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1 深陷夢魇
第22章 21 深陷夢魇
贊普沒有出聲但也沒有動,沈不予直覺它這是同意了的意思,于是小心翼翼地拈起那顆狼牙。
在灌叢燈的燈光下,狼牙表面居然出現了一圈反光的紋路。
銀紋細小,從牙根往下紋路越來越繁複,最後彙聚于牙尖,凝成閃爍的一點。
狼牙的牙根與露出的牙體幾乎一般長,說明原主人的體型恐怕比贊普還要大,已經不能算得上是人類如今所能認知的品種了。
難不成世界上真有金剛狼?
沈不予驚疑地想着,不由自主地将狼牙握在手心裏。
然而只是剛碰到掌肉,他卻忽然感覺狼牙隐隐發燙。
銀紋的光芒越來越亮,沈不予被燙得猛地松開手。
腕上的鈴铛不知何時也金光大作,嗡嗡震動起來。
沈不予:“?!”
捂住手腕的一剎那,周圍的景象忽然像紙片般被抽出,變幻成了一片正簌簌往下落雪的蒼茫雪原。
雪原無邊無盡,遠處有模糊的山體輪廓,如陷入深霧般似有若無。
“叮鈴——”
雪色的寬袍廣袖下,一截不知道從哪裏來的皓腕從他身後伸出,腕上戴一串一模一樣的鈴铛,向不遠處站着的人遞出手裏的紙傘。
沈不予的前方站着一個身型高大的男人,着玄色藏袍,袍腳上的流雲銀紋似有生命一般流光溢彩。
明明距離不遠,全身卻像籠罩了一層雲霧似的,沈不予看不清他的臉。
“小魚。”
低沉沙啞的嗓音,飄渺無形的呼換,男人似乎是在喊站在沈不予身後的那個人。
他想扭過頭看那個人是誰,周圍的雪原卻忽的消失了。
甫一睜眼,還是花園小徑上昏暗寂靜的模樣。
贊普也還在跟前,似乎也被剛才狼牙和鈴铛發光的模樣驚到了,站在原地直愣愣地盯着沈不予。
鈴铛上的光芒已經消失,安安靜靜地挂在紅藍編繩上,恍若剛剛發生的一切都是一場錯覺。
“怎麽回事......”
臉上忽然落下點點冰涼,沈不予一摸,竟然是一小塊冰碴子。
——濱城四月的夜幕之下竟然開始往下飄雪了。
雪粒在指尖融化消失,空留一點異常冰冷的溫度。
沈不予錯愕地仰頭,望向正一粒粒落雪的深黑夜空。
不遠處的公寓樓裏有人推開窗戶,驚叫着伸手迎接這場突如其來的雪。
好在雪勢不大,落到一半就悄無聲息地融化了。
愣怔地看了好一會兒沈不予才回過神,站起身和仍安靜看着他的贊普對視了良久。
他将心底的驚濤駭浪全壓了下去,沙啞道:“先走吧。”
回到別墅已經将近十點多,沈不予撐在洗手池前把冷水往臉上潑,直潑到額發濕了一半才冷靜下來。
今晚發生的事太多,一樁接一樁,像一團理不清線的麻繩纏在心上。
沈不予垂下眼,瞥見襯衫袖口下露出的古銅色一角。
自從他戴上這個鈴铛和贊普出現後,奇怪的事情發生的頻率就頻繁起來。
他仔細回憶着那個一閃而過的幻境,全然陌生的場景。
可以肯定的是,他從來沒有去過漫天都是冰雪覆蓋的地方,也從未見過穿玄色藏袍的男人,但男人出現的那一刻心頭湧上的熟悉感無可忽略。
那個站在他身後的男人又是誰?阿魚兒?
