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轉到其它屋子裏,阿彩鎮定許多,就是睡不着覺了,總覺着一躺下,又會有黏膩的,光滑的,冰涼的蛇順着她的腳踝緩緩爬過。

這種經歷有過一次已是足夠,再不要來第二次才好。

準确的說是整個夕照院的人都在大半夜裏,都從夢中驚醒轉到了其它院子。

寶瓶披着外衣過來陪阿彩,同她坐在榻上,“約摸着是前些日子下大雨,從後頭園子裏被沖來的長蟲吧。”寶瓶也不确定。

下午的時候還好好的,她家姑娘還在那榻上睡了一覺了,相安無事。

怎得夜裏就能有條長蟲爬在床榻上。

“我也不知。”阿彩搖頭,捧着解毒的茶又喝了兩口,聞見一股嗆鼻的味道,“外頭在做什麽?”

寶瓶打開門,看過去,“是在熏艾草,撒雄黃。”

阿彩便叫寶瓶将門開着,反而覺着外頭的熏煙味道讓人更安心,“雄黃驅蛇,但願別再有了。”

總之是一夜沒睡。

忙碌了一整夜的奴仆上前回話,“少爺,夕照院上下都已經翻遍了,沒有再瞧見蛇的蹤跡。”

沈昭神色淡淡,“今日讓人在各處牆壁刷上紅泥。”

“院子裏的青竹都連根鏟掉。”

“是,少爺。”

“讓底下人嘴嚴實些,不許外傳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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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仆自是下去,沈昭早已換上官袍,帶上那條已經死掉的蛇的屍體,準備前往北鎮撫司。

昨夜後半夜他将阿彩和夕照院其他人都安置在了客院。

他出了書房,叫人去同老夫人處說一聲他去了司衙。

走了一半路,停下腳步,到底換了方向,往客院去。

走到卧房外,阿彩卻也剛好推開門走出來,她已經換好了衣裳,妝扮好。

見着沈昭,她略顯意外,很快就轉變了神色,朝着沈昭一笑,“夫君晨安。”

沈昭皺着眉,“夫人這是要去哪兒?”

“我去同祖母請安呀。”阿彩神清氣爽,看不出來昨夜一夜未睡。

她剛說完,沈昭卻是伸手将人打橫抱起,往屋中走去,将人給放在了床上,然後伸手撩了一點阿彩的裙邊,露出她光潔白皙的腳踝來。

上面的兩個紅色小點顏色淺淡了不少。

阿彩一張臉紅透,想要掙脫他的桎梏,“你,你又做什麽?”

“蒼術已經給我上過藥了,我也不覺得疼,應該是好了。”

“別動。”沈昭輕聲道,半點不松手,仔細摩挲着傷口周圍完好的肌膚,他的動作算不上重,卻像是在指下的肌膚之上四處撩火,泛起一陣陣熱意。

就像是昨夜時,他發現她被蛇咬之後,仔細給她檢查傷口的樣子。

回想昨夜……

許是緩過神來,那疼意終于壓制不住,阿彩只覺着腳上的疼意越來越濃。

沈昭伸手取過了小幾上的燈盞湊近了她的腳踝,一看,那原本是白皙光滑的肌膚,而今多了兩個不到小米粒大小的孔狀傷口,傷口呈鮮紅色,正在往外滲血。

阿彩自己也低頭看,看見了傷口還有血,她有些眼暈,幹脆閉上了眼睛,“我剛剛沒覺着被蛇給咬傷了。”

“證明你剛才緊張過了頭,才不覺着疼。除了疼,可還有覺着有什麽,會不會頭暈?有沒有想吐?”

“我沒瞧見血之前,不頭暈,我也不想吐。”

沈昭一邊問,一邊擡手從她伸手解下發繩,那是條紅絲線編的百股索,用來紮緊傷口上方,阻止血往上湧。

轉而他低下頭去,吮吸着傷口。

溫熱的觸感一貼近肌膚,阿彩立刻睜開眼睛,“你做什麽。”

沈昭用了些力氣,阿彩輕輕嘶了一聲,就見沈昭吐出了一口血到手帕上,“等着。”

他自出門去吩咐人,又轉身回房,打橫抱起阿彩往外走,阿彩下意識就摟住了他的脖子,沈昭低頭,剛好同她目光相撞。

“其實我自己也能走,也不是很疼了。”阿彩小聲道。

麻煩精還要給他添多少麻煩,沈昭耐着性子解釋,“萬一那條蛇是毒蛇,你走不了幾步路,毒液就會順着你的腳踝往上湧入你的五髒六腑。”

阿彩不說話了,沈昭将她往懷裏摟了摟,擋着風,他慣不會哄人,所以語氣生硬,“我不是騙你,之前就有人叫五步蛇咬了一口,走了五步就被蛇毒毒死了。”

阿彩張大了眼睛看他,狐疑,“當真?”

“你沒騙我?”

沈昭淡淡應了一聲,“我從不騙人。”

“倘若我單腳蹦着走呢?”阿彩又問,“反正我就只有右腳被咬了一口,左腳又沒事。”

這話問住了沈昭,她倒是很會擡杠,看這樣子,蛇的毒性不大,不然她腦子還能轉這麽快?

