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不會
不會
奇奇坐在養老院臺階上，手裏是小陽哥哥給她做的魔法少女，平時愛不釋手的玩具，當下，她注意力卻完全無法集中在它身上了。
身邊來來往往，幾個穿藍帽子藍衣服的叔叔們，扛上大機器人，搬上貨車。
看了半響，有一個叔叔沒看見小家夥，差點一腳踩她背上，奇奇馬上起身，逃離危險，跑到屋內。
輕輕拽小陽哥哥的衣角，路昭陽似有所感，手往後拉住奇奇，面上表情不太好，和對面一個男人商量：“真的沒有轉圜的餘地了嗎？”
“不是我們不給你活路，而是這次影響太大了，你知不知道有多少老人沖着你這個招牌，被騙多少錢，當然，錢都是小數目，最主要的是已經有好幾位老人躺在病床上了，就因為你這個‘有想法’的機器。”西裝男人沉穩道。
“可是，他們看到的招牌是仿冒的，機器也是沒有得到我同意偷偷研制的。”路昭陽有理有據。
自尚疑山給他看了負面輿論，心中說不上什麽感覺，他只覺得荒謬，一切都很離譜。
他看過照片，根據衣着可以判斷是自己前段時間去造訪其他養老院時，被偷拍的，然後用修圖軟件，扣出他人，貼到仿冒養老院跟前，美名其曰是路院長參觀分院。
而所謂招牌就是利用世人不會細看，混淆衆人，起的名字——令潮。
在挂招牌時，刻意縮小那四點，乍一看，就像“今朝”。
對方為了快速來錢，或者說，是為了讓自己養老院産業起死回生，不惜冒着進去的風險，千方百計，也要和路昭陽火爆的潮流養老院挂上鈎。
可惜啊，他這算是東施效颦，以為放幾個全自動機械，在宣傳單上P上路昭陽的照片，就可以徹底取代了。
那些孤獨老人的确慕名而去了，可是等待他們的是社工的不耐煩，是像牢籠一樣的定點作息。
他們去投訴，去為自己争權，得到的是一張又一張協約，上面是一個比一個高的會員費。
為了體驗原本就應該擁有的服務，交了十萬又是百萬。
Advertisement
直到這個會員費，老人們再也交不出一分一毫，老人們立刻就被當做沒有任何用處的物品，被無情嫌棄抛棄。
這些騙子連皮都不打算披了，他們害怕老人們跑出去暴露情況，所以以各種理由将其困在養老院。
反正他們都無兒無女，無父無母，無友無偶，世間了無牽挂的一群游魂，又都上了年紀。真正動手殺人他們還不敢，但是把他們困在這裏困個幾年，活活熬死還不容易嗎？
算盤是這樣打的，圍牆內的嗚咽老獸也确實撐不住，倒了幾只，事情一直按部就班進行。
可按捺不住，外面群衆對這座養老院的好奇，其他慕名而來者被毫不可行的理由阻擋在外面，自然心中生出不滿，有了憤怒就有了探究根本之意。
這世上總有敢言者，不乏一腔熱血的少年人。
恰好令潮踢到一塊鐵板。
宋戎是個孝子，同時也是一個愛探險的人，從小到大，都沒離開過母親，哪怕本地上大學，也會每天回家陪母親。
畢業後工作幾年，依舊忘不掉自己理想。他十分期望自己可以攀爬一次珠穆朗瑪峰，甚至已經和圈子裏的朋友約好一切。
唯獨牽挂的就是母親，擔心她一個人在家裏行動不便。
朋友有勸過他，要不送養老院裏吧，實在不行，拜托親戚朋友照顧幾天。
宋戎在調查過本地傳統養老院之後，便打消此想法。
他不可能把母親送去一個和監獄一樣的地方，同時，他很有可能會半年都回不了一次家，交給親戚幾天還行，時間長了，他照樣不放心。
更別說，他的朋友了，都是和他有着相同理想的人，都跟着自己去闖了。
本來郁悶無路之際，宋戎刷到一個視頻。
這個視頻裏的每一個老人都相互扶持，所做之事都颠覆他對傳統養老院的想象。
他去搜索好些相關視頻，發現這座養老院只有一家，并且在偏僻村落。
燃起的希望瞬間熄下去，有點遠啊……
坐火車也要半天的時間，橫跨萬裏，把母親送去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恐怕他內心擔憂會翻倍增長。
夢想與親人，他站在十字路口，面臨抉擇。
一邊是懷揣二十年，并為之想象過千千萬萬個日夜所種下的夢想；一邊是用雙腿換下他一條命的，付出無私母愛，卻失去自己青春的媽媽。
