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29 兩個靈魂

第30章 29 兩個靈魂

祁耀鑫皺眉:“三少爺,你要做什麽?”

“我說什麽你就做什麽,哪來這麽多廢話,這裏有你插嘴的份嗎?”

沈極夜冷冷看着他,好似看穿了祁耀鑫眼裏的所思所想。

“怎麽,還是說你不忍心?既然不想他受皮肉之苦的話,那就你來代替他吧。”

祁耀鑫咬咬牙,還是伸手将沈不予一把推在地上,蹲下來按住了他的背。

沈極夜說的沒錯,這裏沒有他說話的份。

他只是聽命沈家的一條狗,生來就是要為了沈家做事,不論沈極夜的要求有多麽過分,甚至是建立在傷害另外一個人的基礎上。

祁耀鑫按着沈不予,感到輕薄衣物下那對蝴蝶骨正在微微顫抖。

地上的污水沾到了沈不予的臉頰和嘴唇上,但他像一只順從的綿羊般,任由自己被按倒在地。

祁耀鑫低下頭,和沈不予對視的瞬間猛地心悸了一下。

沈不予面無表情地看着他,那雙溫和的眼裏像兩個無底漩渦。

“沈極夜,你想怎麽樣?”

沈不予看着祁耀鑫,話卻是對沈極夜說的。

他的右手腕被人死死地按在地上,中指到手背上的疤痕在昏暗的光線下清晰可見。

下一秒,手背便被一雙皮鞋狠狠地踩住,足底的力道全彙聚在那道舊傷口上。

僅一瞬間,沈不予就因為可怖的疼痛感低叫出聲,背上冷汗連連。

“我想怎麽樣?”沈極夜看那張漂亮的臉因為疼痛猙獰起來,語氣暢快,“有的時候我真想叫你永遠消失,但我怎麽舍得呢?二哥,只有看到你一直活得這麽痛苦我才會高興。”

“......神經病。”沈不予渾身劇烈顫抖起來。

他感到自己中指的指骨在碾壓下發出即将碎裂的聲音,劇痛蔓延全身,身體像被釘住了一般動彈不得。

“你知道我從什麽時候開始那麽讨厭你的嗎?”

“......”

“初三的時候,你在學校的畢業典禮上拉小提琴,舒伯特的《小夜曲》,很不錯的曲子。”

“你應該不知道吧,當時我和大哥就在觀衆席上。”

沈極夜掏出手機上下滑動,不知在翻找着什麽。

“大哥跟我說,你拉弦的動作很漂亮,沒人能比得上你,手也是他見過長得最漂亮的,适合被珍藏,而不應該在人群裏被萬衆矚目。那個時候我就在想,你憑什麽?”

額頭的汗模糊了視線,沈不予聽到這番話後只想冷笑。

這難道就是後來沈極川總喜歡在他手上劃出傷口的原因嗎?

手機屏幕被翻轉過來,直直逼到沈不予眼前。

上面是一段畫質有些模糊的視頻,似是攝像機拍下後再導入手機裏的,右下角有一串日期。

2007/07/05/20:17

拍攝的角度很奇怪,鏡頭一直在上下搖晃,但沈不予一眼就看清了視頻裏狼狽不堪地趴在地上的人是誰。

那是他自己。

“二哥,你還記得這段視頻嗎?2007年的夏天,要是忘了的話,我可以再幫你回憶起來。”

視頻上的男生面龐青澀,還沒來得及換下的校服短袖上很髒。

他嘴角有點點凝固的血塊,淚流滿面地咬着牙,但還是沒能忍住從喉嚨裏逃出來的撕心裂肺的低吼。

鏡頭一轉,出現一只被壓在地上已經滿是鮮血和淤青的手上,手指彎曲的弧度怪異,明顯已經骨折了。

沈不予瞳孔緊縮,急促地喘息起來。

他怎麽可能會忘記,2007年的夏天,對他來說是一場無盡的噩夢。

一支握在沈極夜手裏的小巧的羊角錘,不保留任何力道地重重敲擊在骨面上。

骨裂沒有聲音,只有凹陷下去的皮膚表面才能看出一點端倪。

沈不予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在那片黑暗的樹林裏熬過一個小時,也不記得沈極夜當時和他說了什麽。

