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無邊思念

無邊思念

江雲幫于到橘掃地,裝模做樣做賊心虛,手裏掃把也沒揮到實處,随後與于到橘越靠越近,兩人偷瞄一眼不遠處的路昭陽,路昭陽還在教老人用智能機。于到橘小聲道:“路哥他是不是失戀了啊?”

江雲斜眼瞧她,想,女孩子第六感那麽準的嗎?

江雲對她心生佩服,道:“你怎麽看出來的?”

“就他那衰衰的臉色,不是把啥都寫臉上了嗎。”也不知道是不是作為女孩子,還是志願社工,心比較細,感知力很強,于到橘光明正大地摸魚,眼裏透露出八卦的味道,“不過,話說,江哥,你作為路哥一起長大的發小,路哥就沒有說把他甩了的女朋友是誰嗎?”

江雲深思熟慮片刻,發現自己竟然不知道路昭陽交上女朋友了,這兄弟,不靠譜啊!竟然背着他提前擺脫單身。

話又說回來,這段時間,不是自己和他在一起,就是小山同志和他在一起,姓路的哪裏來閑暇時間去外面找人鬼混,看他平時朝氣蓬勃樣,也不像夜晚運動過的樣子。

難道?江雲簡直覺着自己是當代柯南、福爾摩斯轉世,一定是在和之前相親過的陳默繼續保持聯系,平時路叔給他找的那麽多好姑娘,路昭陽對她們的态度可謂是冷淡至極,只有陳默!在陳婆婆臨走之際,主動到他家裏去說兩句話。江雲濾鏡厚到完全忘記當時是自己找他去的。

“你有啥安慰方式嗎?”江雲問她。兄弟陷入這種難堪境地,內心定是荒蕪一片,說不定還會在哪裏偷偷哭一場,一想到這些,江雲就心疼,他也沒談過戀愛,也不知道失戀是個什麽什麽滋味,但是別人告訴他,失戀是苦味,是心被挖了一塊,突然空落落的。

“我連戀愛都沒談過,江哥你問我,我也愛莫能助啊。”于到橘開始認真掃地。

“你騙鬼呢,那王宇澤不是在追你啊?”江雲還欲再調侃她幾句,忽然,餘光瞧到一個人,跟見了鬼似的,江雲立馬止住自己不安分的嘴,低頭鏟掉喬婆婆嘔吐物。

路昭陽把智能機怎麽用,一五一十地教了三遍,随後任由老大爺們自己搗鼓,之後就算不聚養老院裏,相隔一條河,也不用廢大勁跑到對岸了,手機一打開,戳一下老夥伴,就可以線上聯機走象棋。

看着他們都有自己事做,路昭陽恍恍惚惚,不知道幹什麽,他側頭看到新來的社工和江雲在聊天,于是路昭陽大方地走過去,結果空氣陷入寧靜。

江雲那顫抖拖長的尾音,明顯昭示着他還有話沒說完。他不說話,于到橘也不大敢說話,且不論之前無緣無故誤會路昭陽非禮小女孩,始終抱有歉意,現在路昭陽這個陰沉臉,和他剛開始見到的簡直不是一個人,臉上笑容都沒了,于到橘害怕地紮小人,想,到底是哪個女生怎麽沒眼光,這麽好的男人都能說甩就甩,該不會是有隐藏暴力吧。

于到橘越想越深,越想越不可能,越想越覺得自己糊塗,畢竟他想不出來這人能用這張溫良無害的臉打架,施展暴力。

路昭陽見倆人應該是沒有開口的想法,他主動打破這段沉默,也不知道這矛頭對着誰,“就你這速度,沒有我,看樣子打掃到明天都搞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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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婆婆突發身體不适,腸胃難受,将早飯都吐了一個精光,不适之餘還有心情怼陳爺爺,都怪他種的白菜,眼神不好使蟲子産了一窩卵都不知道,陳爺爺自然不服對方侮辱自己心肝白菜,于是又是一頓撕扯胡鬧,危及好些個玻璃杯,兩位死對頭吵了架,解了氣,可苦了這些剛來的志願者們。

