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0 入甕
第21章 20 入甕
因為主廚赴法國深造,克羅地亞已經将近兩個月沒有開過門,這次是主廚蓋爾回國後第一次開放餐廳,預約的名單已經排到了六月份。
沈極川與蓋爾曾是留學時的朋友,理所應當地成了克羅地亞重新開業後的第一位貴客。
他偏愛這裏的茴香葉千層面和魚子醬,但沈不予知道他有一個怪癖,就是從來不會在吃意大利菜的時候喝紅酒。
刀叉切入被酒液浸泡過的肉沫中,勾起粘稠的芝士絲。
沈極川怡然自得地分食盤中的千層面,周圍安靜得只有刀叉和瓷盤碰撞的聲音。
現在是晚上九點,這個時間段克羅地亞只開放了兩個桌位,整座餐廳裏只有沈不予和沈極川兩個人。
沈不予極厭惡那股濃郁的紅燴味,連面前的沙拉都沒有動一口。
自從彌陀山祭祀那天,沈不予再也沒見過沈極川,他有一張比沈極夜還要優越的臉,舉手投足都是游走于權力場的傲慢。
這是一個比沈岳還要看重金錢權力和階級力量的人。
“聽說你這幾年在古街那裏開了一個花店。”
沈極川慢悠悠開口。
沈不予極冷淡地:“是。”
“何必呢?”沈極川搖搖頭,“像只螞蟻一樣蝸居在那種地方有什麽意思?如果你肯進沈氏建築,未來還有更好的機遇在等着你。”
“你忘了自己還有董事會的5%股份麽?放着不好好利用實在是太浪費了。”
“我不會進沈氏建築。”
沈極川垂着眼:“你不是想替你母親正名?只會逃出去亂竄的小老鼠又要怎麽替秦桡遲複仇?”
食物的肉香鑽進鼻腔裏成了一股令人作嘔的糜爛腥味。
沈不予偏頭看向落地窗外的草坪。
和餐廳所在的整座別墅一樣,白色的歐式公館,從民國時期的一位軍閥手裏流落下來的遺物,精致而毫無生氣。
人造的草坪上除了光澤黯淡的人造草以外什麽都沒有,沈不予只往外看了一眼就覺得索然無味,和這場赴宴的目的一樣。
察覺到沈不予冷淡的态度,沈極川放下刀叉,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怎麽一口都不吃?上次來也是一口都不動,這裏的菜不合你胃口?”
“沈極川。”沈不予冷冷地打斷他,“有什麽要求可以直接提,不需要在這裏虛與委蛇。”
沈極川表情不變,眼底的笑意明顯冷了下去。
他從西裝外套的口袋裏抽出一張純黑的名片推了過去。
名片沒有任何的署名和地址,只有正中央一個燙金的花體英文單詞。
FETTER
——束縛。
在看到那個英文單詞時,沈不予的瞳孔猛地緊縮了一下。
自從上次楚安衍告訴他付平與有性虐傾向後,他就猜到付平與和沈極川之間一定有一條線通向這家會所。
去年年末的時候沈不予發現沈極川在濱城的郊區開了一家游離于灰色帶的字母會所。
表面上是打着小衆愛好的旗號,歡迎各種字母圈裏的名士入會交流,實際上是為沈極川一人服務的聲色場所,甚至在暗地裏為身處上流社會的高官權貴提供皮肉交易。
付平與有很大的可能就是這些顧客中的一員。
但是現在沈極川把FETTER的名片推向了他。
沈不予微微轉動幹澀的眼珠,将視線從名片慢慢移動到沈極川臉上。
沈極川和沈極夜長得不全然相似,但微笑時候的樣子确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唇角揚起的弧度,彎起的深邃雙眼和攢起的卧蠶,通通一樣。
只有在看到沈不予受到痛苦時才會露出真心實意的笑,十幾年來他們三人之間的“規則”似乎并沒有改變過。
“不予,你還記得我和極夜以前和你玩的那些‘游戲’嗎?”
沈極夜一字一句的聲音落在沈不予耳裏,恍若驚雷。
“那些‘游戲’現在已經很久沒有再玩過了,我實在是有點想念高中的那幾年了,現在想想,那幾年大概是我過得最有意思的一段時間。”
“這是我名下的會所,你應該知道這是什麽意思。”
“如果你願意乖乖來會所做我的奴,以後在沈家就不會再有人管你,沈家的別墅可以随意進出。當然如果你不想再踏進沈家,也不會有人強迫你。”
沈不予沉默片刻,慢慢道:“你現在是在用什麽樣的身份和我談這些條件?從那年我脫離沈家開始,我和你還有沈極夜就沒有關系了,你以為我還會像以前那樣任你們折磨麽?”
“咔噠”一聲,沈極川解開了左手腕上的腕表,輕輕擱置在刀叉旁。
發覺沈不予聽到這個聲音無意識抖了一下,男人臉上的笑容擴大。
他的指尖輕輕點在表盤上,像圓珠筆裏的彈簧彈起的聲音。
這是沈極川的暗示,說明他的耐心已經不多了。
“不予,你現在又是在拿什麽身份在跟你的哥哥講話?你以為離開了那棟別墅就算徹底擺脫沈家了麽?”
