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王楚欽和孫穎莎在一起了。
劉丁碩是第一個看出來的。
而且是當天剛見到王楚欽的第一眼就看出來了。
說實話，劉丁碩其實并不是很想摻和他倆的感情糾葛。隊內不許談戀愛好歹是條不成文的規矩，雖然不怎麽管用，刺頭們聽不聽的全憑自覺，但是他還是比較願意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當不知道的。
前提是王楚欽別老蕩漾的這麽明顯。
休息時間，當王楚欽捧着手機第八次露出了謎之微笑的時候，劉丁碩終于忍不住了。
“算我求你了哥，你要笑就笑行嗎，憋又憋不住，看着怪瘆人的。”他說，“你這個損樣孫穎莎是怎麽能看上你的啊。”
王楚欽終于舍得把他的目光從手機屏幕上撕了下來。
他看着劉丁碩挑了下眉：“這就發現了？”
“你也沒打算藏吧，”劉丁碩吐槽，“要不你真該去好好進修一下表情管理了。我看劉指給你的那本《自控力》你是半點兒都沒看進去啊。”
王楚欽笑了。
他身子向後仰，靠着牆，把手機拿在手裏轉了幾轉，笑了好半天才嘆了一句：“靠，我現在感覺跟做夢似的。”
“出息。”劉丁碩嘲笑。
“……不過你倆這速度還挺快的，”他又說，“我以為還得過兩年你才敢表白。”
禁賽期他倆明明還在上演“他逃她追他插翅難飛”的大戲。孫穎莎天天來托他幫忙給王楚欽帶話，而王楚欽總是以兩個人都要專心訓練的名義每次都拒絕見面。
劉丁碩在兩個人之間來回充當聊天媒介，任勞任怨地忙成了小蜜蜂。
他其實明白王楚欽的顧慮。就是因為他太自尊、太要強，不甘于只當個二流選手，拆隊對他來說才會那麽痛苦，禁賽期才會那麽難熬，才會不敢見孫穎莎并且遲遲拖着不敢表白。
不過王楚欽拾起信心也還挺快。三個月禁賽期一過，卡塔爾公開賽也拿到了成績，倆人又重新開始如膠似漆起來。
不對，其實年初軍訓那會兒兩個人就已經起了苗頭，頗有點18年暧昧拉扯的意思。
“你憑什麽覺得是我先表的白啊？”王楚欽說，“小豆包喜歡我喜歡的不得了好吧？”
“就憑你那不值錢的樣兒。”劉丁碩怼他。
但王楚欽笑而不語。
劉丁碩也看着他，沉默了幾秒之後猛地瞪大眼睛湊過去：“……真是孫穎莎先表白的？！”
王楚欽臉都要笑僵了。
“哎哎其實我倆誰先說都沒差，”他擺擺手，“這麽多年了彼此心裏都跟明鏡兒似的，我說她說一樣的，不都是捅破這層窗戶紙麽。”
态度很低調，語氣很謙遜。
一副不怎麽在意誰先表白的模樣。
……
才怪。
他爽飛了。
-
雖然是孫穎莎先開口挑明的喜歡。
但是他倆談戀愛其實是王楚欽喊的預備起。
也就是今天早上……昨天晚上發生的事兒吧。
三個月的禁賽期終于變成了過去式，卡塔爾公開賽混雙雖然不盡如意的只拿到了亞軍，但是王楚欽能感覺到他的競技狀态正在一步步恢複。
球拍握在手裏的時候，他又能感受到從前的那種踏實。
更重要的是，這次的比賽似乎是一個預告，預告着他和孫穎莎還能一起擁有重疊的未來。
改變總是一點點循序漸進的。
能看到希望就很好了。
教練組昨天公布了接下來兩場比賽混雙的出戰名單，孫穎莎依舊搭檔許昕，而給重新回歸賽場的王楚欽配了王曼昱。
