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拈花
第46章:拈花
“葉老師,《姹紫嫣紅開遍》六人組就要聚齊了,您期待麽?”負責采訪的工作人員對着葉姬星使了個眼色,示意提前制造話題的機會到了。
彈幕也果不其然立刻因這句話炸了起來。
【之前工作人員爆的是真的?!《姹紫嫣紅開遍》剩下三個人都來???】
【天吶活得久什麽夢都能成真,從當年最後一期播出後再也沒見過他們六個人一起!】
【奶奶!奶奶!你追的組合在戀綜辦團綜啦!】
葉姬星內心不由嘆了口氣,一般戀綜其實都是請家長,好造話題,對于男女相處也更有建樹。
但因為葉姬星出身問題,她一不能請待在墓園的生母楚淩珍,二不能請當年踹斷她肋骨如今另有家庭的養父葉攏江,三為了戀綜不變成法制節目也不能請半死不活的生父季邊左。
于是她只好請朋友,為了她生日都不過的林司墨樂眉自然跟着她。
樂眉代言在六人群裏面喊了一聲,成功請來三人,他們紅娘組把三個嘉賓随便一分,說是自己請來的嘉賓。
“也沒有特別期待啦。”葉姬星對着鏡頭笑道,“我們平時總是聯系。”
工作人員繼續問道:“那葉老師記得上一次六人聚會是什麽時候嗎?”
葉姬星聞言眸光微閃,然後如實答道:“我同司墨數年未見了,上次五人聚會是在年後,大家回酽城過年,我們一起去玩了密室逃脫,關燈之後不知道誰吓得坐在我腿上,害得我腳踝崴了半個月。”
工作人員識趣地跟上話題:“沒審出來誰坐的嗎?”
葉姬星搖頭:“沒,可能是周……”
“計嘉梧坐的。”一道聲音忽然插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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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姬星聞聲轉頭,只見林司墨拂過柳枝走來,将一個盤子放在她旁邊的石桌上,裏面乘着紅棗發糕和一碗鹹粥,香氣馥郁形貌上乘,攝像機都忍不住過來掃了一眼。
葉姬星沒作聲,林司墨擡頭撥了下她微卷的發,繼續道:“計嘉梧坐的,他私下跟我忏悔了。”
“好小子。”葉姬星扭過頭,裝作惱恨地罵道,“那半個月接我上班的時候,還裝模作樣暗示我是周明階壓的,我就說明階在蘿歲面前裝膽子小竟然能這麽入戲。”
林司墨眨眨眼,神色有點無辜:“你拆我嘉賓的臺?萬一蘿歲生氣,明天他就過不來了。”
“你不也拆我嘉賓的臺?”葉姬星不喜歡擡頭看人,瞪他一眼後連忙撇開,“快走,我采訪呢。”
“嗯,我把早餐留下。”林司墨随手接了朵落花放在她頭頂,笑道,“記得吃。”
葉姬星覺得這場面好像是自己記吃不記人,沒好意思說話,目送林司墨帶着春風般離開了。
她轉頭看向早餐,那朵被放在頭頂的花落下來,掉在紅棗發糕上,冰雪形貌,氣味清香。
葉姬星看了一會兒,方才小心拈起,放進口袋裏。
果真如林司墨所說,葉姬星忙了一上午采訪,直到晌午結束,才端了份節目組的盒飯回去吃。
林司墨馬不停蹄地趕去接受采訪,葉姬星吃完飯收拾完碗筷,她早上起得太早,忍不住抵着額頭打了聲哈欠。
小白和鄭凇正在她們宿舍裏收拾東西,樂眉在幫巫沅沅在宿舍收拾那堆亂七八糟的畫材,都是擔心家長檢查生活環境的半大孩子。
葉姬星繞了兩圈,總算找到安靜無人的影音室,把自己砸進懶人沙發裏面補覺。
睡前,她迷迷糊糊想起今早的蕭萊。
蕭萊今早其實同她說了許多話,說着說着自己也冷靜下來。他們并排坐在花下石凳上,花期已過的梨花正在凋謝,落了他一肩,像是瑩白的霜雪。
葉姬星始終安靜聽着,恍然想起當年計嘉梧同她絮絮叨叨說起喜歡時,她也是這樣的心緒——溫和又冷酷。
好在他們都是比林司墨聰明識趣太多的人,她仍可以用短促的傷口斷絕向下的腐朽。
她的心只因為蕭萊的話短暫觸動了一下。
因為當時蕭萊說:“姬星,我想讓你永遠自由。”
葉姬星當時微微一愣,終于意識到他的感情究竟是什麽形狀,她從一開始就發覺,相較于林司墨,蕭萊連占有欲都是輕飄飄的——這并不正常,人面對任何親密關系都會萌生出強烈的獨占欲。
她那時幾乎被他那誠摯無私的“愛情”逗笑,不由道:“蕭萊,你認為我是自由的麽?”