兩邊都是最重要，最不可抛的人與信念。
命運關上一扇窗，總得開一扇門吧。
宋戎再次看到了今朝養老院。
他望着路院長站在門前的照片，動心了。
可是，當他上前去問的時候，發現進不去，理由竟然是還有他這個兒子，不算孤寡老人，送進來會浪費資源。
一下子心中崩塌。
這與他了解到的今朝養老院不一樣，到底是網上放出的視頻是專門用來欺騙他這種愚人的，還是有什麽別的企圖？
不管怎樣，宋戎疑惑與憤懑堆在一起，終于爆發。
開始着手研究這座養老院。
最終發現，它是個只進不出的地方。
隔壁方奶奶自從進去這個假冒養老院，就再也沒回來過。房屋不再有動靜，灰塵遍布，就像已經被人遺忘的角落。
他撰文并保留證據，向上面提交了舉報信。
還制作視頻，有來有往的講述這段經歷，期望少些人受害。
網絡法官作了判決，公正也得到回應。
牽連到路昭陽所在的今朝養老院被封禁調查。
路昭陽望着自己好不容易費心思做好的全自動機械，一個個被搬離，這感覺，不亞于賣兒賣女。
尚疑山站在路昭陽身後，手搭在他肩上，輕拍兩下，小聲道：“會解決的，一切都會解決的。”
貨車搬完所有東西後，給養老院大門貼上封條。
惆悵地盯着貨車離去，手機忽然響了，王宇澤打來的電話。
“路院長，我看見新聞了，對于養老院的關閉，我也很難受，畢竟咱們也朝夕相處一個多月。我很想幫你們，幫村民，所以我們之前約定的合作依舊作數，如果您有意向，我們可以坐下來好好商談，看看如何解決眼前的這件事，一起把難關渡過再說。”
他說的誠懇，看起來人畜無害，可是，路昭陽心裏明白，恐怕這和他們脫不了幹系。
表面上來看就是一家瀕臨倒閉的養老院劍走偏鋒，不幸波及；實際情況如何，和周銘有沒有關系，就不得而知的。
這些都是直覺帶來的猜測，尚得取證。
路昭陽想起王宇澤和他說的那個合作，他表哥是搞房地産的。
房地産嗎……
路昭陽答：“好啊，那真是感激不盡。”
又來往寒暄幾句，電話挂了，路昭陽眼神晦澀。
“這件事，我已經讓張課幫忙查了，盜用商标的行為是可以起訴成功的。”尚疑山道，“只是這段時間需要走一個調查的流程。其實你不必再迎合他們那些事，我相信你也清楚，網絡上那個采訪視頻已經表明了一切。”
曾經周銘找他做的采訪，事後根本沒有正經剪輯，将路昭陽的一些不耐煩的表情和話語斷章取義地連在一起，構成一個全新的，足夠給人腦部空間的故事，算是真正地為宋戎那個視頻加了一把火。
現在，網絡上風向立刻一百八十度大旋轉，由贊美變成質疑。
一看昵稱ID，還都是一模一樣的。
“沒事，我可以解決好。”路昭陽道，“王宇澤這個小朋友還不能和他鬧得太僵，當初他還是給養老院建設出了一點力的。”
尚疑山道：“如果你有任何需要，可以聯系我。”
路昭陽：“當然，記得幫我感謝你的朋友，不能讓他白幫忙。”
“嗯。”
奇奇又拉了拉路昭陽的手，睜着水汪汪的眼睛問：“小陽哥哥，我們要沒家住了嗎？”
路昭陽抱起她：“怎麽會？只是哥哥需要有一些事情處理而已。你啊，還小，就好好每天開心就行。”
路昭陽眼神溫柔，給她魔法少女又加了一個權杖，心裏在想幾天前他爸和他說的事情。
就算不會因為有其他孩子而忽視奇奇，也會因為別的事而把小女孩晾在一旁。
他們兩個大男人，生活事業都不太穩定，先說尚疑山，你也說不好，他以後還會不會到處跑。
再說回自己，如今陷入這番境地，可以代表一切了。
他有很多突如其來的事情要處理，總不可能讓系統化為人形，無時無刻地帶孩子吧。
先不說，尚疑山對系統的警惕性，就是按照他爸那個倔脾氣，一看，哦嚯，是個生臉龐，當自己兒子這個二貨的朋友還可以，讓他去照顧小姑娘，是絕對行不通的。
會把路昭陽追着打屁股打開花。
綜上所述，路昭陽不得不被迫同意他爸的請求，依照他爸為人處事的标準，還有廣泛的人脈，找一個穩定家庭收養，應當是不用擔心奇奇受到欺負。
并且，他們和奇奇相處時間不算長，現在分離是最好的時機，對于四歲小孩來說，新鮮感永遠排在第一位。
對于尚疑山和路昭陽，算是有點印象但不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