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阿彩困惑的倚坐在窗邊,靜靜地,并不言語。

“姑娘可是不舒服,是又頭疼了?”寶瓶剛從院外回來,走到門口見阿彩如此,不免低聲問。

寶書搖頭,她坐在廊下繡手帕,“我也不知,從老夫人處回來後,她就這樣了,我問過她,她說就是想要一個人靜一靜。”

她思忖着,“莫不是想起來什麽。”

沒等她們商議出個什麽結論,阿彩走到了門口,笑盈盈看向她,“寶瓶,你回來了?”

這看着可不像是想起什麽了,若是真想起來,定不會這般不穩重。反正明明就是同一個人,內裏卻是一眼就能看出不同來,寶瓶心道,百般滋味湧上心頭。她走過去,拿出今早回上官府時,“趕巧我回上官府的的時候,将軍的信送進了京,這封是寫給姑娘的。”

阿彩眼前一亮,連趙氏讓寶瓶一并送來的首飾衣裳都沒看,接過信坐在長廊上,讀了起來。

阿彩邊讀邊講,“父親說我收到信的時候約莫是他寫信的第十五日,從收到信的時候開始算起,還有兩日,他就能進京了。”

“那不就是後日?”阿彩歡喜不已,“已經三年不見父親與兄長,終于要見他們了。”她年幼喪母,父親又是

她接着往下讀,“這次回京,還有許家表表姊妹,與許家表兄一道……”

“這可太好了,多少年都沒見過表姑娘和表少爺。”寶瓶笑道,這許家的表親,并不是旁人,是趙氏娘家舅父的子女,從前也在上官家住過一段時日,後來被趙氏的弟弟接到了任上,一晃,已經是很多年不見了。

阿彩有些苦惱,凝眉,“許家表姊妹,我記得,表姐比我大上兩個月,表妹比我小上兩歲。”

“許家表兄,我卻不記得了。”

如何想,她的頭腦裏都是一片空白,毫無印象。

寶瓶和寶書二人面面相觑,“姑娘,你不記得表少爺了嗎?”

Advertisement

阿彩搖頭,又捂住了額頭,露出痛苦的表情,“想不起來了,一想我就頭疼。”

這要從何講起,寶瓶幹脆不講,“都已經快十年不見了,我們也都想不起來表少爺長什麽樣子了,小時候,多少親戚家姑娘少爺寄住在上官家,姑娘不記得一兩個也很正常。”

“等他們入了京,自然而然就能見到了。”

“對,再有兩日不就能見到了嗎?姑娘就別想了。”

二人好一番勸說,又拿來鼻嗅,阿彩方才好些,将這一茬暫時抛在了腦後,繼續讀信,“父親還說,大哥和大嫂的一雙兒女十分康健,已經會說話認人,已經會喊姑姑。”

讀了一通信,阿彩有些心力不濟,昏昏沉沉的,半躺在羅床上阖眼嘆道:“也不知道我這頭疾何時才能好。”時不時地頭疼很是讓她難受又無力抵抗。

“過些日子肯定就能好,姑娘快睡吧。”寶瓶關好了門,心下悵然,姑娘竟也不記得許家表少爺了。

待到阿彩醒來時,天色已經近黃昏,她睡一覺後倒是還記得她父親還有兩日就能歸京的事情,信中的其它信息全都抛在了腦後。

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就惦記起了沈昭,“夫君怎麽還沒回來?”

“也不知姑姑與夫君商量什麽棘手的事情,為何不與我說。”

“明明就幾個時辰沒見,我卻很想他。”

她不知道,在她睡着時,別院搜尋裏搜索憐秋的隊伍連她的院子也搜索了一遍,除了她意外的人,都知道別院裏有個小戲子消失的無影無蹤,現在沈昭正在調查此事。

寶瓶端來茶,“我讓小丫頭去書房問姑爺是否要回來用晚膳。”

阿彩卻站起來,“我去見他好了,他是不是在書房寫文章作詩?”她起了身,興致勃勃地朝着書房走去。

她現在要做什麽,總是随心而起。

寶瓶忙跟上去想要攔,“姑娘,眼見着要下雨了,別出門了吧。”

“不過是要下雨,這有什麽,走幾步也就到了。”阿彩不在乎會不會下雨,又想到了什麽,“你攔着我就是不想我去,是不是有事情瞞着我?”

