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7 回家
第18章 17 回家
贊普只在醫院裏觀察了三天就被沈不予帶了回去。
因為上次病房裏的前車之鑒,醫院不敢把他單獨放在有其他同類的病房裏。
來給它換藥的醫生護士成天提心吊膽,招四五個男護士一起過來才敢進門,還要讓沈不予一塊兒進去擋在最前面。
都是一群剛剛畢業的年輕人,沈不予沒怪罪,只覺得有點好笑,等贊普各項指标穩定下來以後幹脆提前和醫院申請出院。
沈不予買的房子就在東泉古街旁的居民區,這裏基本都是漁民住的地方,不起眼的幾座平房擠擠挨挨地簇在一塊兒,雜亂但不擁擠,遠處就是浪潮翻湧的濱海。
房子是一幢兩層小樓,向陽向海的位置,二樓大半部分都被他改裝成了陽光房,透過落地的玻璃窗一眼就能看到不遠處的海岸。
除了梅雨季節潮濕一點,沈不予對這棟房子可以說是非常滿意。
“贊普,你的床在樓上。”
沈不予領着贊普往樓上走。
二樓的陽光房裏視野最好,中午也最暖和。
有時沈不予自己也不願回房間睡,拿條毯子窩在沙發上就睡着了,似乎只有聽到遠處海浪的聲音他才能安穩地入睡。
前兩天他就在網上買了一塊毛茸茸的毛墊,放在沙發邊上,暫時當贊普的窩。
“走上來,會嗎?”
沈不予站在螺旋木梯上,看到贊普仍蹲在樓梯下一動不動,不由一怔。
不會不知道怎麽上樓梯吧?
他只好又走下來,彎腰握住贊普的爪子想拉到樓梯板上,不料它的反應很大,還沒抓到就往後縮,耳朵也猛地豎起來,沈不予的手指只沾到了一縷蓬松的毛。
沈不予:“......”
“怎麽了?之前不是還讓抱的嗎?”
他不信邪,霸王硬上弓,轉去摸狼犬的腦袋。
贊普的耳朵抖動兩下,順着沈不予伸過來的手往後塌,塌得快要貼着腦袋,就是不讓他摸到。
故意的吧?
沈不予那股執拗勁兒也被激上來了,蹲下來和贊普平視。
近在咫尺的距離,他這才發現它眼睛的顏色實在是漂亮,不慘一點雜質,連瞳仁的顏色也是極淺淡的。
像隕石邊牧的眼睛,可裏面只有極致的藍,再容不下其他顏色。
“贊普,你看那裏是什麽?”沈不予指指大門口的方向。
藍瞳果然順着手指往右偏,沈不予趁機一把抱住了它的脖子,避開頸側的傷口,埋在柔軟蓬松的茸毛裏深深吸了一口。
狼牙項鏈的紅繩被包裹在他的手臂之下,忽然發出了淡淡的熒光。
但沈不予都沒有看到。
贊普回來時剛在醫院裏洗了澡,毛發裏全是寵物沐浴露和奇異的旃檀味。
沈不予只吸了一口就跟雲似的飄起來了,還想再吸第二口時,贊普從他懷裏猛地掙脫開來。
鼻吻上的止咬器被它自己撞得砰砰響,一連往後退開好幾步,雙眼睜圓了驚恐地看着他。
被它這麽一擠,沈不予也往後一倒坐在地上。
不知道為什麽,看它這副樣子沈不予只想笑。
這只大狗恐怕從來沒有這樣跟人接觸過,在鬥犬場裏只被那裏的人當作取樂和賺錢的工具,哪會被這樣對待?
想到這裏,沈不予心裏生出一點陰霾來,站起來重新走上樓梯:“不逗你了,自己可以上來的吧?”
走三步回望一下,贊普果然會自己上樓梯,三步兩步就能追到他身後。
只不過因為身體太大占了大半個樓梯道,剛剛蹲着不動恐怕也是要他給它讓讓位置。
沈不予心裏那點陰郁忽然消失了。
今天天氣不錯,海邊的午後難得有萬裏無雲的大晴天。
二樓半邊是全透明的玻璃房,沈不予在陽臺種了一點紫藤和爬山虎。
蓊蓊郁郁的枝葉攀附在玻璃天頂上,陽光從綠葉的罅隙中漏進來,明媚正好,夏天也不會覺得太熱。
沈不予又給軟墊加了一層毛毯,把之前買的三只玩偶拿出來,板正地擺在毯子上。
“沒有安全感的流浪狗最需要溫馨的環境,怎麽溫暖怎麽來。”
楚安衍在電話裏這樣囑咐他:“再冷酷再兇的狗狗胸腔裏還是一顆易碎的玻璃心,跟我家院裏的二妹一樣,成天嘤嘤嗚嗚的......你有在聽我講話嗎?”