蕭萊微微一愣,回複說:“當然。”
葉姬星輕笑了下,擡頭看着落花問:“你看過《姹紫嫣紅開遍》麽?我們綜藝結束的那部原創大戲。”
蕭萊如實答:“看過。”
那部大戲是由青鳥組編劇,六人自導自演,講述了六個孩子高考後進行的一場旅行。該戲後來雖然進行過三輪巡演,但由他們公演的僅有一場,成為許多觀衆心中的遺憾。
蕭萊同大多數死忠觀衆一樣看過數遍影響,記得最後一幕幾人坐在舞臺上,興沖沖地說着自己對于未來的期待。
葉姬星最後一個開口,她笑着說道:“未來?做什麽都可以吧。”
“蕭萊。”葉姬星笑着,那笑容同當時舞臺上的樣子別無二致,“許多時候,自由是一種內心的境界。”
而我,連心裏的夢想都很久沒敢說出口了。
林司墨接受完采訪之後進別墅,走到打掃完房間正癱在沙發上等巫沅沅冰咖啡的樂眉旁邊:“去采訪。”
“哦,我馬上去。”樂眉撐起身子掃他一眼,輕聲說,“姬星在影音室。”
林司墨稍一颔首,轉身上樓,看他走的方向,樂眉就知道他去換衣服了。
“要命,司墨什麽時候有的潔癖。”樂眉躺回去,他們六個人從小一起長大,即便是林小少爺也不可能完全不留下黑歷史,樂眉還記得他摔泥坑和不會跳舞的樣子,完全不能理解林少爺如今的精致做派。
“他不一直都是這樣麽?”巫沅沅把冰咖啡塞給她,聞言疑惑道,“白阿姨說他從小就很矜持。”
“他在家裏當然矜持……”樂眉忽然噤聲,起身道,“我去采訪了,回頭見!”
林司墨換了身衣服去找葉姬星時,後者正在影音室裏面刷二人的cp視頻。
動情的音樂配上暧昧調色的畫面,即便林司墨知道葉姬星作為一個娛樂公司董事長,實在很難在剪輯視頻面前動容,但被如此聲音光影包裹的剎那,神情還是忍不住空白了一下。
葉姬星也沒料想到他會進來,正抱膝擡頭,眼中盛着述說他們情意的光影,神情瞬間從探究中生出些許羞赧。
“……蘿歲發在群裏的那個?”林司墨關上門扉,坐在她身旁的坐墊上。
“……嗯。”葉姬星點頭。
熒幕上的剪輯視頻實在精良,大概是可以當鎮圈之寶的程度,如今的情狀與昔日的影像相交織,背景音樂中的鼓聲操縱着看者的心跳。
葉姬星心中恍惚,似乎分不清他人與自身,也分不清過去和如今。
“你在想什麽?”林司墨輕聲問。
“我在想……”葉姬星停頓一瞬,然後說,“從這裏看,我似乎很少看你。”
畫面中全是林司墨的注視,在許多她未曾察覺的時刻,在剎那的黯然或喜悅之時,在無數次出聲嘆息之後,多到彈幕從一開始的“姬星雷達”到後面的“嗚嗚嗚嗚”。
視頻結束于他們年少時,在春風和煦的季節裏跑到海邊讀詩,漫天的夕陽餘晖染紅海水,葉姬星在林司墨的注視下,讀着一首蘭波的詩:“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一切都被虛化成油畫般濃墨重彩的一團,只有青鳥組二人,是海天之間彼此的明晰。
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視頻播完,屏幕的光影定格在葉姬星的手機界面上。
葉姬星給他們六人群設置的背景,是他們演《費加羅的婚禮》時的合影。
這場戲裏林司墨飾演好色虛僞的反派伯爵,葉姬星飾演伯爵夫人負責捉他的“奸”。如今都是林司墨連扮相都不忍再看的黑歷史。但葉姬星喜歡這場,大概因為那是她最後一次心無旁骛演的戲。
計嘉梧等人都因為明天要來綜藝而興奮,話很多,信息欄如同瀑布一樣下墜,談蘿歲在間隙之中圈了一下葉姬星:“姬星寶貝,我帶了學生們的開題報告去見你。”
“……我去你的。”葉姬星轉身撈手機,但在大型懶人沙發上很難找到借力,像個陷在軟沙裏又不怎麽靈巧的小動物。
林司墨越過她去拿手機,葉姬星在發覺的瞬間擡眸看去,與他垂眸的視線在咫尺之間相交錯。
林司墨還很年輕,那雙眉眼透過他銳利凜然的氣場看去,其實還帶着些少年人的稚氣,這種相貌在葉姬星公司的話是會被打包去演高中校園劇的。
但葉姬星卻是這世間最知道他變化的人,她看着他的眉宇,少年時的林司墨神情間總是帶着些沉郁,藏在他過于矜持沉穩的表象之中。如今卻終于疏朗起來,懷着更為真切的笑意。
“司墨。”她仰頭問,“你這幾年過得開心麽?”
“雖然……”林司墨聞言微微一怔,看着她的神色有些微無奈,“但的确還不錯。”
所求乃是百年,他不願意編些思念成疾的戲碼。
“以前我在意許多事。”林司墨低頭,輕碰了下她的額頭,二人距離太近,氣息無法自禁地纏磨,“後來我只想你。”
“有什麽區別?”葉姬星問,“都沒如你所願。”
“不。”林司墨笑道,“對我來說,遇見你就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