沈不予捋開濕漉漉的額發,猶豫了一會兒還是給鈴铛手串拍了一張照片發給那個研究冷門民族文化的同學。
【YU:[圖片]】
【YU:老四,你幫我看看這個鈴铛上的紋路具體是什麽?這種樣式大概是哪個地方的文化?越詳細越好,回頭請你吃飯。】
剛點下發送鍵,屏幕上方跳出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
【未知:寧平區海源路115號,FETTER的地址,六月有一場公開調教,如果你想提前過來觀摩一下随時歡迎,把名片拿給門口戴黑色面具的人就可以了。】
【未知:[圖片]】
【未知:不予,不要讓我失望。】
照片裏是一個鑲金邊的黑色皮質項圈,鎖扣處扣着一條相同顏色的細鎖鏈。
沈極川沒有任何暗示,但沈不予很快就意識到這是為他準備的。
鼻間似乎又聞到那股半生不熟的炙烤鹿肉味,胃管一陣抽搐,沈不予忍不住重新撐在洗手臺上幹嘔起來。
晚餐沒吃什麽,此時連酸水都嘔不出來。沈不予狼狽不堪地深深喘息幾口,把頭伸到水龍頭底下狠狠沖了兩下才冷靜下來。
頂着一頭往下淌水的濕發,他抽出一根煙想去陽臺點,剛打開房間門卻發現贊普就站在門外。
看見沈不予走出來,贊普一動不動,像是要特意堵住他的道似的,冰藍色的眼珠從沈不予的臉轉到他的濕發上。
沈不予:“......”
被它這麽看着,沈不予忽然失去了抽煙的欲望,下意識問:“今天晚上你想到房間來睡?”
問完這話他自己都愣住了,怎麽會冒出這樣的想法的?
但是這次贊普竟然作出了回應,它從喉嚨裏輕輕擠出一聲低沉的咕嚕聲,态度強硬,一步都不肯挪,尾巴輕輕在地板上點了兩下。
沈不予只好跟着它去把軟墊挪進房間裏,贊普嘴裏叼着那只狐貍玩偶,選了一個離床最近的位置趴了下來。
或許是因為這天晚上心緒太繁重,沈不予沒有多想贊普怪異的态度,入睡得很快。
但睡得不深,半睡半醒之間他總能聽到圓珠筆的彈簧反複彈出縮起的聲音。
再接着是古舊的洋式櫃鐘滴答搖擺的聲音,遮蓋住了遠處水庫隐隐約約的水閘洩水的轟鳴聲。
沈不予猛地睜開眼,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動彈不得,他像個出竅的靈魂一般,連意識也是恍惚,出現在一個既陌生又熟悉的房間裏。
視野的角度很奇怪,不知是以什麽樣的形式存在于這個房間。
房間裏的家具簡單單調,顏色沉悶得不似一個少年人的私人空間,大紅木的書架上除了幾本英文書就只有一套俄羅斯套娃。
沈不予這才意識到,他現在的視角或許就是那副俄羅斯套娃。
靠窗的書桌上靠着一個穿校服的清瘦少年,桌上攤着幾本作業本。
房間裏的時間像是被加速了,少年握筆寫作業的動作很快,背影也只是一層淡淡的剪影。
除了一開始的鐘擺聲和水聲,沈不予再也沒有聽到任何聲音。
直到房門被打開,走進來一個同樣高瘦的年輕人,穿得體的黑色大衣,臉上模糊到看不清面容。
但只是第一眼,沈不予就認出了他是誰。
沈極川坐在‘沈不予’身邊的椅子上,将自己的手機随意地抛到了桌面上,想要把屏幕上的內容展示給對方看。
‘沈不予’手裏的筆忽然停住了,他轉向沈極川,嘴裏張張合合地在說些什麽。
兩人似乎發生了争吵,但沈不予聽不見任何聲音,房間裏的景象像一場被加速了的黑色默劇。
