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我.靠啊……”
劉丁碩在場邊感嘆道:“……你倆簡直跟打了場男單一樣。”
孫穎莎勉強沖着他笑了笑,王楚欽更是理都沒理他,放下拍子一個箭步沖到孫穎莎旁邊:“你腰沒事兒吧?”
“沒事。”孫穎莎搖搖頭,“這在比賽中是再常見不過的事兒了,而且剛是我沒注意,光着急救球去了。”
“我的錯。”王楚欽抿了抿唇。
孫穎莎擡眸看着他。
“我是想吊個短來着,但是也沒想吊那麽短,直接擦網了。”王楚欽擰着眉毛,“大概是運氣好,否則這一分該是你的。”
“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啊。”孫穎莎說。
“你實力也不弱啊!”劉丁碩吵吵嚷嚷的湊上來,“第一局11-4,第二局11-9,第三局13-11,你知道這說明什麽嗎!”
孫穎莎看着他,沉思了一會兒:“說明我被零封了?”
王楚欽沒忍住笑了一下。
“啥啊,”劉丁碩也笑,“莎莎你真的太厲害了,你是個人才啊,還帶邊打比賽邊漲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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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穎莎被安頓在場邊休息,王楚欽在她旁邊溜達着拉伸。
劉丁碩和他搭檔被王楚欽趕離了場地各自練習去了。
“你把咱倆的混雙對手趕走了,”孫穎莎問,“那咱和誰打啊。”
“……我累了想歇着不行嗎,”王楚欽說,“我就想歇會兒你說怎麽着吧。”
孫穎莎笑了笑沒說話。
她盤腿坐在地上,掀開自己的衣擺看了一眼。
沒看出來什麽,肚子上好像隐約是有一塊兒淤青,但顏色很淡,不仔細看是看不出來的。孫穎莎又揉了揉,已經沒有痛感了,她覺得沒什麽大問題。
王楚欽沒聽到她回應,下意識回頭,正好看到了旁邊地上晾着個白肚皮的孫穎莎。
“我真是.操了……衣服放下來!”他猛地把頭扭回去,語氣挺沖,“你知道自己是個姑娘嗎?”
白。
很白。
而且看起來很嫩。
王楚欽閉上眼睛的兩三秒內,數十個晾着肚皮的孫穎莎從他腦子裏飛馳而過。他嘆了口氣,強行把孫穎莎們驅逐出了自己的腦海。
等了一會兒再看過去,孫穎莎已經把衣服整理好了。
“看不出來,你還挺保守的啊楚欽哥,”她笑着說,“那大街上穿露臍裝的姐姐們,你是不是每個都要上去給人家把衣服扽長了。”
“一碼歸一碼,”王楚欽說,“球館裏不讓赤.裸上身不知道啊,你昕哥光膀子的照片還挂在球館外頭當光榮榜呢。”
“……我這就叫赤.裸上身了?”孫穎莎小聲嘀咕,“嚴于待人,寬于律己。”
她可是記得王楚欽每天都很肆意的在球館裏面換衣服。
王楚欽瞟她一眼:“說的什麽?”
“我說我以後一定聽楚欽哥的話不在球館裏随便掀衣服,”孫穎莎立馬說,她看了眼王楚欽的臉色,又補充道,“……在外面也不亂掀。”
王楚欽頂了頂腮,暫且放過了這個話題。
孫穎莎覺得自己沒事了,她站起身來活動了兩下,準備拿拍子再打一會兒。
“哦還有,”王楚欽突然轉過來又說。
“別叫我什麽楚欽哥了,聽着別扭。你跟他們一樣叫我大頭就行,我長你半歲,進隊比你早兩年,你要願意的話叫頭哥也行。”
孫穎莎愣了一下。
原來不是錯覺,一場單打下來,王楚欽的态度真的軟化了不少。
雖然講話還是挺夾槍帶棒的,但這和前幾天的純冷漠比起來,已經算是質的飛躍了。
這場單打魅力這麽大嗎……她的planBplanC和各種升級版的攻略手段可都還沒使出來呢。
“頭哥。”雖然腦海裏一瞬間轉過千百種念頭,但孫穎莎還是立刻就叫上了。
王楚欽點點頭。
“頭哥,”孫穎莎接着說,“那我能叫你哥哥嗎?”