只知道他像一只泥潭裏的蚯蚓,被人掰成了兩半,到最後喉嚨裏全是血泡,發不出聲音,只能趴在地上顫抖。

從此以後,沈家別墅裏再也看不到小提琴,連餐廳留聲機裏的音樂也通通換成了鋼琴曲。

中指骨與無名指粉碎性骨折,精神性的後遺症和傷疤将伴随沈不予的一生。

“現在你想起來了嗎?”沈極夜腳下的力道越來越重,“無論是14歲,還是28歲,都沒什麽變化。沈不予,你只能就這樣趴在地上,拿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仰視別人。”

手機裏不斷傳來斷斷續續的痛叫,水房裏卻鴉雀無聲。

保镖低着頭目視地面,一下也不敢擡起來。

祁耀鑫壓在沈不予身上,也看到了那段視頻。

有那麽一秒,他和視頻裏的沈不予對上眼,背上汗毛倒豎。

那樣絕望的眼神,他曾經親眼見過。

在黢黑的樹林裏,祁耀鑫就躲在矮灌木後面眼睜睜地看着沈不予被虐打。

那時他只是和沈極夜相仿的年紀,因為父親是沈家安保隊的隊長所以被破例留在沈家的傭人房裏生活。

偶爾遇到總是孤身一個人的二少爺,出于好奇,有時還會偷偷跟蹤他。

他想問他小提琴是自學的嗎,為什麽明明是沈家的少爺卻跟他一樣不受人待見,而且每次見到他總是傷痕累累的模樣。

直到在樹林親眼所見,他才知道沈不予身上發生了什麽。

祁耀鑫強忍住幹嘔的欲望,冷汗浸濕了額發。

從他的視野看過去,視頻裏沈不予瘦削的身體埋在泥濘裏,了無生氣。

親眼看見兩次,他都沒法救沈不予。

背上壓下的力道似乎是松了松,沈不予偏過頭,看見祁耀鑫怔忪的表情。

他嗬嗬喘息了兩聲,趁祁耀鑫不備,左手伸進內襯慢慢摸出那柄手術刀。

“......祁耀鑫,這個時候你也在一旁看着?”他忽然輕聲道。

祁耀鑫一愣,下意識松開了沈不予的手。

沈不予趁這時抽出手術刀,猛地紮進沈極夜的皮鞋裏。

刀尖刺入腳背,沈極夜痛得哀嚎一聲,又被從地上暴起的男人一膝蓋捅在肚子上,狼狽地連連後退,滾到地上。

變故來得太快,饒是祁耀鑫都沒有反應過來,被沈不予搶先一步卡住沈極夜的脖子。

手術刀堪堪停在離沈極夜脖頸動脈外五厘米的位置。

“別動!你敢動一下,這把刀就會捅進去。”

沈極夜哪受得了這種皮肉之苦,怒道:“你敢?!”

沈不予的右手已經痛得快要卡不住沈極夜的脖子,但他還是陰森森地朝沈極夜冷笑:“我什麽都沒有,就是只瘋狗,見誰都會咬,你覺得我敢不敢?”

周圍的保镖見狀立刻将腰側手槍的槍口對準沈不予,沈不予把沈極夜的身體擋在自己身前,一步步往後退到水房門前。

“現在,立刻放我走,不然我就殺了沈極夜!大不了一起死,我賤命一條,但是你們就不好跟沈家交代了。”

沈極夜也怕了:“把槍放下,別開槍,你們在幹什麽!”

祁耀鑫擺擺手,示意其他人把槍放下。

手術刀的刀尖離頸側越來越近,沈極夜驚魂不定地抓着沈不予的手臂,顫抖道:“沈不予,停下!我讓你走...你放了我!”

