裏去。”

這樣着急的語氣放在沈不予身上是件不可多見的稀奇事,楚安衍直覺這個“它”恐怕不是一只普通的流浪狗。

“等下,你說清楚,你遇到什麽狗了?”

對面傳來的回答差點沒讓楚安衍從床上滾下來。

“贊普。”沈不予說,“我遇到贊普了。”

再次回到小巷,裏面的光線被外面越發昏沉的天色吞沒,沈不予特地把店裏的鴨子燈帶過來——漁具店大爺的孫子送他的小玩意兒,軟趴趴的橡膠小白鴨,按一下肚子就能發出柔和的暖黃光。

“贊普?”沈不予站在胡同口試探地喊了一聲,沒聽到任何聲響。

真走了?

他按亮鴨子燈,猶豫了一下還是挪着步子探進去,熹微的燈光分開兩種色澤不同的黑,如願以償地在胡同的最裏面看見了一層龐大的輪廓。

贊普緊緊趴在牆根邊,呼吸的起伏有些大。

見到沈不予時沒有再發出之前那樣的恐吓聲,但還是在第一時間繃緊了身上的肌肉,從兩條前腿間擡起頭,眼神危險。

隔着一點距離,沈不予蹲下身擺了一盆清水在贊普的面前,這個姿勢剛好能與贊普平視。

但狼犬對那盆水似乎沒有半點好奇,連嗅聞的動作也沒有,仍趴在原地一動不動。

還是不願別人靠近的姿态。

沈不予自诩這輩子從來沒有為哪個人這麽操心過,現在卻要絞盡腦汁哄一只流浪狗開心。

不應該這麽在意的,沈不予心底鑽出點茫然的情緒。

可是為什麽他一見到贊普就走不動道了?

就像冥冥中有只手在把他往前推一樣。

贊普的前爪隐藏在黑暗的角落中,沈不予看不真切他的傷勢,只好把醫藥箱打開,伸長手臂推過去,想讓狼犬熟悉熟悉酒精的味道。

藏在袖子裏的手鏈露了出來,上面的鈴铛随着動作發出一聲脆響。

“叮鈴——”

江革猛地擡起頭,尋着聲音的來源看到了男人手上的藏鈴。

獨特的木雅雲雕,狼鹿相間的繁複圖騰,他曾在半山神廟裏看到過另外一顆一模一樣的銅鈴。

那時他的父親還未離開神廟,冷淡的一雙眸只有在看到那顆鈴铛時才會浮先出一點人世的溫度。

“這是梵阿鈴,金剛蓮化成的神物,可以鎖住生靈的魂魄不散。世上僅有兩顆,一顆在這裏,一顆在很遠的地方。”他說,“江革,無論付出什麽代價,你一定要找到另外的這顆鈴铛,找到他。”

“阿父,‘他’是誰?”

“梵阿鈴只認一次主,你要去尋找擁有它的人......”

每個有風雪的日夜,江革就只待在神廟的白堂裏守着玄狼神“吉尕”的神像和梵阿鈴,藏鈴上的每一條紋路都在噼啪的燭火中被摹刻在心裏。

他絕對不會認錯,面前這個男人手上戴着的就是梵阿鈴。

沈不予被贊普忽然騰起的動作吓了一跳,剛想站起來往後退時卻發現它似乎并沒有想攻擊的意圖,眼睛直勾勾地看向自己手腕上的鈴铛。

鈴铛?

沈不予試探地擡起手,狼犬的眼珠也跟着往上轉。

難不成這種性格的大型犬也會跟貓一樣喜歡帶響兒聲的東西嗎?

“我把鈴铛拿給你看看,你自己走出來,怎麽樣?”

贊普半晌沒有動,只是視線慢慢地從鈴铛又轉移到沈不予臉上,奇怪的是,它眼裏的戒備已經消失了大半,換成了沈不予看不懂的情緒。

甚至真的按沈不予的話慢步從角落裏挪動出來,鼻尖輕輕嗅了嗅醫藥箱裏的酒精棉。

犬身徹底暴露在鴨子燈的燈光下,沈不予這才發現贊普爪趾上的傷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嚴重。

雖然不知道贊普是怎麽從鬥犬場逃出來的,但東泉古街離紅燈區起碼有十公裏的距離,本就帶傷的腳掌再走這麽遠,有些傷口已經潰爛得不成樣子。

“這一小塊棉花可以擦到你的傷口上,爪子就不會那麽痛了。”

沈不予拿出一小塊棉花遞到離贊普鼻尖半米的距離,贊普條件反射地往後縮了一下,蹲在原地觀察了幾秒,見沈不予沒有接下來的動作,才小心翼翼地湊到沈不予手邊。

手指上傳來些微濕熱的觸感,沈不予在心底松了一口氣,成了。

之後贊普再沒有別的其他動作,只是沉默地看着沈不予,也沒有離開的意思。

沈不予見時機差不多了,拿鑷子夾起一團棉花蘸了點碘酒準備抹到贊普爪子上時,背後忽然有人慌亂地大喝一聲:“別按、別按下去,沈不予!”

一人一犬皆被這個動靜吓到了,贊普猛地弓起背,重新退回到黑暗中。

剛跑到巷口外的楚安衍心驚肉跳地看向沈不予手裏的鑷子,說話的尾音都打哆嗦:“祖宗,你怎麽敢直接往上按啊,咱們人傷口碰到碘酒時都能痛得跳起來,你就不怕它疼狠了應激把你頭都咬下來?!”

沈不予回頭看向又縮回去的大狗,嘆息一聲:“......它好像沒有要傷人的意思。你看到它脖子上的傷口了嗎,再不處理血要流光了,有沒有開車過來?”

楚安衍表情複雜地打量角落裏的贊普。

确确實實是那條兇悍的鬥犬沒錯。

狼和狗的混血,但外表和體型更偏向高原狼,偏偏眼神也兇狠,瞳色還是最少見的蔚藍色。

世界上毛色純黑的品種狼也已經很少見了,要是放任這麽一條大型犬晃出去,明天就能上濱城日報的頭條。

“不然還是叫捕狗隊的人來吧,它沒有戴止咬器,擅自靠近太危險了。”

沈不予皺眉,顯然是不贊同他的話。

“它很聰明,剛剛我就用這個把它引出來了,不需要叫捕狗隊來。”他指指自己手上的手鏈。

“鈴铛?”楚安衍的表情很驚悚,“它喜歡玩鈴铛嗎?鐵漢柔情?”

沈不予不理他,又晃了晃手鏈。

一聲聲的鈴響裏,贊普從角落裏踱出來,隔着一段不近不遠的距離,安靜地看着巷口的兩個人。

楚安衍總覺得狼犬的眼神像人一樣在打量和揣測,有種怪異的感覺。

但在看到它脖頸上已經被血液浸透的紗布後,他張了張嘴,最後還是說:“我知道這附近有家寵物醫院,車停在你店門口了,你試試能不能把它帶出來,最好不要讓別人看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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