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6 發狂

第17章 16 發狂

楚安衍移眸看到後視鏡裏的景象,走神幾秒,險些在左轉彎道打右轉向燈。

除了一開始的戒備,之後贊普确實再也沒有表現出什麽具有攻擊性的傾向來。

行為也聰明得也不像一般的大型犬,像聽得懂人話,對他們的每一句話都有回應。

沈不予哄娃娃似的想把贊普騙上車,才哄了個開頭,贊普自己已經跛着腳走到車門邊蹲着。

前胸的皮毛上都是觸目驚心的血跡,大概也是痛得厲害了。

它的體型實在太大,楚安衍一輛後排加寬的CUV還差點裝不下它。

沈不予和它擠在一起,鼻尖全是血腥氣和檀香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一大簇毛茸茸的尾巴從它身上包裹着的毛巾裏露出來,垂在沈不予腿邊,跟着颠簸的車身一路晃。

沈不予手指點在輸入法鍵盤上,十幾個字打了十分鐘都沒打完。

餘光裏那簇尾巴尖自己無意識地轉了轉,像是勾人去摸的模樣。

誰見到這種狗不愛上去摸兩下?

沈不予心底這樣安慰自己,往車窗的方向又挪了挪。

楚安衍已經提前和寵物醫院的人打過預防針,早早就有醫生和護士等在醫院門外。

這家醫院也算得上是動物醫院裏的三甲了,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但是看到狼犬的模樣時為首的老醫生還是有些震驚。

“你們家這只......是什麽品種的犬,看着像狼狗,平時吃的什麽怎麽長這麽大啊?”

楚安衍尴尬地扯謊:“我朋友從國外犬舍帶回來的藍灣牧羊犬,還沒訓練好,跟別的大狗打了一架,脖子上的傷口被咬得有點深。”

沒有防護用具,老醫生也不敢貿然靠近。

他推了推眼鏡,眯眼掃視一遍贊普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嘆息道:“來得還算及時,我看它脖子上的傷口還挺靠近大動脈的,二次撕裂可不是什麽小事,你們趕緊幫我把它送進來吧,我給它做加急手術。”

血流了一路,江革撐了這麽久此時也有些熬不住了,醫院門口有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消毒水味兒,過路的人都在回頭悄悄地打量他。

不是他從前常來的那家動物醫院。

“都快蔫成條蘿蔔了,失血過多是要休克的,先趕緊送進去。”

“我們醫院對大型犬有規定,為了保護醫護人員,要先給它戴上止咬器,爪子也要包海綿才能上手術臺,先征求一下主人的同意......”

“小劉啊,這個之後再說,你先去把平板床推過來......”

意識消失的最後一刻,江革把自己團起來,把脖頸埋在前腿間。

恍惚間有一只溫暖的手摸了摸他的頭頂,梵阿鈴的鈴壁垂在他皮毛間,似乎也是溫熱的。

四個小時的手術過去,贊普身上的傷口都被處理了一遍。

脖子上的咬傷雖然二次撕裂得很厲害,放在其他寵物犬上恐怕已經傷到氣管喪失發聲的功能了,但贊普好像就是那只總要來打破常識和規則的犬,不僅沒有傷到內裏,甚至有自動愈合的跡象。

老醫生做完手術出來沒說什麽,只是在離開前忽然對沈不予笑道:“這只狼狗可不一般啊,我做了這麽多例手術,沒有見過生命力比它更頑強的了。”

“它的傷口會愈合得很快,不用太擔心。”

沈不予透過玻璃牆看向單獨病房裏已經清醒過來的大狗。

麻醉還沒有完全消退,贊普從軟墊上恹恹地翻起身,伏趴着低頭嗅了嗅自己被紗布緊實包紮過的前爪。

兩男一女三個護士推着醫護推車走進病房,贊普擡起頭,看着他們一動不動。

“你想怎麽辦?”楚安衍走到沈不予身邊,“雖然不知道它是怎麽逃出來的,但是鬥犬場現在肯定快把整個濱城翻過來了,你總不能把它就這麽藏着吧。”

沈不予也在思考這個問題,既然能夠逃出來,私心裏他不想再讓贊普回鬥犬場。

“等它在醫院裏觀察幾天再說吧。鬥犬場不是能待的地方,回去遲早要死,不能讓它再回那種地方了。”

楚安衍挑眉:“你可得想好了,贊普現在就是通緝犯,你窩藏通緝犯可是死罪。”

沈不予低笑一聲,轉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同夥被抓到了也是要判刑的。”

就在他要擡步離開的時候,玻璃牆裏忽然傳出一陣嘈雜的驚呼。

他回過頭,發現病房在短短幾秒內變得一片混亂——護士推來的小推車被掀翻,裏面的膠布碘酒和針管灑得到處都是。

贊普不知道什麽時候從軟墊上站了起來,耳朵筆直地豎立着,一邊後退一邊呲牙沖三個人發出威脅的怒吼聲。

離贊普最近的女護士吓得跌坐在地上,手中的針管也滾落到地毯上。

身後的兩個男護士見狀想上前擋在女護士身前,但剛挪動腳就被贊普的低吼鎮在原地。

“針頭全掉完了!”其中一個男護士喊道,“快點拿個什麽東西綁住它,不然打不了止痛劑。”

另外一個男護士從翻倒的推車裏抽出一條綢布條帶,慢慢靠近贊普。狼犬伏下身,雙瞳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條綢帶。

“不好!別......”