這意味着，接下來的奧運模拟和全錦，他們很有可能會成為站在球臺兩側的對手。
所以昨天晚上，一向少有私聯的王曼昱冷不丁給王楚欽發來一條消息：大頭，你打混雙會對莎莎放水嗎？
王楚欽當時正在宿舍裏拿着平板看比賽，他一頭霧水地回：當然不會，這點職業素養我還是有的。
王曼昱又發：真的不會留手的對吧？
王楚欽更摸不着頭腦了，他一邊瞄比賽，一邊随手大言不慚道：怎麽可能，我目标是給她打哭。
然後對面就消停了。
過了好一會兒王曼昱才回：莎莎就坐我旁邊呢，她說她記住了，希望你真的說到做到。
啊？
這下輪到王楚欽汗流浃背了。
他先給王曼昱發：誰來我都是這句話。
然後迅速切到他和孫穎莎的聊天框，遲疑着發過去一個問號。
孫穎莎給他回了一個問號。
王楚欽：……你這是要幹啥？宣戰啊？
孫穎莎：你先宣戰的啊哥哥。
孫穎莎：我只是想确認一下，這位不喜歡我的王楚欽同學，在球場上确實不會留手。
這句話給王楚欽氣笑了。
誰說小豆包脾氣好忘性大的，她能記仇的很。
就為了之前他的那句“我不喜歡你”，她最近總要找機會冷不丁給他來一下。
那邊的王楚欽氣得咬牙切齒，但這邊的孫穎莎笑得前仰後合。
孫穎莎其實什麽都知道。她當然明白王楚欽那時的“我不喜歡你”不是真的拒絕，也知道王楚欽看見“喜歡”前面的那個“不”字，要遠遠比她難受得多。
但她就是故意的。
故意用這種軟刀子戳王楚欽的心窩，故意要他心疼自己。
故意要王楚欽向她服軟。
她什麽都懂，什麽都會。
魚上不上鈎，完全取決于莎局想不想釣它。
果不其然，王楚欽發過來一句：……我這句話你是不是要念叨八百年？
孫穎莎笑着打字：哪句話啊？這位不喜歡我的王楚欽同學，我怎麽聽不明白啊。
王楚欽：好好說話，我跟你說正經的。
孫穎莎得寸進尺：我聽着呢這位不喜歡我的王楚欽同學。
王楚欽無奈：……師傅別念了。
孫穎莎笑着倒在了床上。她把手機舉到面前，劃拉着她和王楚欽的聊天記錄，又把小腿架在了床頭，一下下地晃蕩着。
特別愉悅。
她單手打：我就念，這位不喜歡……
打到不喜歡三個字的時候，聊天界面動了。
王楚欽發過來一條：我不是不喜歡你。
接着：我是不僅喜歡你。
：我愛你。
……
手機從孫穎莎的手裏落下來，翻了幾個面兒，砸在了枕頭上。
旁邊她的表情怔愣。
好半天她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看到了什麽。
孫穎莎立刻翻身坐起來，癟着嘴拿起手機的時候，眼裏已經有了水霧。
最後一行的三個字朦胧着看不清楚。
她使勁揉眼睛，然後吧嗒兩聲，有水滴砸在了手機屏幕上。
接着心口就是一陣陣擰着鈍痛，喉嚨發酸。
——孫穎莎好久沒這麽哭過了。
以前是小孩的時候她老哭，贏球哭，輸了也哭。在省隊的時候老楊寵着她，會給她拍背，進了一隊是王楚欽寵着她，會給她遞紙巾，揉揉她的臉，還叫她小豆包。
但是自從她以孫穎莎的身份成為了國家隊的絕對主力之後，她都快要忘記痛痛快快地哭一場是什麽感受了。
所有人都對孫穎莎說，要贏，要穩重，要承擔得起這份責任。
可即使她再厲害，也是一個才将将二十歲的小姑娘啊。