他好心哄人被當作了驢肝肺,他頗有些咬牙切齒,從牙縫裏擠出一點笑意,“若是下回有人被蛇咬了,我會叫他試一試,但是夫人,你,不可以試。”

阿彩适可而止,她又不是真沒心,讨厭鬼才給她處理了傷口,她就兇巴巴的,很是忘恩負義。是以,她有些心虛。

暫且,她就信了吧,她小聲道了謝,“多謝你。”幹脆靠在沈昭胸膛閉眼小睡。

阿彩不自覺抓緊了身下的面緞,又聽沈昭說,“傷沒好全之前,夫人少動為好。”她終于回過神來,小聲道:“你松開我吧。”

“我都不覺着疼了。”

還有旁人在,沈昭盡量語氣平和,“在我查到那條蛇到底是什麽蛇之前,夫人最好躺着休息。”

“你們看好她,在我回來之前,都不許她下榻。”

他吩咐完兩旁,半點不拖泥帶水,轉身就走。

什麽怪道理,難道她一整日都不需要去更衣了嗎?

她輕抿了唇,又覺着臉頰發熱,擡手給自己扇着風,“天怪熱的,把窗戶推開吧。”

“挺涼爽的呀,姑娘,是不是蛇毒發作,你才覺得熱,我這就去請蒼術姑娘過來。”寶書搓着手,凍得,緊張不已。

“應當不是。”阿彩轉過頭去,不看她,只是吩咐下去,“我躺着無趣,我記着我有一本專寫奇異百獸的雜志,去取來,我讀讀看。”

她還記得那條蛇,通體碧綠,不過人的食指粗細,長短也不過一尺來長。在汴京生活這麽多年,阿彩不是沒見過蛇,但從來沒有見過這種蛇。

沈老夫人一早就聽說昨夜裏,夕照院裏爬進了一條蛇,還爬到了床榻上,若不是阿彩根本沒有睡着,只怕是當真叫那條蛇給咬到了不該咬的地方。

幸好沈昭先替她将毒血吸出,蒼術又一直在府上為阿彩看診,來得及時,判斷了一回此蛇毒性不大,不必太過慌張,又給阿彩服用了解毒丸,觀察了阿彩大半夜,見阿彩神色平靜,也不像是中毒的跡象。

老夫人這才放下心來。

阿彩不能下榻,當真在床上看了大半日書,卻沒能翻到有關于這種蛇的記載。

又叫寶書尋來汴京地方志,她的嫁妝裏面,陪嫁的書都放了一整個庫房,分門別類都有記錄。

關于汴京的地方志更是齊全無比。

卻仍然沒有翻開到關于這種蛇的記載。

“那條小蛇怕不是咱們汴京當地的種類。”她想了一會兒,嘆氣道。

“姑娘為何這樣說?”寶書替她整理着書卷。

“可若不是汴京當地的蛇,它難不成還是千裏迢迢進京專門來咬姑娘一口嗎?”

“若真是專門就為了咬我一口呢?”阿彩想到了一點什麽。

沈昭進了北鎮撫司,沒有先回自己的公所,直接去了司毒坊,尋到那位還泡在藥房中的司毒大人,那條蛇被他裝在罐子裏,此刻被倒了出來,說“這種蛇,還請陳大人看看,是否有毒。”

司毒大人定睛一看,哎喲了一聲,跑過去,“怎麽是死的呀,沈大人您這也太不愛惜動物了,多可惜啊,您活捉多好。”他蹲下身,又可惜又鄭重的用竹夾将蛇給挑起,“這要是還活着,可是個大寶貝。”

“……”沈昭深吸了一口氣,“下次若還能碰着,我定會活捉回來給你。”

不知是不是天幹物燥,他近來都很容易脾氣暴躁。

這不對。

“你認得這種蛇?”他又問,“毒性如何?”

司毒大人挑開蛇的嘴,“認得,從前我在南诏見過一回,此蛇因為通體碧綠,所以名為碧青,最喜歡夜間出沒,若是遇到人,就會爬到人胸口咬上那麽一口,将它口中藏着的毒注入胸口的肌膚,從而起到麻痹心髒,導致心力衰竭最終死亡,甚至于常人根本察覺不到死者是被此蛇蛇毒毒死的。”

沈昭心一跳,“若是只被咬到腳踝,将那處的血逼出,被咬之人會如何?”

司毒大人還在可惜呢,“碧青這種小蛇口中的毒量并不大,若不是一口咬中胸口的話,問題不大,好好休養,服用一些解蛇毒的藥丸即可。”

“司毒大人可有此種蛇毒解藥?”雖然那麻煩精已經吃過蒼術配的藥丸,他還是不放心,又要了一瓶。

司毒大人不可惜解藥,給了一瓶,就是可惜蛇而已,“就是可惜了這條碧青,這算是一條大蛇了,若是活得,我就能養着她,源源不斷地從它口中提取它的毒液,制成比麻沸散更純的止疼藥物了,保準連死人都還能撐着三口氣直到說出真相。”

“只是汴京可不是碧青栖息的地方,沈大人怎會抓到一條呢?”

“是不是有南诏人入京,他們還有沒有多的碧青,不是碧青,其它蛇蟲有沒有?”

“活得沒有,這一條就送給司毒大人了。”沈昭不耐聽那麽多,不顧司毒大人還在後面追問,擡腳就走。

碧青,南诏。

那位兆臨公主當真是多年來,性情一點都沒變。

可麻煩精又沒得罪她,為何要下此狠手?若非麻煩精命大,今日是不是就已經……

沈昭心裏泛起了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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