這下換王楚欽沒聲兒了。
孫穎莎剛說完就恨不得立刻撤回這句話,呸什麽哥哥,這好像就有點過火了吧,她怎麽一下就把關系給叉到另一個維度去了。
人家關系遞進都是一步一個腳印走的,她走了一步之後緊接了一個劈叉,再接了一個後空翻,又接了一個側手翻……
是她嘴飛太快了,腦子沒追上。
王楚欽好半天都沒說話,沉默的用背影對着她。
孫穎莎想張嘴解釋兩句,又說不出什麽補救的話來,索性閉了嘴,也沉默着等待王楚欽的審判。
她總覺得王楚欽會說出什麽石破天驚的怼人語錄來。
出乎意料的,王楚欽沒看她,停頓了一下就接着向球桌的方向走去,只生硬地回了一句———
“随你。”
哦,随我。孫穎莎笑了笑。
某人嘴是硬的,可為什麽耳朵卻是紅的。
……
後來的孫穎莎有時還挺懷念這個階段的王楚欽。
傲嬌毒舌、邊界感強、生人勿近,但是好順毛也講道理,有些事兒你要認真給他說了,他聽得進去,而且會改。
不像之後,王楚欽愛耍無賴,她哄他的成本一次比一次高,都快把自己給賠出去了。
當然這都是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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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場比賽之後,王楚欽不僅把孫穎莎劃為了半個“自己人”,兩個人在混雙方面也有逐漸向默契靠攏的趨勢,而不再像之前純靠技戰術,憑借單打實力各自為王。
劉指導有時過來盯着他們練,覺得兩個人是越練越有樣,終于有點他想要的“一加一大于二”的意味了。
劉丁碩也發現王楚欽下訓越來越晚。
有時候他把任務練完,自己再加練一些,回到宿舍洗個澡躺在床上,王楚欽這邊可能才剛出訓練館的門。
“最近不是痛苦混雙了?”劉丁碩笑着打趣。
“什麽啊,”王楚欽洗完澡從浴室出來,甩兩下還在滴水的頭發,“本來也沒有很痛苦吧,開始不熟,慢慢就好了。”
“所以現在是熟了?”劉丁碩挑眉,“熟到哪一步了?”
“熟到反手擰拉了。”王楚欽說。
劉丁碩沒聽到自己想聽的,“啧”了一聲。
“收收神通吧,別老把你腦洞放我身上,”王楚欽懶洋洋地拖長音,“下訓晚是因為我最近在陪她練發球和反手,她陪我練正反手銜接。”
劉丁碩有點驚訝了:“你必殺技都教給她了啊,看不出來你還挺無私的。”
“……首先這不算我什麽必殺技,其次我對誰都他.媽是這麽大公無私,”王楚欽說,“我倆是站在球臺同側的搭檔,捆綁在一起的,我當然希望我搭檔是個六邊形戰士,越厲害越好。”
“而且,”王楚欽頓了頓,又補充道,“孫穎莎比你能看到的要厲害得多,有些東西我不教她,她自己也能悟到,早晚的事兒而已。”
“喲,”劉丁碩說,“這麽高的評價啊。”
“等着吧,”王楚欽跟炫耀什麽寶貝似的,“她以後會是大放異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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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靖崑覺得他兄弟最近有點不對勁。
剛開始搭混雙那幾周,王楚欽很少提練習的情況,梁靖崑知道他和莎莎在配,他跟莎莎關系不錯,所以偶爾會問起兩句。
王楚欽每次給的回應都是還行。他不做什麽別的評價,稱呼搭檔的時候也是直呼大名孫穎莎。
但梁靖崑某天突然發現王楚欽也開始叫“莎莎”了。
——“莎莎反手越來越厲害了”、“莎莎把我發球學會了,我現在發什麽她都不帶吃的”、“莎莎今天和李指吵了一架,我.靠太牛.逼了,小小的身體大大的膽子啊”。諸如此類。
過了幾周,“莎莎”又變成了“小豆包”。
——“小豆包怎麽那麽喜歡零食啊,那玩意兒有什麽好吃的”、“我跟你們講小豆包是真能吃,我飯卡都快給她吃空了”、“這皮卡丘還挺可愛的,我記得小豆包也喜歡,要不我給她買一個吧”。
“不是,”劉丁碩問,“你也當她面兒叫她小豆包啊?人孫穎莎讓你叫嗎?”