幸好，那個願意讓她一直做喜怒哀樂随心所欲的小豆包的人，現在終于回來了。
不枉她等了好久。
也算等到了好結局。
孫穎莎用手抹幹淨淚水，好半天才僵硬着手指，緩慢地在鍵盤裏打下：在網上表白的人都是膽小鬼。
王楚欽很快回：我知道。
孫穎莎能想象出來他的語氣會是多麽耐心和溫柔——
：會親口告訴你的。
：明早見，小豆包。
-
李雅可看完聊天記錄，把手機還給孫穎莎。
“……我靠，”她感嘆道，“我靠，沒看出來啊，大頭還挺會的。”
“你怎麽不說我會呢，”孫穎莎反駁，“我多會引導啊。”
“得了吧你，”李雅可瞥她一眼，“你倆指不定誰拿捏誰呢，昨晚又偷偷掉小珍珠了吧？”
被戳穿的某人選擇性就當沒聽見。
“……不過你倆這就真在一起了啊？”李雅可嘆道，“我感覺好不真實……我家水靈靈的小白菜就這麽自己長腿跟豬跑了？”
“會不會說話！”孫穎莎怼了她一下，不滿地嚷嚷：“什麽白菜什麽豬啊！”
“啧，這就護上了。”李雅可笑着躲開孫穎莎的攻擊，好奇道：“所以他今早到底是怎麽說的啊？你倒是給我講講呗。”
“我都給你講完了。”孫穎莎瞪她。
“我要聽細節懂嗎！細節！”
細節就是兩個人昨晚都沒睡好，今天早上一見面，目光首先就落在了彼此眼睛下面挂着的那對碩大的黑眼圈上。
王楚欽拎着給孫穎莎買好的早飯。
“小熊貓早上好。”他說。
“……大熊貓早上好。”孫穎莎也說。
兩個人對視一眼，然後忍俊不禁的各自撇開目光。
他們沒有像往常一樣選擇在人流量比較大的食堂裏吃早餐，而是不約而同的上了車。
孫穎莎關上副駕的門，也把清晨的喧嚣關在了外面。她輕咳一聲，向王楚欽攤開手掌：“我的早餐。”
王楚欽把裝在袋子裏剝好殼的雞蛋放進了孫穎莎的手心。
“不知道你的口味有沒有變化，我還是按以前那樣買的。”他低聲說，在不大的車廂裏莫名顯得有些可憐，仿佛意有所指。
就吃個雞蛋，口味能有什麽變化？從水煮變成鹽焗那樣的變化嗎？
孫穎莎知道他想說什麽。
她有點好笑又有點心疼地想，他什麽時候也開始喜歡打這種啞謎了。
不過她很配合地回了一句：“沒變化，我是個很長情的人，喜歡吃什麽就會一直喜歡吃什麽，就像我十年一日的喜歡打乒乓球吧。”
然後車裏就沉默了下去，王楚欽也不說話了，就那麽靜靜地看着她吃東西。
孫穎莎一口咬掉半個雞蛋嚼着，擡眼看看沉默不語的王楚欽。
“……不是有話要跟我講？”她說，“還等什麽呢，怕我噎着？要我幫你喊個三二一開……”
“能不能跟我處對象。”
王楚欽飛快地說。
……
然後孫穎莎還真就噎着了。
“咳……什麽東西剛像龍卷風一樣刮過去了？”她一邊打嗝一邊笑一邊說，抖得手裏的半拉雞蛋差點掉在地墊上，“我幻聽了？”
王楚欽看向她的目光裏寫滿了“強裝鎮定”四個大字，從脖頸到耳根子都是紅的。
手快把方向盤扣爛了。
“哥哥，”孫穎莎的聲音因為打嗝而一蹦一蹦的，她又笑得停不下來，恨不得再長兩根氣管兒，“你昨晚是這麽答應我的嗎？”
其實她也緊張，昨天晚上翻來覆去一宿，設想了無數種王楚欽會怎麽跟她說這句話的場景。
浪漫的、青澀的、霸道總裁式的。
又設想了無數種自己應該如何回應他的方式。
溫婉的、女王的、懵懂可愛的。