“我如今雖然得了頭疾,可我也不是一無是處。”

“有何不能讓我知曉的。”

寶瓶嘆氣,只能跟上去,“還不是怕姑娘吹了風淋了雨會頭疼。”

等她們去往書房,一路都是靜悄悄的,安靜地有些過分。不知道為什麽,這種靜谧讓寶瓶心裏突突的跳了起來。

剛走到書房院外,卻見有兩位穿着黑玄官袍的男子踏出了院門,他們腰間還懸挂着佩刀,在他們之後,還有兩人擡着一塊蓋着白布的板子,也看不出白布下面遮着什麽。

阿彩下意識讓過,站在一旁盯着那塊白布瞧,她有些好奇白布到底遮蓋着何物。

果然寶瓶說中了,天色說變就變,立刻就開始刮起了風,刮得白布翻飛,眼見着就要被吹開,露出遮掩之物。

下一刻,她眼前一黑,叫人捂住了眼睛。

與此同時,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寶瓶也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叫出聲來,她看見了,白布紛飛,露出了白布之下遮掩之物,那是一具屍體,她形容不出是什麽樣的感覺,只是第一眼,便是渾身的血液都凍住了一般。

在她快要叫出聲的一瞬間,捂住了自己的嘴。

阿彩一概不知,她擡手去摸自己的眼睛,摸到了一只手,立刻就認出了手的主人,高興地喚了聲,“夫君,是你嗎?”

倒是很敏銳,沈昭心想,他朝下屬使了眼色讓他們快走。

擡着屍首的校尉快步走遠,離開了沈昭的視線,他才松開了手,略微往後撤了一步,卻又叫轉身看向他的阿彩問了個猝不及防。

“夫君,他們是誰,擡的是何物?”

沈昭微笑,随口說道:“是一些書房的舊物,沒什麽要緊的。”

阿彩回頭看,那行人身影卻已消失不見。

她還在奇怪,“那你一整日就在書房整理舊物嗎?你可有新作的文章,新寫的詩?”

“那姑姑找你又是為何事?”

問題可真多,沈昭看了一眼天色,“要下雨了,你早些回去,別淋了雨。”他可不想再被祖母唠叨雨淋壞了她的‘親孫’。

真是不太高明的轉移話題的方式,阿彩抿着唇,仰臉盯着他的臉一眨不眨的看着,看得他快要繃不住臉上的微笑時,她終于放棄執着追問,只是心情忍不住低落,“好吧,你不願意告訴我就罷了。”

她轉身往回走,見寶瓶捂着嘴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你怎麽了,寶瓶?”

寶瓶死命掐住了自己的掌心,才發出了聲音,“我,我沒事。”聲音還在發抖。

剛剛還說她會吹風頭疼呢,這會子自己頭疼起來了罷啊?阿彩奇怪,“你莫不是吹了風,頭疼?”

“走吧,你趕緊回去好好歇着。”

沈昭微不可聞的松了一口氣,阿彩沒再回頭看他,一心只往回走。他盯着阿彩頭上将一頭長發綁成雙環髻的紫色流蘇發帶微微皺眉,女子的頭飾當真是多種多樣,今晨她好像不是這般妝扮,不過幾個時辰,到了晚間卻又換了個妝扮。

倘若要哄哄她,不過多些衣裳首飾,是不是就能将人哄好?

有人走到他身後,低聲回話,“大人,此事當真要上報奉天府?不如多一事少一事,就此作罷。”

沈昭還看着前方那随之飄揚的流蘇,神色漠然,“若是此時不上報,日後再抖落出來,你猜會不會多一事?”

“大人,屬下知曉,這就是去報案。”

阿彩還沒回房,頭一件事就是吩咐人去請蒼術來給寶瓶看病。

寶瓶還在推脫,“姑娘,我當真沒事,你不必請蒼術姑娘來給我看病。”

阿彩卻不肯,讓她躺下,“你還說呢,你都還在發抖,額頭這麽涼卻還在發汗,還說你沒生病。”

蒼術仔細替寶瓶號脈,“你的脈象的确紊亂,似有浮珠滾動,方才可是受了驚吓?”

“我就說你不舒服,蒼術,她究竟怎麽了?”阿彩憂心不已。

“姑娘,我沒事,你別擔心。”寶瓶哄着。

阿彩緊抿了唇,這已是今日的第二回了,她壓着滿心的不暢快,“蒼術,勞煩你好生替她診脈。”說完便轉身離開。

寶瓶喚了一聲,“姑娘。”阿彩也沒回頭。

見阿彩走遠,寶瓶才低低地說道:“蒼術姑娘,我同你說實話吧,我之所以這樣,是因為方才,我見到了一個死人。”

蒼術知曉別院出的事,勸她,“別想了,我給你開一方安神藥,你好生睡上一覺。”

寶瓶苦笑着,“我都被吓成這樣,我家姑娘若也瞧見了……”

阿彩回房後又陷入了煩悶中,這種煩悶,她已經無人可訴說。

寶瓶,寶書有事瞞着她,祖母身體不好,她如今又不住在上官府,連伯娘和堂姐都不得見,不對,就連伯娘也有事在瞞着她。

夫君他……

也在瞞着她。

她捂住了額頭,腦袋裏像是有千百根針紮似的點點疼痛,不知怎得,她忍耐着并沒有呼痛,就在這細密的疼痛之中,她忽而靈光一現。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