踏出房門的那一刻,沈不予将沈極夜重重地推了出去,頭也不回地往後跑。

沈極夜捂着自己的腳倒在地上,好半天才緩過神,吼道:“還愣着幹什麽,還不快追!”

祁耀鑫沒有動。

“祁耀鑫,你不想活了?!”

“少爺。”祁耀鑫慢慢轉過身,将手機上的來電顯示轉給他看,“大少爺來電話了。” 沈極夜還沒反應過來,祁耀鑫已經接通了電話。

沈極川冰冷的聲音從另一邊傳出:“沈極夜,今天晚上是家宴,你在鬥犬場做什麽?”

沈不予捂着抽搐不止的手臂,用盡全力往前跑。

他看了一眼腕表,十一點三十二分,只過去一個小時不到。

水房外的通道狹小昏暗,不往前走就看不清路。

按照記憶裏的地圖, 沿着這條路一直走會有兩個岔路口,一個通往犬庫,一個通向中央鬥犬場的外圍觀衆席。

剛剛在疼痛中消耗的體力太大,沈不予眼前發黑,路面也模糊起來。

但絕對不能在這個時候停下來。

路過頭頂的第23盞燈時,鼻尖忽然飄過一陣熟悉的異香。

頂燈閃爍了一下,小路短暫地陷入了黑暗之中。

一個看不清面容的高大男人捂着肩膀從反方向以極快的速度跑來,身上帶着濃郁的血腥味。

擦肩而過的那一刻,兩人的手心只隔一厘米。兩滴色澤不同的血滴自掌心淌下,滴在沈不予手腕上的藏鈴上。

奇怪的是,血珠剛滴上去就消失了,像被梵阿鈴吸收了一般,鈴壁發出微弱的光芒,最終重歸沉寂。

但這些兩個人都沒有看到。

在靠近男人的瞬間,沈不予像被不知名的磁場拉了一下,心髒停了半拍。

他怔怔地停下腳步,回頭看時男人已經消失了。

遠處隐隐傳來凄厲的犬吠和慌亂的人聲。

“犬庫裏怎麽有狗跑出來了!管理員呢?犬庫的管理員呢?!”

“先把大門合上,別讓它們......啊——”

沈不予一路跑出鬥犬場外,跑到一條沒有任何居民樓的漆黑小巷裏,疲憊地歪倒在牆根邊上。

外面不知道什麽時候下起了小雨,地上的低窪處已經起了淺淺積水。

右手徹底擡不起來了,輕輕一蹭便是錐心的疼痛,大概是二次骨折了。

他深呼出一口氣,抹開臉上的雨水,拿出手機給楚安衍打電話。

“喂——不予,是你嗎?你在哪裏?!”

“在外面紅燈區後面的小巷裏,沒事了,你和小楠怎麽樣了?”

楚安衍的聲音一頓:“吓死我了,剛剛鬥犬賽被迫中止了,說是今天有警察專門來紅燈區掃黃掃毒,差點查到棋牌室下面,我和小楠跑得快,已經出來了。”

“要是被抓進局子裏我就要被家裏的老爺子掃地出門了,他還怕我做出什麽事來以後政審過不去......你怎麽樣……”

沈不予打斷他的話:“你把小楠口袋裏的東西拿出來了嗎?是什麽東西?”

“一盒薄荷味的萬寶路,和兩張郵票紙一樣的東西,怎麽了?”

沈不予沉默一會兒:“你先留着,等會拿給我看一下,裏面的成分說不定有問題。先過來找我吧,我要去一趟醫院。”

楚安衍聽沈不予聲音虛弱,急了:“你到底怎麽了?沈極夜是不是對你做了什麽......”

話還沒說完,通話忽然中斷了。

手機沒電了。

沈不予嘆息一聲,扶着牆站起來,打算自己去棋牌室的樓梯口找楚安衍的時候,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

沈不予渾身僵硬,慢慢扭過頭。

剛剛視線太昏暗了沒有發覺,在他背後陰暗潮濕的小巷盡頭,竟然不知道什麽時候躺着一個穿黑衣的男人,右肩膀上鮮血淋漓。

作者有話說:

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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