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3 神明（二）
第34章 33 神明（二）
沈不予要去文創店裏買兩個小黑板，五一的時候放在店門口。
去年五一的時候人太多，一群群湧進來的游客過來問價，窩在花鋪門口水洩不通。
他一個人忙不上來，直接把價格标在展示板上或許能輕松不少。
他靠着二樓圍欄一側往裏走，一邊走往下看想去找江革，剛搜羅到江革的身影，就被接下來看到的一幕駭在原地。
江革的手放在水族缸上，裏面的魚群瞬間像被磁鐵吸引了一般紛紛朝他掌心的方向湧去。
大半個水族箱的游魚瞬間聚集在他掌側，引起周圍的人一片驚呼。
這樣的畫面除非親眼見到，否則沈不予大概永遠無法想象到。
江革慢慢地往前走，斑斓缤紛的魚群也跟着他在水裏游動。
裏面一些觀賞魚的尾巴又大又漂亮，跟着江革的動作搖曳生姿。
他的指尖輕輕一點，團聚的沙丁魚群便破開一個圓孔，骨節輕叩，便有觀賞魚跟着搖尾。
沈不予站在圍欄邊呆滞地看着，江革一面被人群包圍，一面被魚群包圍。
魚缸裏倒映出的水光幾乎要将他整個吞噬進去，沈不予看不到他的神色，但那雙藍瞳裏的光景一定是極漂亮的。
“媽媽，那個大哥哥是美人魚嗎？小魚為什麽都聽他的話？”
被拉走的豆丁一轉頭看見水族箱裏的奇象，恍惚地拉住父母的手。
年輕夫妻錯愕地對視一眼：“是在做表演嗎？小美，你要不要去看看？”
豆丁頓時喜笑顏開：“要！”
她剛要舔一口自己的冰激淩，旁邊有人快速地擦過她，差點把冰激淩帶倒。
“抱歉，小妹妹。”
沈不予急急回頭看了一眼小姑娘，快步沖進人群中。
太荒謬了！
沈不予差點被吓出一身毛病來。
如果不是那些魚的肚子裏和江革掌心安了一塊相同的磁鐵的話，這種畫面要是被路人錄下來放到網上去，隔天就能有人找過來請江革上電視欄目做科學講談。
“江革！”
他伸出手去拉江革的手，和恰巧偏頭看過來的男人大眼對小眼。
和他想象中的分毫不差。
平時平靜如湖的兩點水藍此時若掀起浪潮的海，折射出點點閃爍其中的熠星。
沈不予只覺得自己撞進了一汪藍池裏，心髒在手指交握的那一瞬間漏了一拍。
江革看見他，撤回自己的手，水族箱裏的魚群立馬作鳥獸散，圍觀的人群再次發出一聲驚呼。
那一刻沈不予連原本自己想說什麽都忘了，看着江革怔怔問道：“魚好看嗎？”
江革點頭：“好看。”
圍過來的路人越來越多，沈不予拉過江革就往外面走。
“怎麽回事？你上輩子是它們的兄弟姐妹？手一放上去它們就靠過來了？”
“我也不知道。”
江革臉上沒什麽表情。
沈不予無言地瞥他一眼：“你還是跟我一起上去吧，放你一個人在那裏我不放心。”
“我不是小孩子了。”
我當然知道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沈不予這一天的心理活動格外多，萬一你下一秒就自己游進魚缸裏表演美人魚了怎麽辦？
江革跟在身後默不作聲。
不知是不是因為他剛剛那句語氣不太好的原因，江革那對看不見的耳朵又耷拉下來，興致缺缺地跟着沈不予走上二樓。
路過肯德基甜品站的時候，店員剛好擺出今日原味甜筒第二個半價的牌子，江革停住腳步不動了，把沈不予也拉停。
沈不予這才發現自己還抓着江革的手腕，心裏抖了一下，立馬松開他的手，這會兒看江革的表情都有些驚悚了。
江革沒察覺到，還在仔細地看告示牌。
沈不予欲蓋彌彰地：“你想吃這個？”
江革搖搖頭：“我沒吃過。”
沈不予：“？”
“江革，我問你，你是哪裏人？”
提起這件事，江革語氣淡了不少：“我是藏人。”
沈不予：“？！”
沈不予：“你一個人跑到幾千公裏外來打工？”
江革：“嗯。”
怪不得說起普通話來還有些蹩腳。
沈不予聽鹿寧說住在深山裏的藏人雖然外表看起來淡漠，但心底都是實打實的善良，心思單純。
江革看起來就木頭似的不愛說話，被人騙去當公關恐怕還得給別人數錢。