“不讓啊,”王楚欽一臉淡然,“我這麽叫她她老跟我急眼。”
梁靖崑、劉丁碩:“……”
“那又如何,”王楚欽無賴地說,“我就叫了怎麽的吧,她又不能打我,她也打不過我。”
梁靖崑扭頭問劉丁碩:“……我錯過了什麽?”
“什麽也沒有,”劉丁碩一臉微妙,“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他好像突然就被奪舍了。”
劉丁碩還記得之前孫穎莎來找他問王楚欽的喜好,這事兒他一直沒告訴王楚欽。
當時一方面是因為他想看熱鬧,另一方面也是想幫兩個人盡快搞好關系,所以瞞着他哥們兒毫不猶豫地就把他給賣了。
劉丁碩知道孫穎莎招人喜歡,他自己就挺喜歡這小姑娘的,有時候也能聽到不止乒乓球隊,還有其他項目的男運動員,私底下議論說她可愛的跟個白蘿蔔似的,要是留長發肯定更好看。
他知道孫穎莎有魅力,只是沒想到他哥們兒這麽不值錢。
看着銅牆鐵壁刀槍不入的,其實就是個紙殼子,孫穎莎剛撕開一點口子,他自己上趕着就給人家送過去了。
王楚欽被攻陷之後,劉丁碩覺得最大的受害人其實是他自己。
他平時喜歡搜羅各種美食然後去打卡,以前他問王楚欽:“我看三裏屯新開了家西班牙菜,我準備去審判一下,你怎麽說?”
王楚欽一般會回:“去呗……我給你報銷,好吃的話打包一份回來給我。”
拿一份錢,辦一份事兒,兄弟倆各自都愉快的覺得自己賺了。
現在他問:“聽說西單那邊有家糕點做得很不錯,我嘗嘗去,你怎麽說?”
王楚欽就會回:“哦,那我給你報銷,好吃的話帶兩份回來給我和小豆包。她那份別買鹹口的啊,不然她不愛吃又要丢給我。”
不是?哥?你?
劉丁碩大為震撼。
這跟談了有什麽兩樣?跟天雷勾動地火似的。他不知道孫穎莎是怎麽想的,反正他先磕為敬了。不過另外一個當事人一直打假,矢口否認有這回事兒。
“就是熟一點兒的搭檔關系,”王楚欽說,“你別老瞎揣測,也別在她跟前瞎說,人才多大啊,打好球最要緊。”
打好球最要緊。
這句話之後,劉丁碩倒是熄了火。
确實是這樣的,一隊現在正在進行梯隊建設,不難看出來教練組對王楚欽和孫穎莎都寄予了非常高的期待。
如果他倆能打出成績,慢慢升上去,過幾年成為主力基本上是板上釘釘的事兒。各種資源會向他們傾斜,相應的,外部內部的壓力也會越來越大。
前提是他倆真的能打出去。
國家隊的人也太多了,不只是乒乓球隊。劉丁碩進了總局之後才發現,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實在是件很現實的事情,太多的人懷着一腔熱血進來,又在失敗中不甘地蹉跎完自己的黃金期,最後帶着遺憾走掉。
領獎臺就那麽大點兒地方,只站得下一個人。
打不到第一誰記得你。
“不拿冠軍誰熱愛你。”王楚欽也老這麽說。
十六七歲的年紀,有太多的不确定性了,骨骼、心智、技術,每一天都在噼裏啪啦的發生變化。每個人都竭力維系着微弱的平衡,經不起一點兒節外生枝。
劉丁碩決定不去想了。管他哥們兒跟女隊的老幺有沒有什麽呢,他相信王楚欽。
王楚欽從小就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在剛進一隊的那天,他就告訴劉丁碩,自己進來了,就是要一路打上那個最高的位置的。
他要站上世界最高的領獎臺,讓所有人都記住他的名字。
王楚欽不是那種會甘于在平凡中落寞一生的人,他骨子裏就帶有向上的韌勁,折不斷摧不垮,拼命地往上掙着。他的光芒,在進京隊那年就已經初見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