明明身體被困在俄羅斯套娃裏,沈不予卻覺得自己全身都在往外冒冷汗。
就在這個時候,他看見沈極川悄悄拿起了桌上的圓珠筆。
停下。
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
沈不予在心裏嘶啞道,不知道是在祈求那個還只是少年的‘沈不予’還是沈極川。
圓珠筆的彈簧被反複地彈出,沈極川握着筆,忽然狠狠紮進了‘沈不予’撸起了校服袖子的右臂上。
下一秒黑白的房間忽然被賦予了色彩,從尖銳筆尖下鑽出的鮮血尖叫着湧出。
沈極川手下用力,筆尖從小臂往下一路劃出一道可怖的血痕,直往手腕的大動脈劃去。
沈不予恍惚了一瞬,那陣令人後背發麻的尖叫聲居然是他自己發出來的。
‘沈不予’像砧板的魚般一邊嘶啞地痛叫一邊神經性地抽搐掙動,沈極川牢牢地按住了他的身體,鮮血很快就浸濕了手臂下的作業本。
在沈極川丢開那只圓珠筆時,整個房間忽然消失了,變成沈家別墅的後院草坪。
‘沈不予’的身上換了一件校服,被保镖按在地上,一只穿球鞋的腳死死地踩住了他的手。
額發被人扯起,露出下面那張滿是淤青和血漬的臉。
臉龐尚還青澀的沈極夜看到沈不予的臉,咯咯笑了起來:“怎麽成這個樣子了?你看我手裏的是什麽?”
一個古銅色的羊角錘在他指尖轉動。
“是不是就是這只手碰了我哥的?落魄的狐貍精也要去勾引人呢?”
沈極夜在‘沈不予’耳邊輕聲呢喃。
他尾音剛落,榔頭便狠狠地落在‘沈不予’的中指指骨上,骨頭碎裂的聲音清晰地傳入耳中。
還沒來得及聽見自己的慘叫聲,沈不予就被驚醒了。
然而視野裏還是那座複式別墅裏的景象,他成了一個花瓶、一盞吊燈、一位隐在角落裏的仆從,旁觀着住在其中的‘沈不予’在這座牢籠裏像塊壞死的香蕉一般腐爛。
戴着猩紅佛珠的手扇在他臉上,尖利的丹蔻色指甲在皮膚上劃出一道道血痕,接着那只手又成了沈岳、沈極川、沈極夜的。
身體上大大小小的傷口愈來愈多,連靈魂也成了一個可笑的玩物。
到最後偌大的餐桌上只有一個清瘦的男生坐着,偏頭安靜看着落地窗外枝頭上鳴叫的鴉雀。
從少年長成高挑的青年,但一切并沒有什麽不同,只要踏出這個餐廳,他就是這個家裏一只任人宰割的綿羊。
沈不予從一個個夢境中驚醒,卻似乎永遠逃不出沈家別墅,被迫目睹‘沈不予’在這個地獄裏被折磨得體無完膚。
“秦桡遲真是給你取了一個好名字,空空蕩蕩的一根風筝線,斷了又有誰會在乎呢?”
“不予,哥哥不是要故意紮你的,但是下次不要再叫那麽大聲了好嗎?會把人引過來的,要是被發現了你是要受懲罰的。”
“一個死皮賴臉的賤人又生下了一個賤人,沈不予,你暗地裏的手段不少啊,竟然把我都要騙過去了。這裏是沈家,你想逃又能逃到哪裏去!”
“你太讓我失望了,為什麽和你母親一樣,執着于一些不該肖想的東西?”
無數道聲音混亂無章地鑽進沈不予耳裏,像無數雙手要撕裂他的大腦。沈不予捂着嘴大口喘息,右手中指上的傷痕卻猛地撞進眼簾。
這樣的夢境要何時才能結束,還是說他從一開始就沒有醒來過?
作者有話說:
寶們被凍結的那章就是前面入甕的內容, 我重新發了一遍,這幾天網站管理員應該是放假了所以申請删除還沒通過,劇情都是連接的,不用擔心漏看一章,祝寶們五一快樂!
有複仇情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