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忙忙碌碌準備了一整個下午,阿彩終于準備好了生辰禮,沒多少時間讓她準備,又還想要有心意,那麽就勢必是要準備上一聽就很有誠意的禮物。
那是用了三股青、藍、紫索編成的手串,手串中的佩飾用的是阿彩已經戴了十幾年,從來沒有離身過的手串上的三顆雕刻成镂空福字紋金珠并四顆福壽安康刻字的佛珠。
她取珠子的時候,不舍得的卻是寶瓶,滿是可惜地勸,“姑娘何不要取這一串上頭的珠子,庫房裏還有其它的呢,也能拿來編索。”
“我知道,它算不上價值連城,可它是我能給出的最珍貴的心意了。”阿彩編着索,輕輕一笑,她倒不是沒有舍不得,只是想想送給沈昭,也不算壞事。
上回見他身上的傷,她就在想,這讨厭鬼到底一天到晚都在外做什麽,青一塊紫一塊的,不痛嗎?
即便是為了她夫君的身體,她平安長大這些年,必定是有神明庇佑,如今她願意分一半給讨厭鬼。
挑挑揀揀編了好些個樣子,快到天黑時,方才最終編好了一串,她将剩下的珠子又綁回到了自己手上。
帶了好些年,這冷不丁的手腕上就輕了不少。
已經是用晚膳的時辰,還不見沈昭回來,快要點燈了,方才有門房前來回禀,說沈昭被請去了魯王府,不必等他回來用膳,他今夜會晚歸。
阿彩仍舊陪着老夫人用了晚膳,又通蘋姑商議着眼下要過節了,該備什麽節禮,府上各處又該發放多少月錢。
方才趁着月色回房去。
她這有心準備了生辰禮,是有些興致勃勃等着沈昭回來送給他。
即便是晚歸,那她就等等,也無妨,左右白天她也不曾做什麽。
她坐在窗邊,挑了半晌裝手串的匣子,擺弄了好一會兒,方才覺着滿意。一等就是兩個時辰,快至巳時三刻,也不見沈昭回來。
“姑娘不如先睡吧,都快要三更了。”寶瓶進來給她添茶,忍不住勸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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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彩打了個哈欠,“我還不困,我再等等。”
寶瓶輕嘆,替她取了新杯,添了熱水,“就別喝茶了吧,下半夜該睡不着了。”
“你去睡吧,我不用你陪我。”阿彩取了書卷來翻看,又催着寶瓶早點去睡。
她蜷在羅漢床上,身上搭着一方薄毯,取了半卷書來翻,今個兒這生辰禮,她必定是要親手送到沈昭手上,才算是了結。
*
酒過三巡,沈昭已經不勝酒力,連目光都變得不清明。
于主座上的魯王笑道:“看來虞之這兩年酒量也不見長,這不過是西厥進貢的馬奶酒,你盡也能喝醉?”
沈昭端起酒盞,遙敬了一杯,“王爺這酒極好,臣便忍不住多喝了兩盞。”
歌舞奏樂聲仍舊熱鬧,魯王心情舒爽,“你喜歡就多喝兩盞,今夜便宿在本王府中便是。”
提到此事,沈昭卻又仿佛仍舊殘留着一絲神志,他搖搖晃晃起了身,身旁倒酒的婢女上前來要攙扶他,也叫他擡手止住,“多謝王爺美意,只是家中尚有祖母等候,臣定是要回去的。”
魯王臉上笑意不減,“也罷,替本王同老夫人問好。”
這場宴終于散了,沈昭來時是騎馬來的,又喝醉了酒,自然不能再騎馬,魯王貼心的為他準備了一駕馬車,奴仆上前來攙扶着他上了馬車。
他自坐下,忽而睜開了眼睛,哪裏還有半點醉酒的樣子,他拽住了将将要貼近他臉的一只手,“公主這是要做什麽?”
兆臨輕笑,宛若桃花的豔麗臉龐,即便在這昏暗的馬車內,也熠熠生輝,她“虞之哥哥,你弄疼我了。”
“你不是喝醉了嗎?我不過是想要照顧你,替你擦擦臉。”
“不必勞煩公主。”沈昭用力将人推到另一邊,要松開手時,兆臨卻反握護
着他的手,“虞之哥哥就不肯與我好好說話嗎?”
她的一雙眼睛緊緊地望着沈昭,“今日是你生辰,卻也是我的生辰,小時候你都會陪我過生辰,如今為何不願?”
沈昭已是不耐,他裝醉自然是為了趁早結束酒宴,也不想得罪了魯王。可也沒料到馬車上還會坐着位兆臨公主。
他撩開簾帳,示意車夫,“停車。”
車夫自然不會停下。
兆臨忽而冷了臉,“你當真這麽讨厭我?讨厭到不想見到我?”
