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愛情存檔

愛情存檔

“虧得還是我給關巍牽的線,他長的又不高,眼睛又小,要不是我看他人還算老實,怎麽會把自己侄女介紹給他,真是瞎了眼了,這種爛人只能共富貴不能共患難,可憐我玉紅啊。”王三梅壓低嗓音,從齒縫裏吐出怨恨。

路昭陽大致明白事件經過,對于他人品行優劣不做評價,玉紅離開,在當下确實是保護自己的最好選擇。

路昭陽小心翼翼地問;“那小虎呢?也是和關巍的孩子嗎?”

“才不是他的。”說起小虎這個孩子,眼眶酸澀,王三梅道,“小虎也是可憐啊,不知道自己父親是誰。那場大雨,玉紅太狼狽了,狼狽到是個人就可以欺負她。那個流浪漢根本算不上人,罵他是條發情的狗都便宜他了。”

“玉紅瘋了啊,多好的一個姑娘,白白就被兩個男人毀掉了整個人。出嫁的時候,她還牽着我的手,說姑啊,我害怕。我還安慰她說,要是他欺負你就告訴我,我幫你出氣。是姑無能啊,對不起紅啊,如今被欺負了,姑卻沒辦法把那王八蛋揪出來替你出出氣。

“只能躲着,等時間撫平傷痛。”

王三梅一口氣說了許多,好不容易有了路昭陽這個傾聽者,像是要把這輩子受到的委屈一并傾瀉,“要是老頭子還在就好了,你肖姑父有力氣,也最疼你了,這讓我下去了,怎麽給他給你父母一個交代,沒臉見啊。”

自顧自絮絮叨叨,在旁人看來,跟念經一樣,徹底魔怔了。路昭陽作為合格的樹洞,靜靜地聽了會兒,之後發現她開始循環,路昭陽輕輕地喊等母親回答的女孩名字。

叫了兩遍,關螢慢吞吞地過來,看見王婆婆這個狀态後,無言地問路昭陽,“她怎麽了?”

路昭陽伸出雙臂,做出懷抱姿勢,也無言回答:“她需要你抱抱她。”

小的時候,王三梅會去他們家,帶她出去買許多好看的裙子鞋子,還會買很多芭比娃娃。那時候,自己跟着母親到姑姥姥家,姑姥姥和姑姥爺會摸着自己的頭,從桌子上抓一把糖果,笑着說,“螢螢又長大啦,今年學習成績怎麽樣啊?”

關螢打小就是一個愛玩鬧的性子,會趁母親和姑姥姥聊天,偷偷跑上樓,因為好奇穿上姑姥姥的高跟鞋,過于大的鞋子襯的關螢腳很小,用事實告訴她,她就是一個還沒長大的小女孩。

好看的高跟鞋就像童話故事裏公主的标配,關螢小腳溜進高跟鞋裏,噠噠噠地行走,假裝自己穿了一身好看的晚禮服,幻想自己受邀參加舞會,學着電視上看到的模特,沿着直線走貓步。

到了後來,爸爸媽媽經常吵架,自己和弟弟待在邊緣,也就再也沒有人關心他們了。

得到愛之後,再親眼看着它如同沙子一樣,飄渺遠去,無異于在淩遲這顆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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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長大了,也沒有人抱得動她了,回頭望了望自己的母親,從剛才開始,母親一語未發,自己冷靜地和她說了許多在學校發生的高興事,說弟弟已經很懂事了,會保護她,那些自己因為抑郁症休學,弟弟無理取鬧的壞事情一個都沒講,她希望她的媽媽對她的印象還是像小時候那樣。

自己現在太差了。

可是母親依舊沒有作聲,關螢流露出落寞的眼神,轉頭看着自己的姑姥姥。

頭發花白,皮膚折出一個個溝壑出來,雙眼皮耷拉下來。變化太大了,大到她已經對這個人陌生了。

但是她還是憑借早已被遺忘的記憶,上前擁抱了這個可憐的女人,用自己閃爍的溫暖打破跨越時間長河的隔閡。

王三梅流下的眼淚停滞,整個脊背僵硬挺直,垂落的雙手緩慢地搭上女孩的背,嘴裏不再嘟囔那些話,半響,繼續道:“姑娘啊,是姑姥姥對不住你,讓你受苦了。”

關螢拍她的背,小聲說着沒關系。

關螢是跟着于到橘來的,既然她在這裏有親人 ,比起住宿舍肯定是待在親人身邊更好,路昭陽在詢問過關螢意見後,就自己一個人潇灑地離開了。

他想,有他這個外人在的話,很多話都說不出。

回到養老院的路上,他一邊回憶剛剛王婆婆說的那些話,一邊悠哉游哉看花看草。

他突然發現自己已經熟悉這個世界的生活了,有的時候習慣真是一個可怕的東西,他會讓自己變得懈怠,比如習慣了現在田園生活,對于外面世界失去了好奇;再比如,習慣了尚疑山對自己的撩撥,從最開始排斥到慢慢習慣有他在的每一個瞬間。