好說歹說把兩位老人拉到衛生院一通檢查。

往常到過的養老院,他們都是幫忙照顧老人起居,用愛陪伴他們,可是這裏的老人可是怪了,不僅活力四射,還願意嘗試他們年輕人喜歡的事物。

本來應該是年輕人傾聽老人孤獨之處,可是在這裏,在“今朝”,角色颠倒過來,老人們作為趟過路的長輩,會願意聽這些年輕人所謂的“矯情”,以自己人生悟到的經驗,給他們明燈的方向。

雖然老人們在某些方面有自己的堅持,比較執拗,但是,總體來說,大學生們都還挺喜歡這群老小孩,時不時逗他們,也是蠻有趣。

對于志願服務,本來就是奉獻自己,于到橘不需要別人理解,也沒求過他人對她态度好點。只是路昭陽剛剛說的話,着實是傷着她了,一句話說的陰陽怪氣,整的就像他們有階級劃分,自己成了被資本家無情奴役的低等員工,可是誰又比誰高貴?誰又比誰卑劣?

于到橘癱着臉,将手裏掃把遞給他,內心反複告訴自己,這傻逼剛失戀,逮誰誰咬,不能跟二貨見識。

可是,路昭陽也不知道吃了什麽槍藥,腦子裏灌了什麽水,腦殘地又“教育”江雲:“就你長這鬼樣子,還問人家年輕姑娘是不是被人追,怎麽,自己多大年齡了沒點逼數,還走老牛吃嫩草、奪人所愛的路。”

“你!路昭陽!”于到橘偷偷拉住江雲手心,暗示他保持冷靜,這裏還在養老院,路昭陽犯渾,咱們可不能被牽着鼻子走。

于到橘溫和道:“路哥,我們知道你心情不好,這些都不是你真心話,有什麽難受的,都可以和我們說說,我相信養老院的大家都很願意幫助你走出這段失敗的感情。”

“誰告訴你我心情不好了,誰告訴你我失戀了,你以為你是誰啊,和你說,怕不是轉頭就和你男朋友當床上助興談資。”路昭陽掀起眼皮,可笑的自尊被戳破,粗粗地呼出一口氣,語氣不善。

“路院長,這就過了,大家都是一片好心……”于到橘忍着氣憤,眼眶開始冒出水汽。

江雲打斷于到橘說的話,他把女孩護在身後,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伸出一手掌,帶着勁道,二話不說,先甩在路昭陽臉上,“路昭陽,你看看你現在這樣子,路叔說的沒錯,你就是一個廢物!一坨爛泥!真是本性不改啊,這段時間一直披着上進皮假裝做出改變,還真是辛苦您老了,您呢,好好守着這個學校,千萬別給我這個無賴搶走了。老子不慣着你這少爺脾氣還!稀得伺候你!”

霸氣說完,江雲霸氣地朝路昭陽扔下掃把,帶着于到橘出去,遇上剛送喬婆婆去治療,而後回來的王宇澤。

王宇澤還沒進門,就看見于到橘皺着眉,眼尾帶點紅,本就暗戀女孩的男生對于對方一切都細節,發現之後慌忙問:“到橘,怎麽啦?誰欺負你了?和我說,我幫你去教訓他。”

本來還沒那麽傷心,一旦有人問發生“你怎麽了”,于到橘淚腺就有些控制不住,胸腔裝滿委屈,抽泣起來。

這下子,王宇澤更心疼了,他看向江雲的眼神都冒着殺氣,江雲被他看的發毛,結巴解釋:“這位好漢,冤枉,不……不是我。”

恰好,這時候,路昭陽走出來,淡淡地望着他們,王宇澤不近不遠地看見他臉上紅掌印,眉間怒氣熾盛,走過去就是一腳。

路昭陽生生挨了這一腳,喉間上湧血腥氣,他一手撐起胳膊,一手捂住腹部,彎腰咳嗽。

臉上掌印還在火辣辣疼,剛剛那一巴掌,算是打醒了他,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只知道自己內心郁結更甚,始終不得勁,特別覺得活着沒意思。