楚安衍話還沒說完,身邊沈不予已經快步推門而入。

江革能聽到自己犬齒咬合在一起的摩擦聲,麻醉還未消退的視野裏模糊一片,只剩下跌坐在地上的女人手裏尖銳的針尖和方才她企圖想要摸上狼牙項鏈的手。

酮咯酸氨丁三醇的味道。

這是他最熟悉的鎮痛劑,每次從鬥犬臺走下來後守在犬房前的獸醫一定會先将這種液體打進他的血管裏。

這種藥的鎮痛時效并不長,剩下的時間只能他自己扛着。

有時痛得恍惚了,他甚至能聞到自己每一寸皮肉都在散發出這種止痛劑的氣味。

兩只男人的手逐漸下落,想要覆蓋住他的視野。

江革磨磨牙,正要把止咬器的防護欄咬斷時,身上忽然覆上一片溫熱,紫蘇和薄荷葉的味道遮住了酮咯酸氨丁三醇的氣味。

江革一怔,忘了反抗,一動不動地任由身上的人抱着。

手掌下傳來柔軟的皮毛觸感,沈不予也愣住了。

剛剛贊普被兩個男護士圍住的時候,沈不予胸腔裏莫名傳來一陣無法忽視的劇烈疼痛。

這一幕很熟悉,似乎很久以前也有一只這樣的黑色狼犬被很多面容和身形模糊的人團團圍住。

他們肆意地将手上能拿到的所有東西砸在它身上,劃開它的皮膚,暗紅的血液順着毛發往下流淌。

等反應過來時,沈不予已經兩只手環住了贊普的脊背。

手臂下的軀體渾身肌肉緊繃,還在細細顫抖着,如若剛剛不按住它,那兩個男護士可能已經遭殃了。

沈不予心有餘悸地呼出一口氣,勉強壓下心中那股不知來由的疼痛,拍了拍贊普的背,輕聲道:“沒事了......不用怕。”

狼犬安靜下來,趴着不動了。

“怎麽回事?”楚安衍快步走進病房。

兩個男護士俱是吓了一跳,連忙松了手裏的綢布。

“抱歉......是我們疏忽了。”女護士從地上站起來,尾音還是顫抖的,“剛剛原本是想給它打鎮痛劑,我看狗狗脖子上還戴着一串項鏈,刮在紗布上可能不太方便,所以想幫它摘下來,沒想到它應激了...之前手術臺上打完麻醉摘過一次,我以為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

項鏈?

沈不予這才注意到贊普脖子上還挂了一串細繩。

不起眼的紅繩,上面只串了孤零零的一顆狼牙,狼牙上已經陳跡斑斑,不知道被戴了多久。

或許是從前的主人留下的,沈不予沒去碰,想了想說:“這個它已經戴了很久了,總歸會沾染一些氣味,可能它認為這是它的所有物,別人不能碰。”

“實在是不好意思。”女護士愁道,“但是我看它好像也有點怕針頭,鎮痛劑還需要給它打嗎?也可以換成口服藥劑的。”

“怕針頭?”沈不予有些驚訝,“我現在抱着它,你再試試。”

女護士有些為難地和其他兩個人對視一眼,最終還是重新走上前,舉起針頭推出幾滴廢液。

沈不予蒙住贊普的眼睛,他感到它的身體僵硬了一會兒,随後又細細地顫抖起來。

針頭越靠近,贊普抖得越厲害。

就當女護士要把針頭刺進皮膚的時候,沈不予忽然伸手輕輕推開了針管,搖搖頭:“抱歉,它好像是真的很排斥針頭,還是算了吧,換成口服的可以嗎?藥效會不會打折扣?”

女護士手心裏也是一層汗,聽到這句話松了一口氣:“可以的,劑量都是配好的,效果差不多,我去請示一下主治醫師給您換一下。”

之後的術後護理流程進行得很順利,贊普安安靜靜地待在原地,混入鎮痛劑的飲用水也全部喝了下去,好像剛剛狂躁的模樣是一場錯覺。

沈不予沒有再待在病房裏,他去前臺結完費用回來,看見楚安衍正坐在病房外等他。

“你真是要吓死我啊,一股腦兒就沖進去,今天怎麽了你?沒見過這麽漂亮的狗一下子魂就丢了啊?”

楚安衍從煙盒掏出一根煙,沈不予指指牆壁上的禁煙标志,楚安衍撇撇嘴,收起煙盒。

“不知道。”沈不予在他身邊坐下,“我今天可能海馬體出問題了,看到它總有種似曾相似的感覺。”

“怎麽,難道你們上輩子是一對苦命鴛鴦麽?”

沈不予的動作一頓:“閉嘴吧你。”

“你想好了沒有,要怎麽辦?”

“我把它帶回去。”

“這樣也好......等等。”楚安衍表情空白了兩秒,轉過頭錯愕地高聲道:“你說什麽?!”

作者有話說:

江革[抖]

沈不予[憐愛]:怕打針的狗狗不會活得太難

楚安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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