但是不怎麽包括一個當事人快要被半個雞蛋黃噎死，而另外一個當事人恨不得把方向盤挂在脖子上然後跳窗逃跑的。
“……幫我，幫我，拍一下，咳咳咳。”她艱難地說。
王楚欽趕緊把豆漿插上吸管遞到她手邊，然後用胳膊環住她，輕輕給她拍背。
“怎麽搞得。”他有點無措地說。
“……因為你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孫穎莎半窩在王楚欽懷裏叼着豆漿，擡頭看了一眼他。
“怎麽了，”王楚欽說，“想讓你跟我處對象，和我喜歡你我愛你……有什麽區別嗎？”
縱然知道王楚欽會說出這幾個字，但是在親耳聽到的那一瞬間，孫穎莎覺得自己的心跳還是不可避免地凝滞了一瞬。
下一秒，心髒泵出的血液順着四肢百骸湧流。
腦袋裏“咔噠”一聲響。
像是轉動的齒輪卡在了契合的卡槽裏，又像是正确的鑰匙撥弄開了秘密的鎖芯。
是一種飄飄然的、從沒體驗過的舒服和安心。
“……當然不一樣。”孫穎莎聽見自己的聲音說。
局部的時間在這個車廂裏靜止了兩秒。
王楚欽突然松開了摟住她的手，側頭看着她：“诶？你好像不打嗝了啊？”
……
暧昧的濾鏡頓時碎成了渣渣，一起變成渣渣的好像還有孫穎莎剛開始冒粉紅泡泡的心。
她不可思議地瞪着他：“？”
在孫穎莎要發飙的前一秒，王楚欽笑着抓住了她的手腕，然後把她的手整個兒地包攏在了自己的掌心裏。
“我喜歡你，小豆包。”他說，“你是什麽時候喜歡上我的，大概我就是什麽時候喜歡上你的吧，我知道你也能感受得到。”
炸毛的孫穎莎一瞬間就被安撫好了。她安靜下去，擡眼看着王楚欽認真的神色。
“你很特別，和我見過的所有人都不一樣，世界上的人對我來說只有小豆包和其他人兩種大類。”王楚欽溫柔地說，“……我也說不好到底是哪裏不一樣，就像和你配混雙，跟其他人也都不一樣。”
“但是我不想去探究了，我又不是哲學家，非得把人生三問刨根究底。我只知道，你已經成為了我人生裏的一部分，和我長在一起了，拆不掉分不開的……你就站在我的去路上。”
“我們曾經是搭檔、隊友、朋友，我現在還想換一種身份，想來當你的男朋友，未來還想和你寫在一個戶口本兒裏。”他越說聲音越啞，“……對不起，以前讓你久等了。我現在還能有這個榮幸嗎，小豆包？”
孫穎莎以為自己會哭，但是她沒有，不知道是不是眼淚在昨晚預演的時候用完了。
她只是覺得安心，特別特別安心和踏實，想一輩子就這樣靠在王楚欽的懷裏。
“……挺流利的，”她頓了頓說，“是背的詞兒嗎？”
“一半一半吧，”王楚欽笑了，“臨場發揮的比較多，我太緊張了。”
孫穎莎也笑了。
《自控力》沒白讀。雖然王楚欽像熟透的蝦似的都快從頭紅到腳了，至少語調還是平穩的。
嗯，開始會裝了。
不過哪怕表情和動作都可以掩飾，生理反應可不會騙人。
王楚欽的靈魂都在說，他是屬于孫穎莎的。
想必孫穎莎也感受到了。因為她撐起身子，用還沾着蛋黃的唇畔，在王楚欽燒紅的臉上印下一吻。
“等你多久都沒關系，因為我知道你一定會來的。”
“我也很榮幸啊，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