但事實上真的如此麽？
沈不予總覺得江革雖然生性木讷，但身上有一道看不見的屏障，沒有人能打破這道屏障再靠近一步。
無視他人，只關注自己想關注的，慵懶淡漠的深層便是目中無人的冷漠。
他沉默片刻，也不想再盤問太多，忽然說：“走吧，一起買兩個嘗嘗。”
最後沈不予去甜品站要了兩個原味甜筒過來，脆筒上的冰激淩已經要化了，沈不予舔了一口，甜滋滋的牛奶味。
他在高中時特別愛吃這種牛奶或者香草味的冰激淩，只是後來慢慢地不再喜歡吃了，具體是什麽緣由自己也忘了。
江革拿着甜筒看了好一會兒才上去抿了一口，剛吃到嘴邊就猛地把冰激淩挪開了，直勾勾地看着沈不予。
“怎麽了？”
沈不予動作微頓，江革眼睛微微瞪圓的樣子真的像極了一條大狗。
江革說：“很好吃。”
沈不予怔怔的，而後忍不住笑了。
“那你再吃幾口呗，這個越吃越好吃的。”
于是逛商場的路上江革像是舍不得吃完一般，一路慢慢地小口小口吃，好像那個冰激淩是什麽絕世珍馐。
那麽大一個男人杵在那裏舔冰激淩，丢不丢臉！
沈不予站在服裝店裏的衣架前在心裏唾棄，卻還要用餘光偷偷觀察他。
把脆筒都吃幹淨了，看來是真的很喜歡。
有點可愛。
剛冒出這個想法，沈不予腦子裏立刻剎車剎住了。
旁邊的店員見他臉色忽得很不好，語氣小心了不少：“您好，先生，是不是對這款衣服不滿意？這個系列還有其他款式，您需要的話往裏走有試衣間......”
“拿給他吧。”沈不予指指江革，“給他試。”
江革迷茫地看過來。
這位先生真是天生的衣架子——這句話之後不知道從店員的嘴裏吐出來多少遍。
沈不予坐在沙發上看着他渾身僵硬地被店員擺弄，換了一套适合年輕人的衣服後，那股陰郁的勁兒消散了不少，像剛從大學畢業的學生。
只是長相太惹眼了，店裏兩個小姑娘不知道瞟了他多少次，站在一邊竊竊私語。
結賬時一個小姑娘還忍不住悄悄問沈不予：“不好意思，先生，可以問一下嗎？這是你哥哥還是弟弟呀？”
沈不予一頓：“哥哥。”
小姑娘微笑：“你們長得不太一樣，但是都好好看啊，您哥哥的臉和氣質都好獨特，感覺可以去當模特。”
沈不予聞言回頭看了江革一眼，确實長太帥了。
不知道以前在會所裏的時候，是不是最受歡迎的那一個？
出了商場沈不予帶着江革直奔花鋪，從花卉市場批來的的盆栽已經被送到門口了。
今天外面太陽大，花被曬蔫了不少。
漁具店的大爺正坐在店門外和人下棋，見到沈不予，打了個招呼。
“那些花我都叫送貨來的小哥放店門前了，那裏沒太陽，都沒曬着，欸你那手怎麽樣了？”
“謝謝您了，過幾天就能拆石膏，不礙事。”
方才一直沉默不語的江革站在店門邊，忽然出聲問道：“這是你開的店嗎？”
沈不予回過頭，剛想回答時，江革伸手從他手裏拿過花盆：“我來吧。”
“謝謝。”沈不予看他一眼，“我工作就是在這裏賣花花草草。”
江革也沒有評價好還是不好，悶聲不吭地幫沈不予把花盆都搬到店裏。
大爺下完棋也踱進來看，被突然從背後出現的江革吓了一跳。
“吓我一跳，走路怎麽跟貓兒似的，小于，這是你新找的店員？”
沈不予含糊不清：“嗯...他是我遠方表哥。”
“表哥啊，那你舅舅跟你媽媽長得肯定不像了，你們兄弟倆長得怎麽哪兒哪兒都不搭邊啊，這位小哥我看怎麽有點像外國人？”
沈不予不知道怎麽回，下意識瞟了江革一眼，江革順其自然地打招呼：“你好，我是江革。”
“口音聽上去也不像本地人嘛...你好你好，哎喲，你稍微站得離我遠一點，這麽高的個子杵在那裏，老感覺有堵牆堵在我眼前。”
“老程——你棋還下不下了？”
“來了！臭棋簍子催什麽呢！”大爺和善地拍拍江革的肩膀，“小夥子有空來我店裏喝茶，小于喝不了的份你替他喝了！”
作者有話說：
江革（站着招魚）
沈不予（震驚）：黑皮迪士尼公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