二妹是楚安衍家裏最小的軍犬,一只捷克斯洛伐克系德牧,性格溫順而且對楚家人非常忠誠,楚安衍就差沒把它當自己的親生女兒來養了。
然而贊普胸腔裏恐怕只有一顆鋼鐵雄心,指望它嘤嘤嗚嗚也不可能了。
沈不予對楚安衍的話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但還是從商店裏買了三只娃娃回來。
一只白色狐貍,藍色海豚和卡其色兔子。
沈不予把它們一個個擺好,回頭望見贊普蹲在落地窗前,正在看外面的風景。
他悄悄走過去,贊普看得入神,聽到腳步聲也沒有任何動作,眼睛一瞬不瞬地虛焦在遠處。
沈不予順着它的視線往外瞧,終點是黑褐色的礁石和随着潮汐湧起翻滾的藍色浪潮。
許是光線的緣故,今天整個濱海的海水都顯得幹淨了許多,海天一色,海邊已經聚焦了很多市民圍觀拍照。
“這是大海,你見過嗎?海水打在腳上是涼的,裏面還有很多魚。”
江革仍是安靜地看着遠處的海面,他沒法回答沈不予的話。
視野裏是一片和及怒錯完全不一樣的水域,更深邃的顏色,連浪潮翻滾的力度也是他聞所未聞的。
如果說阿瑪拉山上的及怒錯是一塊寂靜的玻璃做的死水,眼前這片海就是雨水拍打在及怒錯湖面上時連結的漣漪,永不停歇地蔓延湧動。
躍起的海浪定格在江革眼裏,泡沫浮動的速度越來越慢。
凡人只能看到裸露在日光下的藍潮,江革卻看到浪潮如何将海岸線侵蝕,礁石的海域下珊瑚生長後又石化,萬物在海水裏孕育而生,随着時間的洪流伸出生命的脈絡,生生不息。
離開了冰雪塵封的雪山,江革也是第一次見到能随着時間如此變換更替的地方。
見大狗還是一動不動的,大概是第一次見到海,沈不予在心底笑了笑,不再打擾它,起身去廚房裏拿雞胸肉罐頭。
在醫院裏的那幾天護士反映贊普不怎麽吃飯,連水也很少喝,吃飯的時間都只窩在房間的角落裏。
老醫生懷疑贊普消化部的髒器是不是有損傷,但檢查了兩遍都沒有發現問題——它只是單純不想吃飯而已。
沈不予把冰箱裏凍好的牛腩肉和新鮮的西蘭花放在加了海鹽的白水裏煮熟,再混進新鮮的雞胸肉罐頭。
這也是楚安衍交給他的獨門配方,聲稱沒有哪只大型犬能拒絕得了這種雙拼搭配。
然而當沈不予将食盆放到贊普身邊的時候,它連正眼都沒舍得分一個過來。
沈不予把食盆往它的方向又推了推,贊普這才懶洋洋地看了他一眼,嗅了嗅食盆裏的肉味,挪到一邊繼續看海岸線。
沈不予:“?”
“楚安衍,你給我的配方是不是有問題?它看都不稀罕看一眼!”
楚安衍卸下手裏手槍的彈膛,難以置信地摘下頭上的防噪耳機,把手機貼近耳朵。
“怎麽可能?我養狗幾年才研究出這麽個獨門秘方,怎麽可能有狗拒絕得了?除非它是天仙,不食人間煙火。”
楚安衍摸了摸圍在他腳邊吐舌頭的德牧:“二妹,你說對吧?”
“你的蟹堡王秘方失敗了。”
“狗糧它不吃,肉也不吃,光喝水,醫院那裏的護士說它在觀察期的時候也是這樣,這麽多天過去怎麽挺過來的?”
二妹攀着楚安衍的褲子汪汪兩聲,意思是到陪她玩的時間了,楚安衍和那對烏黑的眼珠子對上視線,腦子裏忽然靈光一閃。
“贊普不會是抑郁了吧?它又不是本地狗,思鄉情切,之前還一直被關在鬥犬場那種地方,天天撕來咬去,每天得繃着一根神經,突然接觸到大千世界不适應也很正常。”
“抑郁了?”
沈不予一怔,他回頭望見贊普仍然維持着往外看海的姿勢,孤零零的背影确實有幾分蕭索的味道。
“那怎麽辦?”
“陪伴,apany,你懂嗎?得虧這兩天周末,你就別去花店了,留在家裏陪它玩兩天就吃得下飯了。”
“它拒絕你你就硬黏上去就好,千年極寒做的心也得給它捂化了。”
“記得不要随便把它的止咬器摘下來啊,往你脖子上來一口那是夠嗆的,我要陪二妹出去轉兩圈,回頭再說。”
“大哥......”沈不予話還沒說話那邊電話就挂斷了。
他煩躁地捋了一把額發,又回頭瞄了眼贊普的背影,轉身路過軟墊時把三個玩偶全捎在自己懷裏。
作者有話說:
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