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回家的馬車上,柳沁芸忍不住問,“你可有受傷?”

上官青昀活動着手腕,不解氣,“受傷的只有他,他心裏有鬼,連手都不敢還,生挨了我幾招。”

柳沁芸心下不安,“這樣會不會不大好?畢竟阿彩還留在沈家,要是他一怒之下……”

“他敢!”上官青昀語氣提了幾分,很快又落下,壓着火氣,“芸兒,他若是真敢再對阿彩動手,我管他是誰,定要他好看。”

“是,沈家門楣高貴,深受隆恩,可我妹妹難道就任憑他家欺負?只當我家沒人了?”

在沈家的別院待了大半日,劉沁芸卻有一些不同的看法。

“三郎,我覺着沈家老夫人待阿彩很是不錯,阿彩也很親近她。”

“那位沈大人,雖然瞧着冷淡了些,可當真阿彩的面兒卻算是脾氣溫和。”

“若是沈家當真對阿彩不好,也不該是這般相處。”

“只能證明他心裏有鬼!要不是他,我妹妹怎麽日日受罪?”上官青昀根本聽不進去解釋,“只可惜今日沒能帶走阿彩,等過兩日,讓爹親自來接,我就不信沈家不放人。”

柳沁芸輕嘆,“你這呆子,怎麽就想不到是阿彩自己不願意,就算是父親來了,她也不會同意回上官家的。”

上官青昀還是不理解,“阿彩為何不願意回去?沈家老太太都同意了讓她回家住一段時日。父親本就遺憾未能親眼看着她出嫁,早知如此,當年大伯寫信來問時,父親就不會答應這門親事了。”

家裏來接,為何不回去?饒是沈昭辦過無數個大案,也沒想通這個問題。

他和上官青昀交手不還手,并非是怕得罪,只是不想添更多麻煩。

但是現在看來,麻煩是添定了。

Advertisement

上官青昀打了一架還不解氣,離開別院之前,惡狠狠留下一句,“你給我等着!”

沈昭不為所動。

只是心裏反複自問着,她為何不回去?是不願意還是為了別的什麽?

屋子裏正在收拾行李裝箱,來這裏住了将近兩個月,行李不少,到處都擺的亂糟糟的,阿彩看着,嘆了一回氣,坐在廊庑,雙手撐着下巴,盯着蓮花缸裏的小金魚看。也不是在發呆,而是……

送走了上官青昀和柳沁芸後,沈老夫人就有些精神不濟了,要回房休息,阿彩原是還在锲而不舍得同老夫人說着一起搬回公府的事情,一見老夫人有些困乏了,就住了口回房去。可她還是不死心,在搬走之前一定要想出法子來讓老夫人同她一起搬回公府去。

可明日就要搬走了,她能想辦法的時間不多了。

沈昭原本不想回房,只是不知不覺間走近了遠門,擡眼看見阿彩靠在欄杆上發呆,他方才止住了腳步,欲打算轉身就走。

旁人卻比他先一步,“少爺……”喊住了他的腳步。

他一時心煩,又不知心煩從何而起,只想到這院子連同這走廊都有他的一半,他憑什麽進不得?

這樣一想,他大步流星朝背對着他的人走過去。他倒是要看看今日這麻煩精又會如何?

廊上捧着各色物品的奴仆撞見他,紛紛停下同他請安。

一連串請安聲,傳遞着怎麽也傳進了阿彩的耳朵裏。阿彩瞬間清醒回身,她好像聽見了愈發走近的腳步聲。

她閉了閉眼睛,數着身後那人走近的腳步數。

就在腳步聲停下的那一刻,她站起身,歡喜地看向沈昭,“夫君,你回來了。”

沈昭腳步頓住,叫眼前人的笑容給晃花了眼。心下起了疑,麻煩精難不成是忘了昨夜之事?卻是立刻溫和回應,“嗯,我過來看看你,怎麽坐在這裏,不回房去?”外頭下着雨,這麻煩精要是淋了雨再生一場病,可就沒個消停日子了。

阿彩笑得更燦爛了,往前走了一步,問得認真,“夫君一大早就出去了,可是公務十分繁忙?”

沈昭心中疑惑再多,此刻也不得不承認,眼前人笑起來時很好看,他順着話說了一遭,“近來是挺忙的。”中秋即将來臨,陛下受天诏,今歲中秋節前三日舉行恩科,還要大辦中秋宴,外來人口衆多,汴京上下都在查隐患和布防。

北鎮撫司是天子近衛之一,又監守皇城防備職責,柳明晦離京赴任,千戶就空缺了一位,還未有人補缺,暫時由他兼任。

他是忙了許多。

偏偏家裏事情也多,主要是這麻煩精的事情多,他還脫不開身。

“夫君,你同我來。”阿彩忽然笑眯眯的去牽他的手,他怔神,就這樣跟着走了,卧房裏正在收拾行李,到處都是人,阿彩牽着人走進了偏房,“夫君,你先坐下,我給你倒杯茶。”