雖然平時尚疑山總是說一些讓人臉紅的話,存在感不強,不會多加幹預他的每一次選擇,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他覺得很安心很平靜,或許是因為小山是他與這個世界唯一的紐帶,是他真切活着的證據。

路昭陽想,這次回去要問問尚疑山,現在答應做他男朋友還來不來得及。

雀躍的心情感染到身體,走着走着就跑了起來,以前沒發現,原來這條路這麽長,那麽累。

他總是克制不住地去想,想尚疑山會是什麽表情,應該很驚訝吧,不過按照他那雷打不動的性格,估計內心很歡喜,表面上還是壞笑,接着說幾句葷話調戲自己。

想到這裏,路昭陽又搖搖頭,想這些太快了,應該想自己待會見到尚疑山該怎麽說。

自己前世沉迷于科研,還沒談過戀愛,嘴會比較笨一點,他相信尚疑山會明白自己要傳達的意思,也相信他不會嫌棄自己。如果他敢嫌棄自己,就……路昭陽還沒有想好懲罰,總不能分手吧。

路昭陽臉上挂着傻傻的笑容,像是古時候迎娶另一半的新人,雙頰紅紅的,心中滿是期待。

奔跑起來的風都沒有吹散他醞釀起來的憧憬,可是突然出現在今朝門口的小轎車,一下子就攻破心防,亂了心神,潰不成軍。

路昭陽放下笑容,步伐放輕,內心徒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待走近後,看清站車旁的三個人,一個戴鏡框的男生幫忙提着尚疑山行李放後備箱,一個高馬尾的女生和尚疑山面對面地說些什麽。

尚疑山面對着女生,從她頭頂掠過一道視線,短暫地停留在路昭陽身上,路昭陽跟紮了根刺似的,心髒很不舒服。

他知道尚疑山看見他了,但是對他沒有任何表情,依舊和女生笑着說話,他不敢再走近了,他怕這種融不進去的氛圍刺痛自己。他更怕,得知某種真相,比如尚疑山早就已經有對象,不然為什麽作弄人的話他脫口就出,還那麽自然……那麽熟練。

路昭陽在這一秒,忽然醒悟,自己壓根對尚疑山沒有任何了解,只知道他是個拉琴的。甚至都不知道他拉的好不好,拉的哪首曲子。

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喜歡他的音樂,喜歡他……拉琴的樣子。

可是這樣,好不公平啊!

自己對他一無所知,而自己把底細都透露給了他。

也不是全部,路昭陽心想,他作為穿越者這個事情,尚疑山不知道。

還好留了一條底褲,不至于輸的太難看。路昭陽跟劫後餘生一樣,不斷回溯過去點點滴滴,上瘾般自虐。

路昭陽想回家了,他想回到自己星球,回到自己實驗室。這樣,就不會被人欺負了。

路昭陽空洞的眼神望着戴眼鏡的男生放好行李,放好小提琴,坐上駕駛位,招呼車外的兩個人上車。尚疑山面無表情地拉開車門,等女生先進去,随後自己長腿一跨,關上車門。

引擎發動,車馳向路昭陽所在的地方,距離一點點縮短,視覺上變成一個龐然大物,看起來是要直接撞向路昭陽。

這樣也好。

有時候路昭陽會覺得自己沒有踩在實處,心飄飄忽忽的,連帶着整個身體變得透明,可以飛向藍天,與雲朵擁抱,與太陽招手,與星星聊天。

現實是,他能造出飛天的機器,卻無法帶領自己實現願望。

就是這麽諷刺。

在一個天才機甲師眼裏,這輛車不算智能,和他以往做過的能源車無法相提并論。

這輛車速度慢的跟烏龜爬行一樣,可是他卻希望自己能夠被它碾壓,最好頭破血流、肝腸寸斷。

這樣,用來裝載靈魂的軀殼消失了,原本的他是不是就可以回到屬于自己的時空。

喉嚨忍着一陣酸澀,汽車與自己擦肩而過,在風掃過耳尖的那一刻,路昭陽閉了閉眼,他無法知道、也不敢知道尚疑山有沒有偷偷看他,想必是不會的吧。

剝奪了視覺,他只能感受到腳底掀起的沙石,以及胸腔像是缺少了一塊。

他非凡的智力解得開各種數據難題,卻無法準确判斷此刻自己到底得了什麽病。

路昭陽沒有哪一刻比現在還讨厭自己的聽力了,車胎刮過地面的聲音越來越小,他知道,尚疑山走了,沒有和他當面道別就走了,沒有等他就走了。

走的幹幹淨淨,就像一場泡沫,化在水裏了,卻沒有激起任何波瀾。

路昭陽費力地睜開眼,一滴晶瑩的淚珠滑落,他蹲下身,悲傷溢出來,想要抓住泡沫帶給自己的幻夢,卻擡不起手來,因為力氣早就全部用來愛尚疑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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