沈昭也面無表情,“公主說笑了,臣已是有家室之人,公主乃金枝玉葉,又已覓得佳婿,臣與公主也不該在這種時候,這種地方,相見。”
外頭車夫沒得到主子的命令不停下,沈昭也懶得再同她糾纏,尋了時間,跳下了馬車,手掌撐地倒也無礙。
他的随從牽着馬跟在馬車後走近,忽而見他跳下馬車,連忙上前,“大人,您可有受傷?”
“我沒事。”沈昭起身,看了一眼手掌上劃出的血痕,随意擦了擦,馬車并沒有停下,一直往前去,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他翻身上馬,“回府。”再有酒意,此刻也都煙消雲散。
勒住馬時,打更人正敲着第三更的鑼鼓,此刻已近宵禁時間,往常這個時間,沈老夫人早已經睡着,沈昭只吩咐了一聲,“若是祖母醒來問起,就說我回來了。”
吩咐完便打算回書房,行至長廊上,正要拐彎時,卻聽見身後傳來一聲,“夫君。”
他回身看去,看見阿彩披着月白的外裳,手中提着一盞燈正走過月洞門,走向他。
她走近,原本一張笑臉卻微皺起了眉,止住了腳步,一身酒氣,到底是喝了多少?
沈昭背過手去,“已經三更天,你怎麽還沒睡?”
“我等你呀。”阿彩攏了攏衣裳,“今夜月色不錯,我睡不着,所以出來走走。”
原本是要去書房的腿終于放緩,和阿彩一起走回卧房去。因着他回來,院中上下本來忙亂,卻又動作迅速地備好了熱水,還有醒酒湯。
那點酒意早已是煙消雲散,但他還是餓了,洗漱後回房一看,阿彩還坐在羅漢床上,雙手撐着臉,一時歪頭,一時點頭,這是困急了,卻又聽見關門聲時有了精神。
她正襟危坐,看向他,還是皺着眉頭,“你到底喝了多少,為何還有酒氣?”
“我也忘了。”沈昭也坐下,他剛剛就看見了麻煩精面前放着一個檀色的巴掌大的小匣子。
今晨出門時,麻煩精是說過給他準備了生辰禮。
阿彩嫌棄的輕哼了一聲,而又帶着一點得意,“我說了為你準備了生辰禮,就有。”
她将小匣子往沈昭面前輕輕一推。
沈昭随手打開,裏頭放着一串手串。
他嗤之以鼻,他就知道麻煩精沒有準備。
“你不喜歡?”阿彩失望。
沈昭微笑,“誰說我不喜歡,你送的我都很喜歡。”
“都說了讓你不要在我面前裝作我夫君的樣子。”阿彩不大高興,“不過你不要以為我在敷衍你,所以才只送了你一串手串。”
“它上頭的珠子與我手上這串是一樣的。”她伸手,露出了手腕上已經重新編過的手串,“這串手串,我從小沒有離過身,是我母親送給我的護身符,我如今分你一半,希望它能保佑你別再受傷了。”
阿彩說了一會子,見沈昭拿起手串看,一眼就瞥見了他掌心的殷紅,強制地拉過他的手掌攤開看,小聲控訴,“你怎麽又受傷了?”
“你果真是一點都不愛惜我夫君的身體。”
她當真困了,說着說着就打了個哈欠,眼角滲出一點晶瑩的淚花。
沈昭抱着她走向床榻,邊走邊說,“困了就睡,以後不用等我。”
阿彩裹着被子,含含糊糊回答,“你想得倒美,我才不會再等你。”
沈昭拉開被子躺下時,她已經沉沉睡去。
外頭遙遙傳來了打更聲,将将要四更天了,萬籁俱寂時,沈昭卻沒有了睡意。
阿彩睡夢中翻了身,面向了他。睡顏恬靜,又好像沒有完全睡着,無意識的睜開眼看了他一眼後,又閉眼睡去。
沈昭伸手拂過她額頭的發絲,輕聲問,“在你想象中的我,到底是誰?”
自然也沒有得到回答。
第二日清晨,阿彩倒是一如既往的準時醒來,仍然很困。
一睜眼,就看見沈昭側躺着盯着她看。
“你盯着我做什麽?”阿彩吓了一跳,再有困意也都醒了。
沈昭微笑,“我想要等你醒來,告訴你,我要出門了。”
阿彩只覺得莫名其妙,“哦,那你走吧,再見。”
“手串我也已經戴上。”沈昭擡手,示意她看。
阿彩伸出手揉住沈昭的臉,“你再怎麽裝,都不像他。”
“為何?”沈昭不信。
“你不是要出門了嗎?為何還不走?”阿彩揉着眼睛,她想睡覺,而且要說出原因來,那可是三言兩語都說不完的。
“你告訴我,我就出門。”沈昭反手就捏住了阿彩的臉。
二人幼稚的互相捏臉。
阿彩抵不住困意,邊咪眼睛,邊含糊說着,“你要我從何說起才好?是一開始,我其實就知道你不是他。”
“你只是在敷衍我,以至于你露出了太多的破綻。”