沈昭依言坐下,看着阿彩走到窗邊坐下,當着他的面先是點了爐子,而後從一排罐子裏茶葉,開始泡茶,她是學過茶藝的,泡茶的一舉一動看上去行雲流水,賞心悅目。

沈昭一言不發,坐在那兒,聽着茶水翻滾時的冒泡神,看着熱氣缭繞間,阿彩恬靜而又專注的容顏,她好像沒有察覺到有人在看她,只是有條不紊地繼續着泡茶的動作。

人這一生,每一日每一時所有的經歷,是否都會在腦海中留下印跡?沈昭無從得知,譬如他能回想起五歲時曾發生過的一件小事,他是皇子伴讀,三歲跟着皇子們一起開蒙,日日除了念書,就是追着他娘身後跑來跑去。

有一日,他娘彎腰問他,“小虎長大後想要做什麽呢?”

他才五歲,提起長大,遙不可及。

他還記得他的回答,“長大後,我要像爹一樣做個大英雄。”

他娘是怎麽回答的呢?

他眯了迷眼睛,在袅袅青霧中,他好像看見了他娘,十幾年前她站在他面前,口齒張張合合,同他說着些什麽,他卻聽不清。

只看見阿彩端着茶具而來,坐在他對面,親手執起茶壺為他斟了一盞茶,遞到他眼前,“夫君,請用茶。”

沈昭回過神來,接過茶,茶水透亮,飄着異香。阿彩微笑地看向他,充滿期待。他端起茶盞,輕嘗了一口。

“夫君,味道如何?”阿彩笑眯眯問道。

沈昭咽下了口中茶水,輕輕放下茶盞,微笑看向阿彩,“味道很是不錯。”

阿彩笑得更燦爛了,“我就知道夫君會喜歡。”

還催促他,“夫君,喜歡你就都喝了才好,這可是很難得的眉山老君茶,我也只得了半錢,等你回來才舍得泡。”

沈昭右手搭在膝上握緊了拳頭,方才不動聲色端起茶盞喝光了一盞茶,阿彩見他喝光了一盞茶,就又給他添上,“今日天涼,夫君多喝些熱茶,可以暖身的。”

故意的,麻煩精一定是故意的。沈昭若還是不明白,那他活這二十多年就是白活了的。這問着有異香,入口酸澀得掉牙。

他喝了一盞,再喝第二盞,他才是個傻子。

阿彩疑惑地問他,“夫君方才還說味道很不錯,為何不多喝些呢?”

沈昭當真是想立刻就走,他欠麻煩精的,還的還不夠嗎?上午讓了麻煩精她哥數招,下午還要被麻煩精折磨。

莫說是這輩子欠的債,就算是上輩子欠了她,這輩子也該快還完了吧?

就在他要動時,阿彩失望得垂下眼,“還是說夫君是在騙我?其實你不喜歡這茶,你為何不說呢?”

騙她?不喜歡?

這些字眼光是聽着就讓人心煩得很。

沈昭提不起腳步來,笑得頗是咬牙切齒,“我怎會騙夫人你呢?”他端起茶來,咬着牙将第二盞茶水喝下。

沈昭打心底裏也有了火氣,方才看着阿彩的笑容,覺得好看,現在看她笑眯眯,眼睛笑得彎彎,唇角彎彎,看着就可恨了起來,他笑:“味道當真是不錯。”執起茶壺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多謝夫人為我泡這一壺茶。”

“不客氣,夫君若喜歡,明日我還可以為你泡其它的茶。”眼見對面的人神色自若喝下了第三杯茶,甚至還悠閑自得的倒了第四盞,送到唇邊時,與她說起一點兒都沒有她預想的場面發生,阿彩心下遺憾,也覺着沒意思,眼前的讨厭鬼當真是令人讨厭,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從她夫君身體裏面離開?她本就發愁該如何勸說老夫人随着他們一起回城中,又見沈昭全然對此事不上心。

她心裏又生氣又說不上是在難過。

她忽而就有了主意。

阿彩輕咳一聲,拿着帕子捂住了嘴,皺了皺鼻子無聲哼了一聲,方才若無其事開口,“夫君,我有一事想要同你商量。”

麻煩精還能用上這番字眼,是還要對他做什麽?

沈昭心下警覺,手中的杯盞順勢就放下,微微一笑,“你說就是了。”卻是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來,準備應對。

“夫君,我想你去勸說祖母讓她同我們一道搬回公府。”阿彩認認真真說出了。

沈昭不算太意外,反正祖母和眼前人更像是血親,看着一向親近,而且眼前人今日也不是沒有勸過,原來還沒有死心。

“住在這裏不好嗎?清淨,涼爽,祖母又願意住在這裏,而且祖母也說了,等快中秋了,她就會搬回去。”沈昭不想違背了沈老夫人的意願。

阿彩抿着唇,不贊同,“夫君,你真的覺着祖母想要自己一個人住在這裏?”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