但是他知道自己是沒法和別人說的,沒法找到合适方式纾解,只能傻傻地,用這種傷害別人自損一千的蠢辦法,激怒別人揍自己,最好揍到奄奄一息,揍到自己沒有辦法胡思亂想。

路昭陽想,或許這樣,他就可以不用那麽在意尚疑山為什麽要離開。

現在呢,他擡頭望向王宇澤,頭發亂糟糟的,遮住大半邊的眼睛,路昭陽笑了,他發現自己還是沒有解脫的念頭,依舊被困在漩渦裏。

腦子裏閃過的唯一一個念頭——太陽真亮啊。

“你不是要為你的女朋友報仇嗎?來啊,來打我啊,來證明自己有沒有那個能力保護她。”路昭陽挑釁,頗有一股不顧自己死活的勇氣,“我可是罵她婊子,罵她是個虛僞的人。”

用最平淡的語氣說出最惡毒的話,王宇澤被徹底激怒了。

他騎在路昭陽身上,一拳一拳落到臉上,“我看你才是個僞善!這麽犯賤,好哇,我滿足你!”

路昭陽忍受着疼痛,一直不吭聲,拳影密集期間,他眯着眼睛看太陽,如果自己就這樣如願地被打死了,我是會到太陽,還是回到自己星球。

反正,不管選哪個,我都不想留在這裏枯爛埋葬,我才不想和尚疑山生活在同一時空。

長時間盯着太陽,眼睛開始發暈,迷迷糊糊聽見一個女孩子聲音嘶喊:“別打了別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王宇澤!你聽見沒有!我叫你住手!”

還有一個男聲慌亂道:“路昭陽,你是我的哥,我的大爺!行不?能不能道個歉!非得把你打死你才如願嗎?能不能有點骨氣點。”

于到橘和江雲一人拉住王宇澤一條胳膊,限制他失控的行動,這個時候,他們在外面鬧的動靜早就把老人們吵出來,他們看着兩個年輕人互相厮打,或者說,是單方面壓制,畢竟只有路昭陽臉上生出傷來。

他們也不知道到底是個什麽情況,只能不停勸着:“哎呀,這都是幹啥啊,有啥話不能好好說,非得鬧成這樣。”

“真的是,小王啊,快放開小陽,我們坐下來好好談談啊。”

“小陽啊,快去衛生院瞧瞧,長的挺好一小夥子,臉被打毀了,留下傷疤多不好看啊。”

有許多長輩來勸,王宇澤也不好繼續動手,只好咬牙切齒:“你,以後記得離到橘遠點,不然我見一次揍你一次。”

王宇澤被拉起來,身上沒了障礙,于到橘上前詢問:“要不要陪你去醫院看看?”

路昭陽揮開她的手,自己踉跄站起來,顫顫巍巍回自己宿舍,“不用你管。”

宿舍被反鎖上,路昭陽感受皮膚帶來的真實感,臉頰淌出許多水痕。

“原來是這麽痛……”

這還是路昭陽在尚疑山離開後,第一次哭得這麽狼狽。

他抱住自己,靠在門後,縮成一團,變成一個小心翼翼保護自己的刺猬。

他就像個世界落下的淤青,不管按哪裏都是疼。

越縮越緊,痛感也就越強。

兜裏飄下一張黃色便簽,掉在他腳邊,便簽上字跡鋒利,和寫下這句話的主人一樣,略無情了些。

【和你在一起很開心,我走了,再見。】

落款是“尚疑山”。

只有一句,就抛下路昭陽離開。

沒有解釋,也沒有告別。

唯一有的只有這短短的一句話,一句不帶任何感情的“告別”。

路昭陽這個時候,才知道,自己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他,他本來就擁有自己生活,擁有比自己還要閃耀的人生。

他到這個村子,不過是工作。

路昭陽怎麽忘了,尚疑山是臨終音樂治療師,他到這裏,是接受陳默委托,認真地幹好這份工作而已。

也只有路昭陽是個傻逼,以為別人留下,是為了自己,說不定,尚疑山見玩弄他很有趣,才勉強屈尊留在這裏。

那個吻,那個告白,還有許多個獨處的日子,如此種種,都成了屁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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