“只要你一天姓沈,就永遠擺脫不了沈家。”
沈不予捏緊顫抖的指尖,他不動聲色地從胸腔裏吐出一口濁氣,從桌布上拾起那張名片。
低頭半晌,再擡起頭時沈不予朝沈極川露出一個溫和的笑來:“這件事我會考慮的。”
沈極川像是滿意了,重新拿起刀叉切割起盤中尚還淌着血水的鹿肉。
“下周五的家宴前我要聽到你的答複,否則這是我最後一次縱容你的行為了,聽到了嗎?”
沈不予垂眸注視着那塊在刀鋒下被碾落成碎塊的鹿肉,沉默着沒有說話。
餐廳裏只有一個老舊的留聲機在放藍色多瑙河的鋼琴曲,他卻忽然在抑揚的鋼琴聲中聽到一點異物撞擊在玻璃上的聲音。
沈極川似乎也聽到了,用餘光往落地窗外瞟了一眼,手上的動作頓了頓。
外面的天色黢黑,人造草坪上只開了一盞昏暗的地面燈。
夜色之中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了一個龐大的黑色輪廓,墨汁般的顏色,幾乎要将夜月都吸進去。
明亮又可怖的藍瞳一閃而過,攝人魂魄。
一只巨大的狼犬不知何時出現在落地窗外,冷冷地與沈極川對視。
沈不予一驚,猛地站起身,險些将桌上的酒杯和餐盤帶到地上。
“怎麽回事?外面的這個是什麽?”沈極川不舒服地挪開眼,朝立在門外的侍者喊道,“去把你們的負責人和主廚叫來,怎麽有流浪狗跑到公館外來了?”
侍者看見落地窗外的景象也是吓了一跳,腳步匆匆地小跑了出去。
沈不予此刻心裏一片驚濤駭浪——站在外面的是贊普。
且不說贊普是怎麽從家裏上鎖的門裏跑出來的,克羅地亞離東泉古街起碼有十幾公裏的距離,它是怎麽找到這裏的?
贊普逡巡在落地窗外,身體時不時撞在玻璃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它直勾勾地盯着沈極川,微微露出嘴裏的森森獠牙。
沈不予直覺它現在的狀态很焦躁,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就要往外走。
“你要去哪裏?我允許你走了嗎?”沈極川陰沉道。
沈不予回過頭冰冷地瞥了沈極川一眼:“這場晚餐的目的已經達成了,應該不需要再玩兄友弟恭的過家家游戲了吧。你要求的事情我會在下周五給你答複的。”
說罷他便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餐廳。
餐廳處理的速度很快,很快就有保安拿着手電筒遠遠地小跑過來。
贊普也注意到了這些光束,離開了落地窗的位置,隐入公館旁花園小徑裏的黑暗之中。
回頭發現落地窗裏已經沒有了沈不予的身影,江革一怔,在原地轉了兩圈,忽然被旁側伸出來的一雙手抱住了脖子。
江革:“!”
察覺到手下溫熱的軀體一抖,沈不予也吓了一跳,松開了手。
他出來得急,差點忘了贊普不願和人靠近。
然而并沒有想象中的排斥,贊普只是退後了一點距離輕輕嗅了嗅沈不予的指尖,在上面聞到了一股複雜的味道。
不再是紫蘇的馨香了,煙草味和不知名的濃烈熏香混合在一起,還有似有若無的陌生男士香水味。
在聞到這股味道後,一種莫名其妙的焦躁情緒在胸腔裏亂撞。
但江革被困在不能說話的狼犬軀體裏,只能偏過頭作出排斥的反應,嘴裏發出不可控的低吼。
“怎麽了?我的手上有味道?”
沈不予撚撚手指,是沾上熟鹿肉的味道了?
現下他心裏裝了太多問題,但保安還在不遠處巡邏,只能立馬帶着贊普從小路往停車場走。
你怎麽打開家裏的門鎖的?又怎麽追到這個餐廳來的?為什麽要過來?
沈不予沉默地悶頭往前走,只偶爾用餘光往後瞥一眼看贊普有沒有跟上。
狹窄的小路容不下一人一狗并排同行,狼犬一直緊緊地綴在他身後,走路的步子也是悄無聲息的。
“贊普,你不會是人變的吧?”沈不予問。
身後忽然沒了動靜,沈不予又走了兩步,回過頭發現贊普不知何時停在了原地,沒有再跟上來。
和它大眼瞪小眼地對視了一會兒,沈不予嘆了一口氣,走到贊普面前蹲下。
蹲下後他才發覺這個位置他甚至還沒有狼犬高,微微一擡頭就能看到藏在絨毛下用紅繩串着的狼牙項鏈。
狼牙似乎已經被戴了很久了,整體偏黃,牙尖的形狀也不是很完整,但依舊能看出尖利的弧度。
“你的項鏈我能看看麽?”
作者有話說:
來了!受和哥哥沒有感情線,但是沈極川是變态,後面會提到
前面被凍結的那章就是這章的內容,因為解凍不了重新發了一章,那章會申請删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